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夜晚,月色晦暗不明,在絕對的寂然夜幕裡,靜悄悄地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好似暴風雨前的詭異氣氛,寧靜得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鬱悶之感。
“砰!”
隨著一聲巨響,坐落在城南外的一座壯闊的宅院,突然竄起幾族火花,瞬間火勢大作,隨著宅院裡傳出的尖叫聲,火苗很快的向四處蔓延,整座院內的屋舍一下子就完全被火舌給吞噬。
就在宅院裡的人慌張而忙亂地穿梭來往救火時,十幾個身著同式勁衣的人現身而出。
他們功夫了得,見人就出殺招,宅院內的人雖然奮力抵抗,卻還是招架不住。
很快,地上就已躺了七、八具屍體,死狀極其慘烈。
黑袍之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慘狀。
雖說他遠遠的看見火光染紅陰黑的天際時,無奈因發現得太晚又距離頗遠,所以他還是來遲了好幾步,看樣子這宅院的人已經死了大半。
看著眼前的這慘狀,黑袍之人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江湖仇殺,也無法分辨哪一邊是正確,而哪一邊是錯誤,對對錯錯、是是非非,誰又能真正說得清楚呢。
黑袍之人本是遇到煩心之事,獨自出城到一處池塘邊的林子裡賞景散心。
天黑也沒打算回去,而是躍到一棵樹上就此睡覺,沒想到睡到半夜突然醒來,卻發現遙遠的那一方有火光閃現,這才一路趕了過來。
沒辦法,那時候剛年滿三十,正是狂傲之時,遇到這樣的事情,若不去看個究竟,自己是會很難過的。
此時,黑袍之人自己也覺奇怪,怎麽就突然就想起了這陳年往事呢?
還記得那會,當他翻過一面牆,剛好目睹兩個身著勁衣之人,正從屋內拖出一個頭髮散亂,衣服不整的,看上去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尖聲哭叫,聲音中充滿著哀絕、悲憤與驚顫的恐懼。
這使本來隻想冷眼旁觀的他,立刻改變了主意,決定要救下這個女孩。
於是他毫不留情地揮手一揚,抓著那小女孩的兩個勁衣人雙手頓時各被一支袖箭給貫穿,痛得他們抱手哀嚎。
而旁邊正在殺人放火的幾名勁衣人,則警覺地往四下散開,大聲喝道:“誰?”
黑袍之人隻想速戰速決,懶得回答。
他悶聲不吭地閃身揚手,老實不客氣地連發多支袖箭,那幾個勁衣人隻覺得眼前人影晃動,銀光移閃,雙手雙腳不明不白就吃了好幾支袖箭。
隨後,和之前那個兩個勁衣人在內的眾人,沒一個人能站著。
解決了那幾個勁衣人之後,黑袍之人一個轉身,卻發現那個小女孩正朝後院跌跌撞撞地跑去,一下子就消失在門後,他連忙追過去,可惜等他追過去時,已經沒有了小女孩的蹤影。
生怕那小女孩半途又被人給抓,再加上沒發現其他的活口,讓黑袍之人又氣又怒的隻想拉幾個勁衣人來宰了出氣。
這時身後突然一股掌風襲來,他冷著臉,想也不想地反身一掌,滿含怒意的掌氣頓時將那人擊飛三丈。
“咻——砰!”這時,一陣奇異的聲響劃過夜空。
這應是收隊的煙火。
黑袍之人任由他們遁離也不追趕,他只是神情漠然地立在當場,運功探索周圍的動靜,希望能再次聽見那個小女孩的哭叫聲。
但,除了屋子的燃燒聲外,再也聽不一絲人聲。
想到那個小女孩有死去的可能性,
黑袍之人便緊握起雙拳,他並不是憐惜小女孩會死去,而是氣憤自己竟然沒有及時救下,自己突生念頭想救的人。 猛烈的火勢逼的黑袍之人不得不退離現場,可是他不甘就此離去。
於是,他一邊閃著時不時倒塌與落下的斷木,一邊施展輕功四處查探,隻盼還能找到小女孩的身影。
閃過一間火舌四起的屋子前,黑袍之人略停了停,匆忙的瞥了一眼,見沒什麽異狀後,便再次展開身影往別處搜去。
“咦?”
黑袍之人猛然刹住疾馳地身形,又急急忙忙的退了回來,他忽然感到剛剛好像看到,那個房間有個小小的身影跪在那兒?
一腳踢開著火的房門,他喜道:“果然是你!”
