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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影之跡》第9章 猿臂山奇霧
  又是一天艱苦的跋涉。

  接近黃昏時,周圍已不再是滿眼單調的枯黃。

  前方可見一條清澈明亮的河流,流水潺潺,沿著戈壁蜿蜒東去,在河的兩岸,隨處可見柳樹、楊樹挺拔蒼翠,盤根錯節,河流的遠方已有炊煙嫋嫋升起。

  映著西天的霞光和伴著駝鈴起舞的飛鳥,騎在駱駝上的冉兒不由感歎道:“水波蕩漾,草木蔥蘢,這一離開大漠就是一片充滿生機的景象呀。”

  夏雲抬頭憧憬的望向遠方,歡暢地說:“我們總算是走出沙漠啦,這一刻我仿佛已經看到洛陽的家,再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夏河卻深深吐了一口氣道:是啊,要回家了!”

  夏雲不解的轉頭看著夏河,奇怪道:“哥,聽你的語氣心事沉重似的,我們都出大漠就快要回家了,你還有什麽煩心的事嗎?”

  “你呀,平時大大咧咧的,這會為兄的感歎一句你卻敏感起來了?”夏河不由莞爾道,接著道:“出門快一年了,回到家中定有數不清的事等著我,你說我能輕松得起來嗎?”

  “是哦,哥你回去就要繼承父親家主的位置,還要和……”說著夏雲突然停下來,轉頭看了看另一邊的冉兒。

  霞光正灑在冉兒的身上,淡淡泛著金色的光芒,而她正瞪大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瞻望這大漠外的景色,完全沒有在意自己在說什麽。

  夏雲回過頭來看下夏河,正色問道:“那冉兒怎麽辦?”

  夏河明白夏雲的意思,回去和八公主的婚禮勢必進行,而自己卻已經深深眷戀上了冉兒,問冉兒怎麽辦,其實是在問“你怎麽辦?”

  目光越過夏雲看向冉兒,冉兒卻也剛好轉頭看向自己。

  夏河心中不由道:“你是我計劃中的一個意外,但我卻很慶幸你能來到我的身邊,今後的路很長,無論怎麽樣我都會保護好你不受任何的委屈和傷害。”

  “哥!問你話呢!”見夏河沒有回答,夏雲催促道。

  “冉兒的傷勢你不用太過擔心,等進入中原了一切就好辦得多,有我和張叔在呢,只是回去後我會很忙,你替我照顧好冉兒就行。”夏河答非所問的回答道。

  “哼!”夏雲一臉不滿。

  夏河不理會夏雲,溫柔的對冉兒道:“冉兒,今天身體感覺如何?在堅持堅持,天黑前我們能到別院,接下來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別院?”冉兒一時無法理解。

  “別院只是我們習慣這樣說,其實是我們夏家建在大漠邊緣的一座牧場,這可是我們商隊進出大漠的一個重要的基地。”看著冉兒還是不太明白,夏雲接著解釋道:“一般的商隊,從出發到西域各國,全程都使用駱駝,但其實在進入大漠之前,駱駝的腳程是不如馬匹的,所以我們在大漠邊緣建了座牧場。”

  “哦,我明白了,這牧場就是用來更換馬匹和駱駝的是嗎?”冉兒領會道:“就是中原來的商隊道這裡後換上駱駝進入大漠往西域去,西域回來的商隊出來大漠在這換成馬匹在進入中原。”

  “對,就是這個意思!”

  “你們真聰明!”冉兒不由讚歎道。

  夏雲認同道:“這個可是張叔主意呢,那時候只是想著方便自己的商隊,沒想其他家的商隊看見到了竟然來租用我們的馬匹和駱駝,哈哈,然後牧場就日益壯大啦。”

  “張叔可真了不起呀?”

  “那可不。”

  ……

  夏河見兩人聊得起勁,

嘴角不由微微上揚,靜靜的聽著兩人你一句我一語地說著,享受這一刻難得的輕松,總算是平安的走出大漠。  ……

  入夜,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冉兒坐在窗邊,映著屋內的燈光看窗外如絲的細雨不斷地從空中落下,忍不住把手伸出窗外,卻隻接到順屋簷而落的水珠。

  這雨是冉兒第一次見。

  天界裡沒有雨,沒有雪,沒有四季的變化,永恆溫暖的空氣中只有雲霧會時不時飄落窗前,而一陣微風拂過雲霧也就隨風而散。

  天界?

  想到天界,冉兒心裡一陣惆悵,自己還能回去嗎?

  且不說這傷勢能不能恢復,就算沒有這一身傷,自己也找不到回天界的路,何況自己內心好像也不怎麽想回去。

  來到人間其實算算也沒有多長時間,冉兒卻感覺自己已經離開天界很久很久,久到甚至覺得天界有些虛幻,除了那場戰爭。

  戰爭,應該早結束了。

  一直牽掛的拉斐爾,不知他是否安好?

