他深吸了一口氣:“據說她剛懷上我時曾想把我打掉,怕將來連累我,但沒能狠下心。我從小就不斷更換住處,她不許我結交任何外人,除了嚴格篩選的仆傭,誰都不能見到我。我六歲時她為我請了一個家教,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但有一天他突然不見了,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他被人收買,妄圖綁架我要挾父母,但沒有成功。後來爸爸就辭職回家,一心一意的保護和教導我,直到出事。”
凱特默默聽著,心想如果是裡昂,一定不會為孩子做出這種犧牲。安德莉亞一向擇人審慎。
“她是我的驕傲。”蘭斯輕聲說,“但當她的兒子……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由於母親的工作,他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長大。他沒有同齡朋友,從小到大,危險都如影隨形,有一次炸彈就在他身旁的街巷爆炸,罡風和玻璃碎片卷到了臉上。由於母親實在太出色了,蘭斯從小就活在她的光環下,兢兢業業,不敢走錯半步,怕給她丟了臉,他事事都不肯落人後,事事都想做到最好。
可是這麽強大的母親,也會有崩潰的時候。父親失蹤時她還懷著身孕,得知蘭斯被綁架後,她在驚痛之下難產,差點死在手術台上。蘭斯永遠記得那一天,裡昂把他救了回來,一路直奔手術室。他看到滿眼血紅只會哇哇大哭,裡昂卻跪下來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我把你的兒子帶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他。
就在那一刻,蘭斯突然意識到,她也需要男人的保護和依靠,而家裡卻只剩他一個男人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哭了。”蘭斯喃喃道,“我想保護她們。”
凱特安靜的望著他,眼神溫柔清澈。半晌,她伸出手,輕柔的梳理著蘭斯的頭髮:“你的焼還沒退,該休息了。”
“凱特,你會陪著我嗎?”蘭斯拉了拉被角,充滿希冀的問道。凱特俯下身,親吻了蘭斯的額發。
“睡吧。”她的聲音沉沉的,很溫柔,“我會一直陪著你。”
之後,兩人的友誼突飛猛進,猶如春天的山洪。蘭斯開始習慣枯燥艱苦的警校生活,白天訓練得精疲力竭,晚上還要強打起精神上課,凱特每次上課都坐到蘭斯身後,蘭斯在前面認真聽課,她就趴在桌上補覺,下課了蘭斯過來把她推醒,兩人一起回宿舍。教室裡的學員越來越少,許多人吃不了這份苦,陸續離開了警校,但蘭斯堅持了下來。
時候很快入冬了。當銀杏掉光了最後一片樹葉,部隊開始準備冬訓。學員們駐扎在結冰的河畔,準備負重泅渡。蘭斯背著大包器械,穿得脹鼓鼓的,連站著都很困難。教官吹響了口哨,水面一下子沸騰了,好像鍋裡煮開了的餃子,凱特遊到後面想跟著他,蘭斯警告她:“你又想多遊四十公裡嗎?”
“但是……”
“沒事,這次的成績佔比不大,我不會勉強。”蘭斯推了她一把,“別囉嗦了,當心被教官看到。”
凱特遲疑了一下,咬牙道:“要是出了什麽狀況,一定要立刻發信號退出。”
“我知道。”
她跳進河裡,很快遊遠了。河水冰冷刺骨,加上擔心蘭斯,她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上岸時還沒幾個人。後勤部已經熬好了薑湯,凱特裹上軍大衣,焦急的往河裡望去,過了一會兒學員們陸續上岸了,但怎麽都不見蘭斯。凱特惦記著蘭斯的話,不敢貿然下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過了一會兒,教官來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人,臉色立刻變了。
“該不會被河水衝走了吧。”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肖恩捧著薑湯站在後面,神色冷漠。他的耐力在本屆數一數二,卻是最後幾個上岸的。他話音未落,凱特突然扔掉大衣,一個猛子扎進河裡。大約二十分鍾後,她抱著蘭斯遊上了岸。蘭斯已經凍得失去意識,嘴唇青白,呼吸微弱。凱特解開他的訓練服,一下一下按壓著他的心臟,手都抖得不成樣子了。
這時,蘭斯突然咳嗽了兩聲,蘇醒過來。他凍得縮成一團,連眉睫上都凝著白霜。凱特解下軍大衣牢牢裹住他,倒了碗薑湯一口一口喂給蘭斯,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肖恩踱到他身後,閑閑的說:“天寒地凍的,他非要硬撐,怪得了誰呢?”
