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爛賭的豈止是一人
別看柳瘋子年紀大了些,因為爛賭喝酒,身體素質也很一般。不過,這人急眼了之後,打起人來也是很厲害的。至少他從追著打,到把這個瘦小的男人按在地上打,用足了力氣。眼瞅著這個瘦小的男人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皮青臉腫,還流了不少的血。
肖小三低聲說:“這得拉住了,否則就打死了。”
我看了看,相信他的判斷力。“行吧,拉開吧,把那個瘦小的男人捆起來,這人就是殺害王氏的凶手。”
這話一說出來,除了南廠的人,其余在場的人都愣了愣,才開始竊竊私語。楊大人不敢靠近我,但結結巴巴地在旁邊說:“大人,這是什麽情況?”
“別廢話,讓你的人趕緊過去幫忙把人給捆上,然後給柳瘋子治傷上藥,收拾一下。”反正也不打了,我就安心地坐了下來,瞅著他們的行動。很快,肖小三就把人拎到我的眼前,捆得也很結實。
“孫小寶,還打算看熱鬧呀?說說唄,你是怎麽把王氏殺了的?”我其實特希望現在手邊有一杯茶,讓我掀蓋子吹浮葉,可以裝腔作勢一番。真是可惜了,沒準備周全。心裡小小的遺憾了一下,多好的耍官威的時機,可惜了。
“大人啊,小人冤枉啊!”這個瘦小的男人已經被打得口齒不清,眼睛都腫了起來。不過,依然還是不肯承認。我還沒說話,柳瘋子又衝了過來,踹了他一腳。肖小三又趕緊把柳瘋子扯到了一邊去。
“柳瘋子,你先一邊去,不許過來。”我喝了他一嗓子,“夠了,我都知道了。”
柳瘋子看了看我,忽然跪了下來,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然後還一直磕頭,錘心口。我歎了口氣,盡量把聲音放得柔和了一點,“好啦,我知道了。剛才呢,就是故意激怒你的。別委屈啦,趕緊一邊坐會,我把這事情弄完,咱兩好好說說話,成不成?”
柳瘋子抹了抹滿臉的鼻涕眼淚,又磕了一個頭,才被肖小三扯到旁邊,讓衙役們繼續做簡易的包扎。畢竟,這打人的人也是受了傷。
“行啦,孫小寶,本官既然能夠叫得出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犯得事情。你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趕緊交代。”我又轉向了這個人。不過,此時人群中又衝進來不少人,大喊著“冤枉啊”,然後跪在我眼前。衙役們也學乖了,立刻把人往後面趕了趕,盡量不要靠近我。
“你們是誰?”我問道。
“我們是孫小寶的父母和叔叔嬸嬸。”這幾個人喊得不太整齊,但看起來也是很焦慮的樣子。
“你們也閃到一邊去,聽聽孫小寶怎麽說吧。冤不冤枉這種事情,可不是你們來定的。”我嘿嘿笑得比較瘮人,幾個衙役持起了長棍,直接趕人。
“大人啊!冤枉啊!”這幾個人還有點不肯消停,“小寶雖然平時好賭,也有小偷小摸的習氣,但是絕對不會殺人的。”
“小偷小摸不製止,好賭也不是錯,最終就是殺人搶劫。”我看著孫小寶,“你說說吧。”
“大人啊!”
“不知道怎麽說是吧?來,先說說自己的名字,年齡,家裡是做什麽的?這不用大人教吧?”我眯著眼睛,越發厭惡他,一點都不痛快。
“孫小寶,二十一歲,家裡是城西開雜貨鋪的。”在肖小三的陰影下,孫小寶進行了自我介紹。
“王氏退婚的時候,給了你多少錢?”我問道。
“一千兩。”這話一說出來,圍觀群眾又都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很多。
“你這一年賭贏過麽?哦,
對了,這種事情不能問你這種爛賭之人。”我衝著外面的圍觀人群問道,“你們有人和孫小寶一起賭博的人麽?說說唄,他這一年手氣如何?”八卦的人,愛說的人特別多。立刻就有人提供線索,說孫小寶這幾年來都是豪賭,然後輸的很慘。可以沒過幾天,就又忽然有了很多錢,然後又來賭博。本來以為他是拿了雜貨鋪裡的錢,可是雜貨鋪依然在經營,也沒有看到什麽資金周轉不靈的事情。
賭博的人一般也很少關心別人的本錢,現在說起來,大家開始懷疑了,畢竟孫小寶的賭資來源不明,這就是疑點。
“孫小寶,幸好沒有讓柳石榴和你結婚,否則就是王氏殺你了。”我從懷裡掏出了柳瘋子之前一直拿著的金戒指和金鐲子,嘿嘿笑道:“王氏,你說是不是呀?幸好你還留了這個金戒指,這上面的牙印和孫小寶缺了一顆門牙的印記剛好能夠對上,你真是不錯呀!”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我這句話說出來,看起來就像是通靈一般,把孫小寶看得渾身顫抖,緊緊閉住自己的嘴。“去去去,把孫小寶的嘴掰開,讓我看看另外一顆門牙還在不在?”惡人自有惡治,反正是不能客氣了。衙役們也力氣不小,直接把孫小寶的下巴掰脫臼了,果然是缺失了一顆門牙。
“趕緊裝回去,讓孫小寶說說是怎麽殺人的。”我摸了摸金戒指,看著他。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戒指,終於低下了頭,用頭著地,狠狠地磕頭說:“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都殺人了,怎麽饒命啊?”我站起來,打算踹他一腳的。結果,肖不修扯住了我,他幫我踹了一腳,低聲喝道:“說!”
