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藍杉的問話,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突然覺著有個地方說不通,很奇怪的。”
江承澤聽到我這麽說,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興趣。
江承澤放下了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期待下面的內容。
“那個淘寶訂單是早上五點多下的,像這種做跑腿生意的,基本都是單做的,又沒有24小時客服,五點多怎麽會在線接單?會不會是白尚仁在淘寶,挨個用旺旺和賣家打招呼,哪個回復他他就在哪家下單?”
藍杉放下了筷子,對著眉頭微蹙的江承澤說:“旺旺有聊天記錄就能查IP,如果你需要技術支持,可以聯系嚴蒔。”
江承澤不緊不慢地點點頭,重新拿起了筷子,說道:“好,我知道了。”
倒是旁邊的兩位警察聽到這樣的消息,表現的有些急不可耐。
不過,看到江承澤沒有動作,他們也隻好按下不動,但是他們吃飯的速度卻無形中加快了許多。
飯後,江承澤和兩位警察提前離開了。
看著江承澤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將我的心中的疑惑,對藍杉問出來:“杉杉,其實我的推理是有問題的吧?你為什麽沒有指出來?”
藍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杯奶茶上,她看得有些出神,半天才回過神來看向我說:“你是說李媛辦公室可能不會形成密閉空間的問題?”
果然藍杉早就發現了。
其實環境因素導致窒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時所處環境形成封閉空間,並且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達成有效致死。
否則,李媛窒息死亡是低概率事件。
白尚仁費勁周章設計這個布局,如果不能除掉李媛,那麽他就是引火燒身。
李媛的辦公室是有條件形成密閉空間。
但是,下午兩點,太陽直射,雖然還不是夏天,不打開辦公室門通風,還是會讓人感覺十分不適。
簡單說就是,如果沒有什麽特殊原因,李媛不會讓辦公室處於密閉狀態。
“你推理的手法沒有問題,如果你知道白尚仁的動機,自然就會明白,為什麽白尚仁能夠保證李媛會鎖門。”
聽到藍杉這麽說,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藍杉一直告訴我四要素相輔相成,可是我一向不把動機當回事。
對於我來說,動機不過是是罪犯辯白的借口。
藍杉接著說:“當你說出製冷設備維護公司的時候,按照一般的方式,會先調查一下這家公司背景。但是,你卻沒有這麽做。”
“怎麽?這家公司有問題?”
藍杉的話讓我產生了好奇,一家製冷設備維護公司能有什麽問題?
“這家公司沒有問題,有自己的網站並且接受網上預訂。但是,無論是在官網還是電商平台,能夠找到的只有維護服務,和少數的製冷設備代理,根本沒有提及生產銷售乾冰。”
我看向藍杉,感覺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
按照這種情況,凶手應該是熟知這家製冷設備維護公司的人,才能夠知道有這種內部業務。
“我查了這家公司乾冰的交易記錄,這家公司主要為一個歌劇團隊供應舞台乾冰。因為這家公司乾冰產量不大,所以大多數生產都供應了這個團隊。”
歌劇?
難道說是白尚仁所在的歌劇團?
藍杉是這樣推理出犯人的嗎?
但是,
說不通呀? 白尚仁都已經做到了用假帳戶購買,為什麽不隨便在網站上找一家購買呢?
S市這麽多商家,為什麽偏偏找到這種和自己關聯這麽大的廠商?
我向藍杉提出了我的問題。
“不確定性。”
“如果白尚仁選擇本地的廠家,他無法確定放假期間,是否能夠讓買手順利取到貨物。即使他通過平台,找到了可以接受假日自提的商家,由於他無法確定行動日期,他無法保證在聯系到買手後,能夠及時聯系到廠家供應貨物。”
“畢竟廠商和買手不同,很難為了這麽一個小訂單隨他調配。所以他需要一個他非常清楚運營時間和方式,而且就算是查到他也能夠解釋的廠商,或者說,可以以歌劇團的名義隨時滿足他需求的合作廠商。”
聽到這裡,我還是心存疑惑,不明白藍杉是怎麽從這種方式,推斷出凶手並看出其動機。
“那這樣怎麽看出他的動機?”
我把問題拋了出來。
“是白尚仁的帳戶資金問題。”
“雖然是假帳戶,但是也是有資金流動。所以鎖定他是凶手後,我調查這個假帳戶的同時,順手查了白尚仁的帳戶。”
“白尚仁的私人帳戶並不簡單,我用了點特殊手段,查到了他有十幾個假帳戶,其中幾個帳戶,每個月流水高達數百萬。一個編導加歌劇演員,這麽高流水的假帳戶,要麽是為劇團做暗帳,要麽就是他有其他見不得光的交易。”
藍杉看向剛才江承澤所坐的位置,眼神有些空洞地對我說道。
“你是說,是因為這種交易讓他想殺李媛的?”
不愧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對於這樣的問題,她警覺性很高,我心想。
“你不是一直說白尚仁無法確定行動時間嗎?應該是在等一筆錢,1號早上4點,其中一個帳戶入帳400萬美金。不到5點,這400萬就被轉走了,而且根本追蹤不到。”
聽到這裡,我大致明白了一些。
白尚仁可能就是因為在等這筆錢,而沒有立刻殺李媛。
突然我腦間滑過一絲念頭,對藍杉問道:“你不會早在吃烤串那天,就知道凶手是白尚仁了吧?你問過我為何崔杼不殺棠薑,是因為白尚仁在等這筆錢。”
藍杉似乎有些吃驚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低頭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那這個崔杼為何不殺莊公?”
