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戲中戲,全都是套
現在的南廠,必然是皇上最大。一群人都跪了下來,場面也是挺壯觀的。我偷眼看了看皇上,表情還可以,不過他先看了我一眼,問道:“肖小七,你這毛毛躁躁的,要做什麽?”
被第一個點名,我還真不怕。“回皇上,聽說肖大人回來了,就跑出來迎接一下嘛。”
“你和他關系很好麽?”皇上那個表情似笑非笑。
“不好啊!”我立刻說道,“但他是南廠的領導嘛,我的頂頭上司嘛,自然是要出來迎接一下的。我要是知道您來了,我必然跑的更快的。您瞅瞅,您來南廠,我都不知道。我真是錯誤了。”這個時候,必須把姿態放低。
“嗯,倒也無妨,朕本來就是微服私訪,不怪你的。”皇上的態度不錯。
“皇上啊,那咱們進去再說唄,這院子裡也開始曬起來了,我給您沏個茶,搞幾塊小餅子好不好?”我的笑容可燦爛了。
“好。”這皇上居然這麽好說話,也是挺有意思的。他還仔細看了看我,說道:你這一手的墨汁先去洗洗,別弄髒了我的茶碗。”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哈。”我轉頭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眯著眼睛看著我,表情又開始晦暗不明。不過,我還是一溜煙地跑了,陳一陳二跟著我,跑得也特別快。轉過院子的拐彎處,我立刻收住腳步,問他兩:“什麽情況?皇上怎麽偷偷來了,我還不知道?”
“我們也不知道啊。”陳一立刻喊冤,“我一會去問問皇上都去了哪裡?”
“別,你現在就趕緊問問去。陳二跟著我去找肖十七快速搞點茶和小餅子,估計還要做個午飯什麽的。看這個架勢,不太對啊。”
“啥?”陳二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沒看到麽?陳蓉兒活過來了,邊上那個黑臉的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黑妞,那個斷了手的黑妞。可以,很明顯,這姑娘兩隻手都在的。咱們快一點,我要趕緊過去,我要站在第一現場聽八卦!”雖然這幾天抄寫文案累的要死要活的,但是,一旦有事情發生,我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可算有事情可以開心一下啦!
茶水、糕點、瓜果我和肖十七幾乎就是百米衝刺的速度給皇上端了過來,他已經端坐在南廠的最大議事廳的主座上,肖不修都沒敢坐,直接站在側面,其他人,除了南廠的侍衛們,其余的人都跪在地上,比如朱偉業,陳大人,陳蓉兒等,跪成了一大排。
並且,工部侍郎楊衡大人也跪在這裡,“謔,來的夠快的呀。”我小聲嘀咕了一句。
立刻有侍衛小聲跟我說:“肖大人一進城,就讓人去請楊大人了。”
“哎呀,肖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呀。”我眉開眼笑地說道,因為肖不修正看著我,眉毛都豎起來了。我這才想起來,我沒有穿南廠製服,也沒有洗頭髮。不過,這可是來不及了,就這樣吧。
“肖小七,你把瓜子都給朕端上來了,是讓朕在這裡嗑閑篇麽?”皇上也看著我,皺著眉頭。
我趕緊低頭,說道:“我就想著皇上大約也是喜歡吃這個的,不吃也沒事,擺著好看。”
“瞎鬧。去去去,一邊站著,朕要問問這些人,到底是鬧的哪一出?”皇上擺擺手,然後站在一邊,我很是自覺地站在了肖不修的身後的側面,低眉順目,老老實實。
“陳文凱,我已經讓你禁足了,怎麽還跑了出來?這是抗旨麽?”皇上說這話的時候,口氣明顯凌厲起來。
陳大人,不,陳文凱立刻就俯下了身子,咣咣咣嗑了三個響頭,然後底氣十足,聲音特別大的說道:“皇上,老陳冤枉,冤枉了十幾年。今日特意來此處與自己的女婿匯合,來找皇上告禦狀!”