凱特驀然回頭,眼底竟有血痕閃過,仿佛噬人的凶獸。肖恩被她的眼神駭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放下蘭斯,挽起袖子就要走過去,蘭斯在身後叫道:“站住。”
凱特停下了腳步,蘭斯掙扎著坐起來:“你別管……我自己來解決。”
“我他媽宰了這個雜種!”凱特咆哮道。蘭斯看了一眼肖恩,眼神平靜:“不許插手。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解決。”
訓練場。
“大半夜的,把我叫出來做什麽?”凱特依然在生白天的氣,板著臉硬邦邦的問道。冬夜深寒,蘭斯朝掌心呵著氣,吐出一團團白霧:“凱特,教我格鬥。”
凱特愣住了:“你想自己打敗肖恩?”
“是的,最好在三個月內。”
“不可能。”凱特直截了當的說,“你跟他交過手,你們的力量、技巧和經驗完全不在一個級別,短時間內不可能超越他。”
蘭斯緊緊擰著眉,倔強的盯著她:“要是你或者母親幫我出了頭,我不可能在這裡站穩腳。你到底教不教我?”
凱特足足看了他半分鍾,拾起一根樹枝,在兩人之間畫了一道橫線。
“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練習適可而止,不能耽誤第二天的訓練。第二,什麽時候去找肖恩決鬥由我判斷,而不是你。”凱特扔掉樹枝,望著他說,“我會全力以赴,當你有本事傷到我時,才算勉強及格。”
“我答應你。”
凱特長歎一聲,站起來,朝他勾了勾手:“來吧!”
蘭斯憋足了氣,像頭小豹子似的撲過來,閃電般出腿踢向凱特的小腹,雙拳同時擊向她的胸口。凱特微微側頭,左腿向下勾住他的膝蓋,蘭斯還沒回過神,眼前天旋地轉,已經頭朝下摔在了沙地上。
“你太急躁了,全是破綻。”凱特歎道,“站起來。”
“所謂格鬥,就是用你最堅硬的部位去攻擊對方最柔軟的部位。”凱特握住他的拳頭,抵在自己的腹部,抬腿勾向蘭斯的腳踝,蘭斯猝不及防,身體直直往前栽去,“尤其在一對一的格鬥中,首先要學會從對方的拳腳下保護自己。”
蘭斯咬著牙,深冬的夜晚,兩人都隻穿了單薄的訓練服,寒風呼嘯著吹過訓練場,他一次次撲了上去,又一次次被摔翻在地。 最後凱特終於失去了耐心,一個擒拿乾脆的把他摔了出去,蘭斯摔得眼冒金星,掙扎了好一會兒都沒爬起來。
“今晚到此為止吧。”凱特站起來,“再打下去天都要亮了。”
蘭斯躺在冰冷的沙地上,沒有說話。凱特擔心他被摔出什麽問題來了,俯下身檢查,蘭斯突然一拳揍了上去,凱特側頭避開,反手絞住他的胳膊。蘭斯低叫一聲,疼得臉都白了。
“你在急什麽?”凱特問道,“你才十四歲,有的是時間長大。”
“你不明白。”蘭斯啞著嗓子說,指甲都嵌進了肉裡。凱特定定的注視著他,平靜的說:“不要著急,在你長大以前,我會保護你。”
從這天開始,每天訓練結束後,兩人都會在訓練場練習近身格鬥。凱特嘴上說著全力以赴,事實上卻放了不少水,盡管如此,蘭斯身上的傷從未斷過。凱特去醫務室要了藥油和紗布,蘭斯光著上身趴在他的大腿上,她蘸了藥油,用掌心輕輕按揉著後背的淤青,清涼的藥油塗在傷處慢慢化開,有很多次蘭斯就這麽睡著了。醒來時已經在溫暖的被窩裡,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這是他沒有家人陪伴的第一個冬天,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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