我愣了一下,心想:對呀,為什麽白尚仁不殺韓浩明呢?
“因為他們之間還有利益的聯系,他不能對韓浩明動手。”
我連忙向藍杉回答道。
藍杉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
現在看情況已經十分明了了。
但是,還是沒有解答出為什麽李媛一定會鎖辦公室的門。
我把這個問題又向藍杉提了一遍,看藍杉的表情,她剛才應該已經說出了答案。
“還是回到了為什麽白尚仁要等這筆錢到帳,才動手這個問題上。”
藍杉這麽說著,我期待地點了點頭,等著藍杉接下來的解釋。
“法國極右黨派“國民陣線”通過虛設職位的空餉案知道嗎?這三個人玩的也是這一手法。”
什麽?
吃空餉?
一個公司還能這麽乾?
藍杉看著我這困惑的表情,喝了口水,繼續解釋:“白尚仁利用歌劇團職員和臨時演員的身份信息,通過李媛虛假招聘了數百個員工,韓浩明利用職權,做平了帳目並修改了文件。”
“這樣每個月,三人至少有近百萬的入帳,按照韓浩明和李媛的關系來看,這種利益應該持續了有三年之久。”
“可能是Met總公司發現帳目和文件有問題,最近開始展開調查,這也能解釋為什麽Met對這個案子這麽上心,而且負責這個案子的人,還是Met的財務經理。三人知道很有可能逃不掉了,所以決定乾一票大的。”
緩了口氣,藍杉接著說道:“在這期間,白尚仁發現自己被綠了,但是又不想放棄最後的肥肉和共同財產,同時也想找個替死鬼,李媛就是最好的選擇。在收到最後一筆錢的當天,李媛需要回公司處理掉所有證據,為他們爭取時間。”
“為了不被可能加班的同事發現,同時也是出於做賊心虛的心理,她自然會鎖門拉窗,為了這個時機,白尚仁還會打電話提醒她這麽做。至於韓浩明,白尚仁根本不需要動手,Met總部自然會解決掉他。”
“等到警察查到他的時候,白尚仁早就帶著錢在國外了。白尚仁明天早上K市轉機飛曼谷,拖到現在才走,估計是今天才把財產處理好吧。”
藍杉說著,順手把手機裡白尚仁的機票信息拿給我看。
藍杉的解釋著實讓我震驚。
“那不是應該讓江承澤盡快拘捕白尚仁嗎?”
“誰知道他想幹什麽……”藍杉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那杯沒有動過的奶茶,心思凝重地自言自語道。
“這些都是你今天查出來的?”我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藍杉問道。
“也許吧……”藍杉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我還沒等我明白她話的意思,她拿起了包,示意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回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我一邊開著車,一邊向旁邊發著信息的藍杉問道:“杉杉,看江承澤今天這態度,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是誰?”
藍杉微微笑了一下,雙眼沒有離開手機,輕聲對我說道:“你為什麽這麽想?”
“我也不知道,總感覺不像他的風格。以往要是有線索,他早就坐不住了,今天還能這麽不緊不慢地吃飯,和我們玩遊戲,不符合常理啊!”
“有道理啊,對了,你怎麽今天給我買的是草莓奶茶?”藍杉看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江承澤說你喜歡,所以我就買了。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喜歡草莓,跟你一點都不搭。”我帶著些許玩笑的語氣對藍杉說道。
藍杉沒有再說話,而是專注地看著郵件。
看到她面色凝重,我心想估計是艾倫的死對她頗有打擊,加上公司上市的壓力,今天藍杉選擇玩這種遊戲,也許單純地用這件事為契機,找樂子排解心中的苦悶吧……
我內心不免有一絲欣慰與不安, 縱然我們認識快十年了,我依舊對藍杉一無所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對我是近乎寵溺的關心與照顧。
我內心的複雜與糾結,甚至是顧慮,她好像都明白,還將這一切都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態。
藍杉注意到了我的沉默,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對我說道:“昨天定的千層蛋糕到了。”
聽到千層蛋糕,我大腦裡的所有想法瞬間被清空,瞬間被千層蛋糕完全佔據。
藍杉看到我傻笑著,她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等到這個案子再有消息,已經是一周以後了。
白尚仁在機場被捕,在各種證據面前,很快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案子與我們之前推斷的並沒有什麽差別。
韓浩明因為涉及經濟犯罪,加上Met強大高效的法務部,案件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估計下半輩子,他就只能鐵窗為伴了。
當然,我有問過藍杉她是怎麽鎖定白尚仁為凶手,她卻岔開了話題,我也隻好作罷。
後來和江承澤吃飯的時候,江承澤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
藍杉在處理艾倫後事的時候,偶遇了為李媛處理後事的白尚仁。
她發現白尚仁和李媛同事十分熟識,隨後,她從李媛同事那裡了解到,白尚仁經常到辦公室接李媛下班,白尚仁不可能不注意到,戒指和被戴綠帽子的事情。
藍杉意識到,白尚仁可能因為利益等什麽原因,不揭穿這件事。
隨後她便調查了白尚仁三人的帳戶,隨即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