接著一縱身躍到那個僵著身體,直著兩眼的小女孩身側,又氣又急道:“小孩,你應該大哭大叫才對啊,怎麽靜悄悄地躲在這裡也不吭聲,害得我聽不到你的聲音還以為你死……”
這時,一截著火的斷木在屋外落下,發出的聲響打斷了黑袍之人的話,他這才發現小女孩有點怪異,她始終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直勾勾地望著橫屍在床上的一個女子,
黑袍之人順著小女孩的眼光望去,了然道:“她是你娘親?不過已經沒救了,現在我必須帶你離開這裡,否則再晚我們也走不了了。”
說罷,黑袍之人拉起小女孩就要往外走,不料小女孩忽然像噩夢初醒一般,狂亂地揮著雙手拍打他,尖叫著往床上快要著火的屍體撲去。
“不要,師傅,不要啊……”
被小女孩突然的尖叫聲給嚇得松開手的黑袍之人,又及時給她拉住,便準備將她往門口拖,急聲道:“走了,再不走我們也會被燒死的。”
“不要啊,師傅,不要丟下瑤兒啊,師傅別嚇瑤兒,快醒醒啊……嗚……”小女孩一邊哭叫,一邊拚命地掙扎。
雖然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但是這樣拚了命地不斷尖叫掙扎,黑袍之人一時還不能立刻把她帶離。
當機立斷,他抬手一掌把小女孩劈暈,然後他把扛到肩上,搶在屋梁斷落前離開。
黑袍之人前腳才離開,後腳就傳來屋簷倒塌的聲音,他急忙往前一躍,起身跳離門口。
“砰!”
一聲悶響。
就在黑袍之人扛著小女孩,好不容易從四處飛濺著火花的火屋裡逃出來時,冷不防身後讓人狠狠打了一掌。
黑袍之人悶哼一聲,整個人踉蹌地往前跌走了幾步,差點沒連同肩上昏迷中的小女孩一起跌個五體投地投地。
狼狽地穩住身形,黑袍之人轉過身來一言不發,冷冷的注視著偷襲他的人。
他看得出來這人應該是剛才那夥勁衣人的首領,功力極為深厚,而他後背被打的地方正傳來一陣陣火辣的疼痛。
那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陰狠道:“中了我一掌居然還站得住,難怪本幫這次籌劃了很久的行動竟然會有重傷,你是誰?”
黑袍之人緊閉雙唇,只是眼裡的冷厲之意加深了許多,他是沒料到居然還會有高手埋伏在門外,是自己疏忽,吃了對方一掌也實在沒話可說。
見黑袍之人不吭聲,那人不以為意道:“將你肩上的小女孩交出來,本座或許可以留你個全屍。”
黑袍之人眼中光芒微閃,這才恍然明白這些人就是衝著,自己肩上這個小女孩而來的。
在黑袍之人分神之際,那人趁機來到他身邊,出手就是一連串陰狠歹毒的劍招。
黑袍之人勉強移身連閃,不過由於受傷在先又扛著一個人,以至於一時無法出手還擊。
那人見黑袍之人嘴角已經溢出一絲血跡,身手又顯遲緩,眼裡便露出一抹凌厲的殺機,得意狂笑,猛然大喝道:“去死吧!”接著他的長劍便以足以致人於死地的力道往前一刺。
只聽見“哐!”一聲。
那人手中的長劍便跌墜到地面。
“你……你……”黑衣人狂妄地笑聲猛的停了下來,他恐懼地低下頭看著正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支,還在猶自顫動的袖箭,駭然地脫口驚呼道:“這袖箭?你是……你是……宇……宇……”
話未說完,那人就轟然倒了下去,嗚呼哀哉了。
吐出一口淤血,黑袍之人扛著小女孩半蹲到地上,瞪目嗔斥道:“什麽情況!面對面看了半天不知道我是誰,袖箭一出手卻馬上知曉了,豈有此理。”
隨後又苦笑著嘀咕道:“原來我的袖箭比我人有名!”
在咳出一口淤血,黑袍之人想想忽然覺得不對,這人可是自己今晚唯一殺死的人,還是不要留下痕跡的好。
於是他伸手把插在那人胸口的袖箭拔出,並在那人身上左左右右擦拭血漬。
這時,一陣跑步聲夾帶斥喝聲隱隱傳來,黑袍之人抬眼一看,只見一隊官兵在一名統領的帶領下,包圍過來。
他皺皺眉,暗想這官兵來得未免也太慢了吧?
真是不可靠!