他這一嗓子的確比我更有威嚴感,孫小寶哆嗦著將殺人的經過說了出來。
王氏來到炐西縣後,經常與雜貨鋪的孫家買東西,一來二往關系也就熟絡起來。看著柳石榴與孫小寶年齡相當,孫家也不算窮,因此王氏就動了結親家的想法。當時,錢立峰還沒有找到王氏,王氏也對於未來感到恐慌,柳瘋子肯定是靠不住的,但是孫家只有這麽一個獨子,以後的家產也是要歸孫小寶所有的。女兒柳石榴嫁過來也不算吃虧,更何況,孫家也沒有嫌棄柳瘋子的爛賭,畢竟說起來,柳瘋子作為父親的存在,是柳石榴的減分項。
聊過幾次之後,孫家也同意了這門親事。王氏還承諾無所謂聘禮,只要對柳石榴好就成。畢竟兩家也是很熟悉的,所以這事情也就算口頭訂了下來。雖然沒有過婚書,但是孫小寶和柳石榴大約也將彼此認定為今後的婚嫁對象。但柳石榴不是很喜歡孫小寶,最大的原因還是孫小寶喜歡賭博,常常輸得精光。畢竟她眼前有一個爛賭的柳瘋子,所以心裡也是很膈應。
錢立峰來了之後,提出退婚的事情。柳石榴還是很高興的,王氏也覺得孫小寶不是良人婚配,因此也同意了錢立峰的建議。但是,王氏與孫家的關系很好,這種退婚的事情不太好說出口。她與錢立峰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還是用最決絕的辦法——用錢堵嘴。錢立峰拿出了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讓王氏帶到了孫家,賠罪也是退婚。總算是好說歹說,將兩人的婚事作廢。
孫小寶一開始也覺得無所謂,不就是個媳婦麽。雖然柳石榴很漂亮,但是家裡有個名聲不太好的柳瘋子,娶了他的女兒,還是會得到小夥伴們的非議和嘲笑的。因此,退婚就退婚,還白的了一千兩銀子,他剛好拿去賭場。
轉眼,柳石榴的嫁妝運去了雷家,十裡紅妝的陣勢震撼住了炐西縣,孫小寶站在官道上看著一輛輛一箱箱物品送去了雷家,心裡不是羨慕,而完全是恨。這應該是歸他所有的東西,怎麽就放手了呢?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虧。他直接找到了王氏,質問她為什麽退婚?王氏也挺生氣的,覺得孫小寶不懂事,還蠻不講理。孫小寶到也鎮定,直接說出了王氏與錢立峰之間的關系,說如果不給他賭資,就直接把錢立峰給揭發報官。
王氏很害怕,問他說如何知道的?孫小寶倒也坦白,畢竟他之前與柳石榴是有婚約在身的,柳石榴就把實情告訴了孫小寶。本來已經認定孫小寶是自家人,結果退婚了。現在,這反而是個把柄拿捏在了孫小寶的在手中,成為了王氏的心病。
王氏沒有辦法,隻得拿出了幾錠銀子先堵住了孫小寶的嘴。誰知孫小寶爛賭還手氣不好,賭輸了就跑到王氏這裡來要錢,要挾她說如果不給錢,就把錢立峰的事情說出去。王氏隻好繼續給錢,堵住這個白眼狼。
本來她也想和錢立峰商量一下的,但是陰差陽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事情也就這麽拖著。直到柳石榴大婚典禮後,孫小寶更加生氣,畢竟這麽盛大的婚禮應該是屬於他的。當晚,他跑去豪賭了一場,結果輸得連內褲都沒有了。狼狽地跑回了家,越想越生氣,想去找王氏理論一番。
不過當時家裡進了一批貨,孫小寶蹲在家裡數貨物,沒有機會去。直到三日後深夜才空閑下來,他想都沒想就直接出了門,直奔了柳家。正門沒進去,但看到柳秀才家的側門沒有關好,就溜了進去。溜牆邊走的時候發現有木匠留下的刀和一些鐵器,他想著這些東西也能換些銀錢,所以就順手拿走了。
翻牆進到柳瘋子家,看到王氏的屋子還亮著燈,他直接進去要錢。王氏當時剛和女兒聊完婚後生活,還沉浸在女兒的幸福之中。忽然看到孫小寶闖了進來,嚇了一跳。又聽得他來要錢,不禁心生怒火。這小子太不懂事了,女兒都已經嫁人了,還要威脅什麽?明日就和錢立峰去商議這個事情,把孫小寶解決掉。
