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書吏,”小楊仵作望著溫小筠,滿眼畏怯,“鄞捕頭他,他是不是生氣了?”
溫小筠嘴角抽了抽,隨即抬手,大方的拍了拍小楊仵作的肩膀,盡量擠出一些不那麽尷尬的笑容,寬慰道:“沒事,你別多想。鄞捕頭這個人跟我是同鄉,他的為人,我最了解。他這個人特別仗義好說話,特別好交往。就是他天生帶了那麽一點小殘疾,臉有些癱,經常耷拉著一張臉,感覺很不好相處似的,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你可不要被他嚇到了,多跟他打幾回交道,你就會發現,他這個人特別好。”
說到後面,溫小筠目光鄭重的點了點頭,以證明自己的話非常可信靠譜,非常良心。
“你說這話不昧良心麽?”
就在此時,一個陰沉的男聲忽然從身後冷冷傳來,冷得直接叫溫小筠和小楊仵作齊齊打了個寒顫。
小楊仵作怯生生的轉回頭,卻正對上溫小筠剛說過的那張面癱臉。
他立時嚇得縮起了脖子,倒退了好幾步。
溫小筠也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了鄞諾那張凶神惡煞的臉。
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眼目光犀利冰寒,如狩獵的鷹隼瞄準著弱小的獵物,更如鋒銳的刀尖,恨不能把人瞬間刺穿,來個透心涼心飛揚。
溫小筠心虛的咽了下口水,扯動嘴角,牽出一抹尷尬至極的假笑,“呃···這麽快就回來了?”
鄞諾挑眉冷冷一笑,“一般一般,因著對路不熟,還被拖慢了些。”
說著他倏然前探一步,伸手撈住打著趔趄,堪堪要摔到的小楊仵作的胳膊,“小楊仵作,別怕,本捕頭只是‘面殘’,並不凶殘,你不必害怕。”
聽到鄞諾這番話,小楊仵作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雖然謹慎膽小,但在心裡從來自詡是個男子漢。如今在偶像面前,這般畏怯,實在叫他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鄞,鄞捕頭,俺沒,沒害怕···”他小心地拽住鄞諾的袖子,順著他的力量盡量站直身子。
鄞諾眉眼微眯,溫和一笑,“熱水我已經打滿,放在了你們吏舍門口,還跟你同住的兩位兄弟留了話。你是我鄞諾剛結識的小兄弟,以後辛苦他們多替我照顧你些。”
小楊仵作盯著鄞諾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您···您是怎麽知道俺要打水回吏舍···”
他想要問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可不知道為什麽,話到嘴邊,卻幾乎一句也問不出來了。
鄞諾將小楊仵作扶正,撣了撣他肩上灰土,聲音越發溫和,“隻消在熱水房打聽下剛才打水的人是誰,又是做什麽用的,要挑向哪裡,便清楚了。”
小楊仵作還是覺得不敢相信,“可就這麽一會功夫,您又怎麽能把兩大桶熱水送到俺們吏舍···”
鄞諾勾唇輕笑出聲,回道:“對於習武之人,那兩桶水算不得什麽。”
鄞諾雖然說得輕描淡寫,溫小筠卻已經給鄞諾腦補出一大段艱辛的經歷。
他十幾歲就離家出走,跟隨高人雲遊四海,更在山上苦練多年,估計在山上擔水啊,扛野豬回去做口糧什麽這種活肯定沒少經歷。
不然也磨不出他“萬人敵”的名號來。
小楊仵作眨巴著兩隻無辜的小眼睛還要問些什麽,鄞諾按住他的肩,瞬時一轉,便將他轉了個圈,面向吏舍所在的方向,“再晚回去,水就涼了。來日方長,有什麽話,以後有的是機會講。”
小楊仵作便生生把所有問題又咽了回去,只能一步三回頭,欲言又止的走向吏舍方向。
就在鄞諾終於松了一口氣時,已經走出十幾步的小楊仵作忽然轉過身來,朝著鄞諾和溫小筠的方向各自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著那孩子差點把自己對折的鞠躬弧度,溫小筠唇角不覺微彎,她朝著他揮揮手,揚聲回應,“楊兄,明日見啊!”
鄞諾微微側眸,看著溫小筠開心的樣子,心裡所有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小楊仵作直起身,展眼舒眉,露出一口很不整齊的小白牙,開心的笑了。
之後他轉過身,朝著自己吏舍方向大步跑了起來。
直到小楊仵作在視線裡消失不見,溫小筠才轉過臉來,抬頭望著鄞諾,表情鄭重而誠懇的說道:“鄞諾,你的態度一開始叫我很生氣。但是冷靜下來想想,你從來都不是不講理的人。忽然這麽生氣肯定有原因,我是不是無意中耽誤什麽事?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先跟你道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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