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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第37章 月下悍將
  宋秋拿著那方絲帕,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狐疑的看向媱嫦:“大人,這繡花有什麽問題?”

  媱嫦輕歎口氣,拿過絲帕指腹揉搓著那兩朵梅花,說道:“你不覺得,這繡花與之前在井下尋得的香囊上的繡花很相似麽?”

  經她提醒,宋秋這才明白她到底讓自己看什麽。

  再次湊過去細瞧,宋秋卻仍舊搖頭:“大人,我女紅不精,實在看不出什麽,不如還是去找個繡娘來瞧瞧吧?”

  媱嫦想了想,把絲帕遞給她:“明日再去吧,務必找個穩妥的。”

  “大人放心。”宋秋點著頭,仔仔細細的把絲帕疊好收進懷裡。

  見媱嫦吩咐完了事項,鄭子石坐直了身體,問她:“大人,那織花的屍首……我可以領回去了嗎?”

  媱嫦輕聲道:“不必了,司昭儀要為她安置身後事——既然嫂夫人身子不佳,便也不要以此事引她傷懷了。”

  鄭子石凝眉深思片刻,終是點頭:“也好。”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澀。

  宋秋看向媱嫦:“大人,該沐浴更衣啟程進宮了。”

  “嗯。”媱嫦輕聲應下,眉頭卻緊皺不展。

  今晚這宮宴,注定了不能好吃。

  一個時辰後,媱嫦與程聿一道坐進軿車。

  車內的座椅分外柔軟,絲毫不會顛簸。

  媱嫦倚著軟枕,闔著眼睛小憩。

  程聿亦是如此,二人皆閉口不言。

  車輪碌碌。

  行了二刻,車停了。

  車夫回首低語:“司丞,前邊是長公主府的車。”

  程聿仍舊闔著眼眸:“不急。”

  媱嫦在車停時便睜開了眼睛。

  她看向程聿:“她此時尚未進宮,想來是勝券在握。”

  程聿嗤笑,以此作答。

  勝券在握?

  想於宮宴之上發難,借由百官口舌相助?

  婦人吵鬧罷了。

  媱嫦有些懶怠的打了個哈欠,問他:“我出去瞧瞧?”

  “不必理會。”程聿睜開了眼睛,看向媱嫦微微頷首,“嗯,梳洗之後精神了許多。”

  媱嫦輕拂長發:“是麽?”

  她不甚在意,發辮是宋秋幫她梳的,她倒甚是滿意。

  他們二人說著無用閑話,前邊長公主的車卻遲遲不動,隻堵在那兒,也不見人下車來讓程聿前去應話。

  兩廂僵持,一個不走,一個不急。

  外邊忽然靜了。

  媱嫦的眼中燃起冷芒,手中障刀已然出鞘。

  “坐著別動,伏低。”

  她對程聿說了一句,不知何時抓過了車廂角落裡的弓箭,已掀開車簾躥了出去。

  寒芒閃過,一枚利箭被她攔腰斬斷。

  箭,是朝著長公主的車去的。

  媱嫦翻身立於車頂,張弓如滿月,朝著箭來的方向射.出一箭。

  寒風凜冽,她一身黑衣立於車頂,任憑周圍其余官員的車馬如何躁動不安,她自巍然不動。

  天色將晚,華燈初上,北風也被綿延不絕的燈籠點亮。

  破空而來的長劍直朝媱嫦的脖頸襲來,她稍一側身便躲過,一腳把黑衣刺客踢出,他尚未落地,心口已被媱嫦手中弩箭貫穿。

  鮮血染紅了褚璉的車頂,連帶著把趕車的內官的臉也染得通紅。

  而媱嫦,她的身上纖塵不染。

  周遭的人連尖叫都沒了力氣,他們仰著脖子,呆呆的看著月色中染了一身銀輝的姑娘。

  她執弓而立,發絲被風吹起,既有女子的纖細身姿,亦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魄。

  那份一夫當關的氣勢,使人肝膽俱寒。

  她說:“閑雜人等皆退於車內,五個彈指後仍在車外者,按刺客論處,格殺勿論。”

  她的聲音清冷至極,平靜卻帶著磅礴殺意。

  一陣悉悉索索的嘈雜聲後,四周車馬旁再無一人。

  那些人躲在車內,只聽得外邊有些許打鬥聲音,還有血液砸落至車頂的劈啪聲響。

  不過半柱香的時候過去,車外又傳來了那道聲音:“左武衛何在?”

  此刻尚在禦道之上,是左武衛守轄之地。

  將士們整齊的步伐聲由遠及近,也終於有人敢掀開車簾一探究竟。

  不看尚好,這般一瞧,車外已是一片火似的紅。

  距離媱嫦近些的車,甚至已有血珠子連成線自頂沿滑落。

  馬匹大多受了驚,馬嘶聲不絕於耳。

  人也多半被驚駭籠罩,個個兒瞠目結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把刺客屍首送至繡止府。”

  她說。

  她的話音才落,對面的車簾便被掀開。

  褚璉盛裝端坐,正笑盈盈的看著媱嫦,眉間那一點朱砂痣紅得刺眼。

  “媱嫦大人好武藝。”

  她緩緩抬起手,拊掌嬌笑。

  媱嫦垂首行了個禮,隻道:“此處不安全, 還請長公主盡快入宮。”

  說罷,她徑直跳回到了自己的車內。

  無禮,卻無人敢當面指責。

  外邊靜謐至極,只有左武衛拖拽那些屍首的細碎聲音。

  褚璉的嘴角笑意更濃。

  如此悍將,萬中無一。

  只可惜經此一事,她更不可能留在京安城中了。

  褚璉抬手輕揮,宮官立即放下車簾,駕著軿車徑直前往宮門。

  車內,程聿看著媱嫦問:“傷著了嗎?”

  “沒有。”媱嫦仍舊是那乾乾淨淨的模樣,全不像剛與十余個刺客交過手的模樣。

  程聿微微頷首:“你覺得那些刺客是何人派來的?”

  “朝誰去的,便是誰。”媱嫦已經靠回到軟枕上,全無避諱的說道。

  程聿低笑:“這般肯定?”

  “於禦道上行刺,即便我不在這兒,亦有左武衛相護,怎可能成事?”媱嫦懶怠的眯著眼睛回答,“更何況,現下在這兒的人,除卻此刻之外,不論是想要刺殺誰,都容易得很。”

  現在這裡都是些什麽人?

  除了褚璉以外皆是官家。

  想要殺他們,怎需在禦道上、左武衛的眼皮底下動手?

  潛入他們各自府中動手,豈不是容易得多?

  媱嫦嗤笑一聲:“過猶不及,你把她逼急了啊。”

  程聿面色如常:“我整日抱病,能逼誰做事?不過是自己想岔了心尋岔了路,與我何乾?”

  媱嫦撇了撇嘴,甚是不屑模樣:“隨你如何辯駁,左右塵埃已定,我這差事也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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