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人證在眼前,這男子也只能低頭。他是余青的哥哥余鋒,也是本案的知情人。一開始,余鋒還有些不情願,不想承認自己裝扮成乞丐騙人,但是徐哼這孩子還挺厲害,直接說:“大人,給我一兩銀子的人就是他,他左臂上有一個黑痣,上面有一根毛。不信您看看。”
“你如何得知?”我好奇地問。
“我弟弟病得厲害的時候,吐了好多東西,其中一口吐在了他胳膊上,為了清洗,他去洗的時候我看到的。”
“還有什麽?”我想再加強一下信任度。
徐哼仔細看了看余鋒,“我記得那個乞丐有一點外八字,所以鞋底應該有磨損,就是靠近右腳跟的外側應該有很大的磨損。因為我在跟他上荒山看地形的時候,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發現的。就算是現在換了衣服換了鞋,但是鞋底應該騙不了人。”
這孩子的觀察力很強嘛,我讚許地點點頭。“余鋒,脫鞋吧。”
這次,不用南廠的侍衛動手,錦溪縣衙的捕快就已經一把將余鋒推翻在地,直接扒下了他的右腳上的鞋,舉起來給大家看。果然,磨損得還挺厲害。
余鋒也是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影子立時衝了過來,在後背點了點他,他就坐在地上垂頭喪氣開始抹眼淚。
“別哭啦,一個大老爺們,敢作敢當。說說唄,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是怕弟弟的事情暴露,才做的。大人,饒命啊!”余鋒跪爬在地上開始磕頭,我側了側身,這人也是削瘦型,但長得一臉的猥瑣,看著就令人不舒服,比他弟弟還難看。
“趕緊說!”王文斌也忍不住了。
“弟弟被判入獄後,我有一次去看他,他跟我說了實情,並且央求我去看看小翠還在不在,因為他很擔心小翠說出當晚曾經見過他的事情。所以,我就去了京城一趟,發現小翠已經死了。當時,我還覺得這事情大約就這樣了,準備回錦溪。誰知在路上遇到了狀元郎和探花,他們兩人坐在酒肆裡閑聊起這個案子,並且想去小翠的家裡看看,我就有點緊張,生怕這兩人查到什麽,暴露了我弟弟的事情。所以就想著裝扮成城隍廟的乞丐,找了這個孩子去騙兩人進入荒山……我真的也沒存什麽要害人的心思,只是想讓他們兩人受受苦,就趕緊回家,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我沒做什麽事情啊,我真的沒有害人。”余鋒也算是伶牙俐齒,說話很清楚,把事情經過交代了一遍。
“就這樣?”我問道,“沒有別的了?”
“還有什麽別的啊?”余鋒有點驚慌。
“比如啊,你睡了小翠啊,你殺了小翠啊,你想弄死來了解情況的狀元探花啊……”
“沒有,我沒有,我冤枉啊!”余鋒喊得聲音比他弟弟余青的聲音還大,吵得我耳朵疼。
“那咱們先說狀元這件事情吧。陳大人,帶獵戶上來。”我衝後面喊了一嗓子,陳不惜帶著獵戶出場了,這人就是救了狀元和探花的獵戶,要不是他的獵人棲身的棚子,我家這兩人怕真的就死在荒山裡了。
“小人是獵戶劉石,小人可以作證,這孩子給狀元探花帶的這條路是一條死路,上山之後別無出路,走到深處更是懸崖峭壁。要不是兩位大人膽大細心,都未必能夠活著出來。這也是荒山一帶獵戶們都知道的情況。因此,小人也是在那裡修了一個棲身的棚子,就怕有人會迷失,想著總會救到人,又存了一些糧食在裡面。”
“那余鋒為何會知道這條路?”我問道。
“余少爺的一位侍妾是王獵戶的女兒,他們曾經聊起過這個事情,大前年夏天來荒山玩,我們也說起過這個事情,我還帶著他們走過一遍。”
“當時倒未必起了這個心思,只是後來忽然想到的吧?”我看著余鋒,越發覺得這個人很討厭。“所以,余鋒,你怎麽說?”
“我沒有啊,我是知道這個,但我沒有想殺人啊?”
