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散去,潔白的月光撒下來。
西禾手臂枕在腦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宋玉聊天:“是發生什麽事了麽?感覺你今天心情貌似不太好。”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把宋玉問懵了。
愣了半晌,才道:“今日父親與我談話,他的意思是想讓我進軍營。”
“那你怎麽想的?”
“我……”
西禾轉頭,借著月色看到了他臉上的欲言又止,失笑:“是擔心我和阿爺麽?這有什麽可擔心的,京中向來安穩,再說,就算發生了什麽也是那些大人物的事,跟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有什麽關系?”
“保家衛國,驅除韃韃,成為一個人人敬仰得大英雄,多好啊。”
宋玉抿著唇,並不因為她兩句安慰就真的放心了。
是啊,他怎麽可能放心得下呢?一個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一個是待嫁閨中的妙齡女子,宋家待他們的態度還是那般可有可無,而邊疆又距京城萬裡。
宋玉無法想象,若他們遇到了事,卻求救無門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宋玉此時完全陷入了兩難。
他看得分明,宋夫人對月兒是真的不在意,她現在滿心都是給他找個合心意的妻子,整日周旋在各個宴會之間,近日更是搭上了將軍府,
而宋大人,他向來覺得這些是女人家的事,不捅到眼前根本不會管。
西禾眨巴眨巴眼睛,思索著要不要暴露自己會武的事,讓他徹底不要再擔心了?結果不待她開口,宋玉就笑了,拍拍她腦袋:“月兒不用擔憂,如何做我會考慮周全的。”
既然有問題,那就去解決,思索再多都沒用。
站起來,朝西禾伸出手:“月兒姑娘,現在可以回屋了麽?”
西禾愣了下,沒想到宋玉也會開玩笑,頓時樂了,啪,一巴掌拍他手上,站起來就往梯子那邊跑,嚇得宋玉跟在後面直喊‘小心’。
次日,
薑老爺子也知道了宋玉要進軍營的事。
他狠狠皺緊眉頭,十分不滿:“這宋大人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明明家大業大,竟然還讓大娃去軍營裡拚命!不行,我不同意!不許去!”
西禾低頭扒飯,並不搭腔。
薑老爺子一巴掌抽她背上:“趕緊吃,吃完去喊你哥,我非得跟他說明白才行!”
西禾一口飯差點噴出來,瞪了薑老爺子一眼,快速把飯扒完,然後就出門了。當然,她不是去找宋玉,而是七拐八拐去了隔壁街一座小院。
咚咚咚,
“月兒姑娘,您來了?快請進。”
小五殷勤地打開門:“我家主子已經在屋內等著了,銀針,方子上的藥也買齊了,您看看什麽時候開始比較合適?”
西禾把手裡的布包丟過去:“把這個藥煎一下。”
小院雖小五髒俱全,光大夫都備著三四個,來往的丫鬟小廝各個手腳利落,西禾穿過庭院,進入主臥,頓時一片熱氣撲面而來。
屋內圍了厚厚的帷帳,密不透風,中間一個大大的藥桶。
宋墨睜開眼,唇色蒼白,神情疲憊:“月兒妹妹,接下來就要勞煩你了,有什麽事你直接吩咐小五。”
西禾‘嗯’了聲,手伸進桶:“水溫不夠,再加點。”
幾個大夫面面相覷,小五連忙一拍旁邊小廝,催促道:“快點,再去燒水!”
宋墨看著西禾,忽然眨眨眼:“月兒妹妹,我這樣,算不算清白都被你看光了?”
西禾掃他一眼,打開桌上的銀針檢查,隨口道:“你可以選擇不治。”
宋墨:“……”
一句‘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負責’就這麽胎死腹中。
宋墨閉上眼睛,靠在藥桶上,額頭上不斷冒出虛汗:“太子治愈的消息傳回皇宮,幾位皇子無比激動,懇求陛下前去探望,結果,當日太子便受了風寒,這幾日一直高燒不斷。”
西禾查探銀針的動作停了下來,半晌,嗤笑:“廢物!”
那麽多人連一個人都護不住,不是廢物是什麽?遇上這麽一群人,這太子也是倒霉。
宋墨便笑,結果不笑還好,一笑就開始咳嗽:“咳咳咳,月兒說得對,確實是廢物。”又問西禾打算怎麽辦?
西禾轉頭:“你原本是怎麽打算的?”
宋墨瞬間卡殼了,眼珠子左右飄移:“這個,有點忘了呢……月兒,我跟著你,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西禾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宋墨便笑。
西禾頓時無語,沒好氣道:“看看死了沒?死了就算了,沒死就再給他個機會。”
宋墨立刻道:“那晚點我讓小五安排你去?”
西禾頓時擰眉,懷疑地打量他:“你這麽關心太子?你們什麽關系?”該不是有什麽py交易吧?
宋墨:“他是我師弟的堂兄的表兄的哥哥的表弟。”
西禾:“……什麽亂七八糟的?趕緊的,時間到了,閉上嘴好生躺著吧,我要開始施針了。”
銀針根根粗大無比,宋墨一張臉頓時變成了綠色,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可憐巴巴地望著西禾:“月兒,你可不能借機報復~”
小五上前,把宋玉從水裡撈出來,放床上。
摁住他四肢,憨厚的臉上帶著誠懇:“主子,你放心,月兒姑娘不是這種人。”
宋墨:“……”
不,他覺得她就是!
……
大約兩個時辰左右,等施完針所有人宛如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宋墨更是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治療過程更是絲毫不想回想。
西禾問他感覺如何?
宋墨轉頭,掃了她一眼,吐出四個字:“生不如死!”
西禾撲哧一樂,隨手擦了下他臉上的汗,然後起身走向門口:“那就這樣,過幾日我再過來,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讓小五去梧桐巷找我。”
打開門,轉頭一笑:“好好休息。”
宋墨張開嘴,剛想說你也好好休息,門‘砰’一聲在眼前關上。
宋墨:“……”
次日晚,
薑老爺子剛躺下,西禾就偷溜著出了門。
小五趕著馬車,馬車一路穿過城門,使向城外的相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