忍不住搖了搖頭。
想歸想,黑袍之人可不願節外生枝多惹麻煩,忍著還在隱隱作痛的內腑,把手中的袖箭收到懷裡,扛起小女孩,迅速繞過已逼近的官兵,悄悄離開。
原本華麗的宅院依舊在大火中燃燒,然後“轟!”的一聲巨響,宅院內的整棟房子終於在強大的火勢中全然倒塌。
一時之間,火星四濺,火勢也猛地大熾,狂燒了好一會才漸漸轉弱。
最後終於回歸平靜,隻留下一片慘不忍睹的火後殘跡……
……
二十年前救下的小女孩,如今已是石蛣門門主——瑤姬,她十多年來身在苗疆,卻一直念其救命之恩。
在黑袍之人遠赴苗疆找到她時,她便奉他為主上,余他馬首是瞻,從此隱藏身份,跟他隨回到中原,唯命是從。
隻為感當年的救命之恩,念不遠千裡送她回苗疆之情。
……
黑袍之人站在瑤姬房門外,久久沒有推門進去。
曾經的往事卻在不經意間浮現了出來。
其實,當年的相救只是自己一時興起,而後來護送被中原各大幫派合力追殺的石蛣門門眾逃回,也只因為無聊所致。
現在,黑袍之人很清楚,他對瑤姬沒有任何的情感可言,完完全全就是在利用而已。
可是,當看到安傑洛抱著皮開肉綻,身受重傷的瑤姬回來之時,黑袍之人的心卻隱隱惻動了一下。
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瑤姬?”黑袍之人驚道。
只見瑤姬已經換了一身衣裙,除了臉色還比較蒼白外,完全看不出來她昨晚才受了很重的傷。
“義父?”瑤姬試探性地叫道,她記得安傑洛對她說,是自己的義父請求他幫忙尋找自己的。
黑袍之人沒確認,也沒有否認,他尷尬的笑了笑,關心地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不好好在床上躺著,站起來坐什麽?”
瑤姬沒有回道,微笑道:“奴家知道,不,瑤姬知道義父在門外站了好久,若是瑤姬不前來開門,不知義父打算站道何時?”
說著,瑤姬想到,既然改稱義父了,那以後還是不要自稱奴家的好。
黑袍之人又是一驚,以他的功力,他不作聲的站在門外,瑤姬如何能知曉。
瑤姬沒理會黑袍之人驚訝的表情,柔聲說道:“還請義父進屋細說。”
黑袍之人應聲進屋,他的確不能理解現在瑤姬的狀況,按理說差點傷及性命的她,理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才對。
待黑袍之人坐下之後,瑤姬才緩緩坐到他旁邊,語氣中帶著一些疑惑,卻又有些開心的嬌笑道:“托義父的福,瑤姬的傷全部複原了!”
“怎麽可能!”黑袍之人大驚。
“這還得感謝義父請回來的那位安公子。”瑤姬解釋道:“在安公子找到瑤姬時,瑤姬實在支撐不住暈倒在地,在昏迷中,瑤姬感覺安公子注入了一股奇特的真氣到瑤姬體內。”
“然後呢?”黑袍之人追問道。
一股真氣,就能治愈身受重傷的她?簡直是匪夷所思。
“瑤姬也感到不可思議,那股真氣注入後,瑤姬便感覺自己仿佛回到很小的時候,回到師傅懷抱中那樣,隻覺得安詳而溫暖。 ”瑤姬回憶道:“然後我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小小的我一直在師傅懷抱裡不斷地在長大,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來了。”
瑤姬激動地說:“義父你知道嗎?醒來後,我身上所有的傷都奇跡般的消失了!”
“消失?”黑袍之人不解道。
“對,就是消失,如果是愈合那依舊還會有痕跡,可是我的身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還有受的內傷,也是完全的恢復了。”瑤姬感歎地說著:“如果昨晚那一切不是我真真實實的疼痛過,還有我醒來後身上滿是血跡的破爛衣裙,我真的會以為我就是做了一場夢!”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黑袍之人連忙問道。
瑤姬驚喜著說道:“我不但身上的傷全部消失,我也如同新生一般,內力比之前增強了不是一點點,而且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更加的清晰,只要一靜心,周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感知,……”
瑤姬還沒說完,黑袍之人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瑤姬看著眼前大笑不止的黑袍之人,臉上也露出嬌媚的笑容。
沒想到此生居然能有此一奇遇!
那麽……主上,請您放心,瑤姬拚盡全力也會助您,助您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還有,二十年了……
瑤姬心中一沉,嬌媚的笑容中透出凶狠的味道……
所謂中原的各大幫派,你們給我等著,當初你們怎麽對付我石蛣門的,我瑤姬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一一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