“那你為什麽花錢讓這孩子帶著他們進入一條死路呢?這不是明擺著想讓調查的人出現危險,你就能逃脫了。那麽,你和小翠的死有什麽關系?是不是你殺的小翠?說!”
“不是啊!”
“行吧,我給你說說,你看看對不對。”我調整了一下思路,“你弟弟說完這個事情後,你就趕去了京城。小翠也是倒霉,知道黃貝貝和白梨花的內幕,被販賣掉了。你和你弟弟都垂涎小翠的貌美,更何況你知道你弟弟也沒睡成她,還下了大牢,心裡覺得自己是有這個機會的。更何況,小翠現在做了伶人,雖然只是半個自由身,但想要佔個便宜什麽的,還是有機會的。於是,你進了京城,找到小翠,想要佔她的便宜。可是,小翠已經攀附上了三皇子,根本看不上你了。你就覺得心生恨意,想整治她一下。在戲樓喝酒的時候,你看到欄杆有些松動,就又動了動手腳,拔掉了其中一個木楔子,打算引小翠來這裡說話,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讓小翠對你心存感激,以身相許。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小翠居然腳一滑摔了出去,力量又大了一些,直接摔到樓下立時死了。你當時也嚇壞了,但是沒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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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張,趕緊跑了……”
“你沒有證據!”
“是啊,我是真的沒有證據。但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我曾經讓戲班子的班主仔細描繪過當時圍觀人群的畫像,他是個天才,他有一項天賦是能夠記住每一張曾經出現在他眼前的臉,所以,他畫出了當時所有人的樣貌。有一個瘦高的人當時也在其中,我恰好就記住了這個人的樣貌。倒不是他有多出眾,我只是覺得這個人挺瘦的,這在北方城市不太多見而已。而他身上也有釉彩,不知道是不小心蹭上去的,還是因為和小翠說過話,而染上去的。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這麽多人圍觀的現場,你的動機最明顯。所以,小翠是意外身亡,我當時便有存疑,才讓狀元郎他們來了錦溪。”我說著,同時也向高稟文和柴文進解釋了讓他們來的緣由。其實,一環扣一環的案件中,每一步都暗含著玄機,不知道最終的走向,只是被案件的線索推動著前行,找到真相,找到根源。
“我沒有!”他還不承認。
“沒事,你弟弟沒受的罪,你來一次吧,讓我也見識一下大月國的酷刑是什麽樣的。王縣丞,動手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非要受皮肉之苦,那我也沒辦法了。王文斌招呼了衙役們先把余鋒按在地上,打了一頓板子。其實,也就打了十來下,余鋒就全都招認了。
自此,基本上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我看著這滿堂的荒唐,還是替顧朗感到不值得。交往了酒肉朋友,最終卻被余青所殺。而白梨花的自私和黃貝貝的愚蠢都讓案件出現了奇怪的走向。或許,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間,無法理喻。
這事情因為南廠的介入,最終的審判也需要南廠肖不修的親自做主。所以,現在我們只是負責把結案報告寫完,並且讓王文斌也寫一份前因後果的折子上交給皇上來定奪。這案子很轟動,殺人、轉世人、誘騙狀元探花……一件件都令人匪夷所思,又覺得剝絲抽繭來破案很過癮。
我問王文斌:“這案子最終會怎麽判?”
他說:“余鋒余青兩兄弟應該是斬立決,黃貝貝和白梨花沒有殺人,但因欺騙欺詐顧家財產,也要被重判。”
“嗯,很公正。”我點點頭,“但是,你呢?你之前的判罰難道沒錯麽?”
話音未落,王文斌已經跪在了地方,“大人,不,小七,不,小七大人,卑職的確有錯,的確不查,的確草率了,萬望小七大人海涵,給卑職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哦?如何立功?”