因此,王氏下了決心不給孫小寶錢。孫小寶一聽就著急了,自己欠了賭資,必須要還上的。你一言我一句,兩人就吵吵起來,王氏還罵了一句孫小寶簡直就是混蛋,好吃懶做,幸好女兒沒有嫁給他。
孫小寶覺得這是對他極大的侮辱,火氣就更加大了。直接從懷裡掏出了剛剛偷來的刀子,直接捅了王氏一刀。一刀未擊中要害,王氏喊了起來,孫小寶害怕起來,但是覺得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把人殺了吧。
不過,他身材瘦小,殺一個壯實的婦人還是有些困難的,因此隻好一刀兩刀三刀一直捅下去,生怕她不死,最後還想起殺雞的時候都有斷喉一招,就直接給王氏做了個斷喉了斷。他本來也想殺了聞訊出來的柳石榴,但最終還是對柳石榴有那麽一些些兒女情長,沒有痛下殺手。只是打昏了她,便拿了一部分錢財離開了柳家。
因為殺了人,他沒敢在炐西縣繼續待下去。在外面混了大半年之後,遇到一個老鄉,才知道柳秀才作為殺人犯被抓了起來。不禁放下心來。拿著贏來的銀子大大反方回了雜貨鋪。孫家父母知道自己的兒子平時小偷小摸,還經常夜不歸宿,但因為是獨子,也沒有過分的責罵,既然兒子帶著錢回來了,又沒有受傷,他們也就不問他為什麽大半年不回家的事情,睜一眼閉一眼就算了。
柳秀才要被砍頭的那日,大家都去了刑場。看到“刀下留人”的戲碼之後,孫小寶還緊張了一下。不過,聽到今夜縣衙連夜審案,還把柳秀才一家人,連帶家仆都抓了起來要問斬,孫小寶立刻來了精神,畢竟有人替自己赴死,他還是想看看熱鬧的。
他這種性格,還站在了頭排看熱鬧。剛好也就讓柳瘋子揪了出來,廝打在一起。然後,在我的連環追問下,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孫小寶這邊算是問明白了,很多細節都能夠對得上,就連當日王氏和柳石榴穿的衣服孫小寶都記得很清楚,與之前的卷宗一一對得上,殺人犯的名字算是落實了。文書師爺把口供寫清楚後,讓他簽字畫押,算是了了這樁公案。
無論是孫家人各種嚎啕大哭, 還是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都無法否認這樁案子今時今日,在天即將蒙蒙亮的時候,終於大白天下。我也舒了一口氣,暗暗挺了挺腰,折騰了好幾天,終於算是弄明白了。
楊大人問我:“敢問大人,如何知道孫小寶是嫌犯?這完全是一個沒有在本案范圍內出現的人啊?”
反正吧,每一次案件結尾的時候,總一些疑問和破案的關鍵被人問起。想不明白的人比較多,就連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估計他也很詫異為什麽是孫小寶。
我揉了揉自己的腰,站了起來,走到柳瘋子的身邊,這個時候的他滿臉淚痕,哭得很大聲。見我走過來,他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嗚嗚嗚地想說著什麽。我也蹲在地上,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柔聲說:“別哭啦,現在破案了,你的侄子不是凶手,你也算是對得起他了。畢竟,你可是拚了老命幫他洗清了冤屈,不容易啊。”
聽到我這番話,他哭得更加厲害了,都出了鼻涕泡泡。盡管我很是嫌棄,但人家畢竟是真情流露,我也不好立刻離開。隻好從懷裡拿出一塊帕子遞給他,“擦擦唄,一會跟你侄子一家人聚一聚,這麽多年了,也都是不容易。”
柳秀才一家人都跪在一邊,柳秀才很是狼狽地靠在自己妻子的身上坐了起來,大聲問道:“大人啊,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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