“行了,少來這個。趕緊說怎麽回事?!”皇上一臉的不耐煩,看來也不是很喜歡這個陳文凱。
陳文凱當年也是工部的一位大員,並且與現任工部侍郎的楊衡同朝為官。但這種事情就是“一山容不得二虎”,在擢升工部侍郎的時候,楊衡搞了點小動作,也就是在帳目上動動手腳,在大月國皇宮修繕的時候,安排出幾次事故,讓皇上覺得陳文凱辦事不利,不能勝任工部侍郎一職。當然,致命一擊是說一日皇后娘娘需要工部給修繕花園,結果陳文凱沒有及時去,去的時候還是喝得酩酊大醉,搞得皇后非常生氣。
皇上怎麽能看著皇后生氣呢?直接就把陳文凱貶職,發到地方上做縣丞去了。那麽,沒有了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楊衡就順理成章地坐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並且坐了十多年,很是穩固。
陳文凱這口氣也是咽不下來,就想著如何翻身。但這個事情的確太難了,他喝酒誤事的過錯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沒有任何辦法反駁的。其實,那一日陳文凱的生辰,被幾個同僚拉著大中午就去喝酒,一邊喝酒一邊閑聊,就把時間拉長了,到下午皇后要找他的時候,他還在醉酒之中。
這事情完全沒有辦法辯駁,即便是他說破了嘴皮,也沒有人相信他隻喝了兩杯,那些醉醺醺的酒氣只是因為有一壺酒灑在了官服上,當時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就匆匆去見了皇后。
被貶之後,陳文凱一直不甘心,後來想著如果不能把事情說清楚,就乾脆鬧一出大戲,折騰出花樣來,也讓對手楊衡進一次套中。
他不著急,他沉得住氣,他要慢慢來。
他在某次路過私塾的時候,看中了年紀尚幼的朱偉業,孤兒,品行好,值得培養起來。並且,聰明,學東西快,相貌也好,幫他做了狀元,再做了自己女婿,這一局贏得把握就更大一些。
自己的女兒陳蓉兒也是嬌慣的,並且在京城這些貴女之中混過,都知道有個好父親,有個好背景是多麽的重要。當年,小小年紀的她就知道,工部大員父親的身份,縣丞父親的身份是天差地別的。她也相當憤怒,並且與父親開始商量如何報仇的事情。
陳文凱的步驟本來是想讓朱偉業做狀元後,留在京城做官,這樣就能夠近距離接觸到皇上,慢慢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說清楚。並且,朱偉業的人品、學識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皇上遲早會重用他的。
可是,楊衡當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陳文凱的做法,立刻找了太監暗暗將狐臭的秘藥放到了朱偉業的衣服裡,讓他失去了在京城做官的機會。陳文凱氣壞了,但是又轉念一想,那乾脆就把事情鬧得更大才好。
於是,他讓陳蓉兒開始以嫉妒為由,大鬧特鬧,各種折騰,簡直就是雞犬不寧。但這個事情沒有告訴朱偉業,從來沒有說過。陳蓉兒他在父親的授意下,各種折騰起來。陳文凱到了年紀離開縣丞職位之後,被皇上弄進了欽天監做了虛職,更是心情不愉快。
所以,他讓自己的貼身管家跟著陳蓉兒,搞出了一出妒婦投河自殺的戲碼。因為他知道,楊衡一直在觀察他,查看他的一舉一動,自己有任何想接近皇上的機會,都會被楊衡阻攔。那麽,只有搞出這樣非常離譜的戲,或許才有機會見到皇上。畢竟,這是朝廷命官的正妻投河了,遲早會傳到皇上耳朵裡的。
當然,楊衡這邊卻以為是抓到了陳文凱另外一個把柄,特別是他知道陳文凱被委任為今年科考的主考官之一後,心裡還嘀咕了一下,生怕他翻身過來,打壓自己。最好是想個辦法,可以把他和他的女婿都貶為庶人的好機會。
當他知道陳蓉兒投河自殺後,趕緊找人編排了一出戲碼,到京城來演出。並且,他知道皇上喜歡看戲,每逢新戲出來,都會悄摸摸的來看看。
如果皇上看完這出戲,再多問幾句,就知道陳文凱的女兒是妒婦,實在是惡劣。說不準就可以把陳文凱現在這個考官的職位給罷免,並且也能夠離開欽天監……反正是他一看到陳文凱就生氣,真是天生的敵意。
不過,陳文凱采取的對策恰恰是要把事情鬧大,要讓皇上知道這些事情,要到皇上面前告禦狀!果然,這一次,按照他的劇本來走的,禁足怕什麽?他算計好了肖不修回程的日子,帶著女兒和黑妞她們堵在南廠的路口,不管怎麽樣,都是要和皇上見上一面,把這些年的委屈都要說一說的。
當然,他也不知道今天皇上居然心血來潮跑到了南廠。因此,當打開南廠大門的時候,他也愣了一下。畢竟,朱偉業還不太清楚這些事情,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朱偉業看到陳蓉兒的那一刻已經有些明白了,又看到了黑妞完好無損的手,心裡立刻知道這怕是一場極為荒誕的鬧劇了。所以,就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甚至都不再看陳蓉兒一眼。
楊衡也吧啦吧啦講了很多辯解的話,中心思想就是說他一點都沒錯,陳文凱就是不堪重用,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沒有這些小動作,小伎倆……也算是聲淚俱下,搞得很是鬧騰。
我聽完這一大圈下來之後,腿都站酸了。看了看側前方的肖不修依然挺直了脊梁,身形好似一棵楊樹一般,忽然覺得要是能夠靠一靠就好了。肖不修就跟長了後眼一樣,身形略略動了一下,直接把我全都遮擋住,我也沒客氣,直接靠在他的後背上,挺舒服的。
我們這個站位很好,肖不修站在皇上的身後側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這裡,即便是皇上要召喚肖不修上面的時候,也看不到我。因為我站在肖不修後方的陰影裡。我靠著他的後背,感受著他的心跳起伏,很有力量。但是,此時此刻的我卻在想:“需要這麽多權利做什麽呢?做工部侍郎很有趣麽?這麽多年,這樣活著,有意思麽?”