“卑職在北固國有一些人,可以幫助承平公主……”原來,肖不修縱容王文斌是有原因的。
“行吧,反正都督都沒有找你麻煩,我也不會說什麽。只是這個事情,你也應該受到責罰,你回頭問問都督怎麽辦吧。”我沒想再聽下去,因為涉及到了太多皇家的秘密,比較容易有危險。“讓我見見白梨花。”
“好,卑職立刻安排。”
我是趁熱打鐵之人,立刻進了大牢見到了跪坐在地的白梨花。此時的她早已經沒有了溫婉可人的樣子,披頭散發一臉憔悴。看到我出現,立刻站了起來。“大人,我沒殺人,放我出去吧。我會好好做人,好好侍奉顧家二老,為我自己贖罪。”
“看來,你還是自私的。”我歎了口氣,“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小翠也是被殺的,是余青的哥哥殺的。”
“什麽?”白梨花有點吃驚。
“雖然我想說小翠也是咎由自取,太過肆意妄為,以為自己即將如何,才會造此橫禍,也算是最合理的安排。倒是你,白梨花,你真的沒有一點點為顧朗想過麽?顧朗未必是好人,但也不算壞人。在錦溪的富家子弟,有幾個能夠大度到不嫌棄你曾經與黃貝貝在一起過?他是真心喜歡你,而你做了什麽?我不敢說這場意外之後,你要守寡如何如何?但至少不會這麽卑鄙齷齪無恥地想奪人家的家產吧?你對得起他,和他的家人麽?如果,你覺得你可以,你就這麽繼續沒皮沒臉地活著吧。”我其實就是來說這個的,我心裡有火。
“我錯了麽?”白梨花喃喃自語。
“你與黃貝貝的陳情難忘,導致了現在的結果。有因有果,被謀害了性命的只有顧朗,他不是最冤枉的麽?”
“陳情?這陳情還真是苦啊。”白梨花的臉慘白無血色,估計是又想起了黃貝貝的嘴臉,那樣沒有擔當,推卸責任,就算是深愛,也已經變得可笑了吧。所以,靜心師父跟我說:千萬不要動情,千萬不要愛上任何人,因為當你發現他並非你心中的樣子,會徹底失望,甚至是絕望。“為什麽要讓自己難過?你要做的是讓自己快樂,永永遠遠隻愛自己才好。”
這世間也是很奇怪,有些人尋尋覓覓找不到良人,有人隨隨便便就能知道很多愛的人,然後又傷害很多人。所以,愛到底是什麽?是自私還是無私?應不應該去愛?
帶著徐哼吃過晚飯後,我就讓高稟文和柴文進把徐哼帶去了徐哈休息的那裡,讓他們兄弟兩睡了。然後,他們兩還需要連夜寫出事情的經過等文案,畢竟是南廠處理的案子,也是要單獨給皇上呈一份奏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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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椅子上發呆,問躺在房梁上的影子,我這樣做對不對?
影子奇怪地問我:“怎麽了?”
“我找出了許多破綻,也暗中安排了不同人處理每一個細節。最終挖出了真相,但是我卻覺得心裡很堵。因為我驗證了很多我師父跟我說過的話,發現這世間存在很多難以黑白分明的生活。所以,我執意找出真相,不惜讓顧家父母更加難過之外,還毀掉了白梨花和黃貝貝兩家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還有余青余鋒一家。大約此時感謝我的只有趙辰趙毅兄弟兩吧。”
“應該還有徐哼徐哈兩兄弟。”影子補充道,“或許顧家父母也感謝你最終破了此案,為他們的兒子最終找到了真相。”
“可真相往往意想不到,又殘忍無解。”
“那只能說是命吧。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誰也解釋不了。”
“那我做得對麽?”
“你問問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說,白梨花會死。”
“什麽?”
“不出意外的話,白梨花今晚就會自盡。”
“啊?”影子很驚訝, “她已經招認了,就等著判刑好了,為什麽要死?”
“因為我逼的。”
“你做了什麽?你在大牢裡和她說話,就是要逼死她?”
“對!因為我不想看到她還活著,這種人心眼太髒了,活下去都沒有任何益處,倒不如死了乾淨。”
“那不就挺好的,也算是解決掉一個。”
“但我只是覺得我怎麽變成這樣?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不是很正常,你只是說出了真相,其余的事情就她自己看著辦了。說不準,她還不想死呢。”
“不會的,她現在可能就已經死了。”
“你等我去看看。”影子立刻從窗戶飛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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