皇上聽完陳文凱和楊衡說的這些事情後,表情極為難拿,甚至是扶著自己的額頭,皺著眉頭,“這算什麽?這麽多年,你們這樣鬧騰,好玩麽?”
這句話一出,楊衡和陳文凱立刻都俯下了身子。皇上生氣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我都能夠感受到那個黑乎乎地氣場彌漫了整個議事大廳,氣壓也很低。肖不修不說話,氣息很平穩。我悄悄又站直了,並且往後退了退,想著萬一皇上開始打人了,我可以第一個逃走。
陳蓉兒在哭,哭得很傷心。嬌弱的女子向來會用這一招來贏得男人的同情,陳文凱也是老淚縱橫,“皇上,老臣這把年紀了,無所求的。就是希望這輩子不要背負著汙名離世啊!是不是我做的,是被人害的,這些事情說清楚了,我也就瞑目了。”
“父親啊,不要這樣說啊,蓉兒還需要您的……”陳蓉兒哭得特別傷心,眼淚像大珠子一樣吧嗒吧嗒掉下來,黑妞和另外的奴仆也跟著一起哭,場面又變成了嗡嗡嗡地一片哭聲。
“肖不修,這事情怎麽處理?”皇上居然問肖不修拿意見,幸好他側過臉的時候,我已經規規矩矩站好了。
肖不修輕咳了一下,才說道:“查清楚這些年的事情,還人公道,懲罰惡人。”
“這不是廢話,朕還不知道麽?”皇上一臉的不悅,“朕問的是現在怎麽辦?”
“臣不敢說。”肖不修特別客氣。
“肖不修,朕讓你說。”就那麽一瞬間,皇上那個眯眼的表情,我居然晃成了肖不修的樣子,心裡也是嚇了一跳。果然,肖不修很多表情都是和皇上學的。也不應該這麽說,而是這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久了,相互是會影響的。
“全都關起來,一一審過之後再做定奪。”肖不修聲音裡不帶有任何感情。
“關在哪裡?”皇上又問道。
“自然是南廠的大牢,還有幾間空著,還有些刑具是新作的,沒機會用上呢。”肖不修那個聲音的確也很嚇人,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居然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陳蓉兒立刻就撲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 陳文凱和楊衡也開始求饒,搞得場面更加混亂起來。倒是朱偉業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地板,跪的很是穩固。
皇上問他:“朱偉業,若是陳文凱說的是事情,你卻當真什麽都不知道麽?你的枕邊人都這樣對你做戲,你居然不知道?”
“草民不知。”朱偉業悶聲悶氣地回答。
“也對,現在你也算是草民了。”皇上居然被氣笑了,“那你說說吧,現在怎麽辦?”
“草民不知。”朱偉業依然是這四個字。
“那你知道什麽?”皇上瞪了眼睛。
“知道草民現在無有任何官職,妻子已經死了。草民要回家思過去了。”朱偉業依然沒有抬頭,低著頭,聲音沉悶。
“朱偉業!”皇上厲聲說道,“你就這樣麽?即便是做官好,贏得了百姓的愛戴,但家裡事情處理成這個樣子,很有意思麽?朕之前就說過,把自己的家事處理好,才能處理好國家的大事情呢,家事國事天下事,這個順序,難道你不懂麽?”
“草民懂,但草民沒有做到,請皇上降罪吧。”朱偉業居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搞得陳蓉兒的哭聲更大了,扯著喉嚨喊道:“相公啊,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啊!”
“我若殺了這個妒婦,你待如何?”皇上忽然問道,嚇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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