  還有亞爾維斯,他一定在為冒然帶自己到戰場而自責吧!

  他們是不是都以為自己已經消亡,肯定都是這樣認為。

  冉兒慘淡的微微一笑,連自己都不可思議,不但沒有消亡居然還來到曾經在書中一直向往的神秘的東方。

  這樣也好,天界沒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便不用有所顧忌,可以自由自在地遊歷神秘的東方大地。

  只是這傷……

  “冉兒,休息了沒?”一陣敲門聲伴隨著夏雲的聲音,打斷了冉兒千頭萬縷的思緒。

  冉兒回頭見夏雲抬著一盅燉湯推開門走進屋裡,便笑著對夏雲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

  “說我呢,你這不也沒有休息嘛。”夏雲邊說邊把燉盅放到桌上,“不過也還好你沒休息呢,快來喝這桂花蓮子羹,還熱著呢。”

  “桂花蓮子羹?”冉兒又一臉迷糊。

  夏雲一臉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大漠可沒有這東西。蓮子羹清心順氣,養陰潤肺生津,這剛走出大漠最適合喝啦,重點是特別好喝。快來喝喝看!”

  “這就來。”冉兒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湯杓嘗了一口,不由讚歎道:“真的好喝,甜而不膩,唇齒間還充滿花香。”

  夏雲笑道:“蓮子更好吃呢,快嘗嘗。這蓮子是去衣去心隔水蒸至酥軟才取出燉羹的,入口即化。”

  “嗯,好吃!”冉兒邊吃邊讚歎道。

  先前到達別院時吃的晚餐,就讓冉兒對人間的食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天界,並沒有一日三餐的說法,有神力的加持,天使並不需要通過食物來補充能量,除了喝水,也就吃點植物的果實,不為充饑,完全就是因為嘴閑。

  對了,拉斐爾喜歡喝茶,據說那茶葉還是從人間帶回去的。

  夏雲看著冉兒吃得津津有味,不由感歎道:“你從小生活在大漠的放牧部落,生活一定很苦吧。”

  “雖然是苦,卻也很辛福。”冉兒敷衍道。然後把話題一轉,問道:“哎呀,你怎麽就看著我吃呀?你怎麽不吃?”

  “這個我喜歡喝涼的,我的那一碗在屋裡呢,一會回去喝。”夏雲解釋道,“我看下人準備送來給你,想著這會你應該也還不會休息,我也還沒睡意,就親自給你送過來,順道看看你。”夏雲說完嘻嘻一笑。

  “涼的也好喝嗎?”冉兒又喝了一口才抬起頭道,真是太美味了。

  “涼的熱的都一樣啦,個人喜好。不過你可不要喝涼的,你身子弱有傷在身,還是喝熱的比較好。”夏雲看冉兒吃得津津有味,由衷之言地讚美道:“原來看美人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呀,難怪哥今晚吃飯的時候看著你發呆了好幾次。”

  冉兒尷尬道:“那是因為我不是純正的漢人,你覺得我有些不同罷了。”

  夏雲搖了搖頭正色道:“那可不是,胡人我可見得多了,波斯人、突厥人,還有黃毛怪,可都沒有見你長得這麽漂亮的。”

  “黃毛怪!”冉兒一陣汗顏。

  “呵呵!”夏雲笑道:“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第一次見到金發碧眼的胡人被嚇哭了,然後就一直這樣稱呼他們,長大後在洛陽城裡什麽樣的胡人都能見到,也就見怪不怪,只是習慣這樣稱呼。”

  冉兒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金發披肩的拉斐爾,也笑道:“那可千萬不能被他們聽到你這樣稱呼他們!”卻見夏雲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雙手托腮看著窗外的雨有些憂愁地說道:“黃毛怪也只是胡人而已,前面那座猿臂山上可就是真的妖怪啦。”

  “妖怪?”冉兒有點不可置信。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妖怪肯定真的存在!”夏雲一本正經的說道。

  “前方那座猿臂山山勢不高,道路平坦,一直是商隊行走的最優路線。

  去年我們從洛陽出發的時候走的就是猿臂山這條路,我還記得那天商隊走到山腹的密林深處時,原本很晴的天突然就起霧了。

  霧越來越濃,眼看霧濃到都快看不到身邊的人,哥哥剛準備讓商隊停止前行,所有的馬匹突然好像受到什麽驚嚇,不受控制的亂跑亂串。

  還好哥哥在我身邊一把抓住我後躍到旁邊一顆大樹的樹枝上,要不我一定會被受驚的馬甩到地上接著被踩成爛泥。”

  雖然是一年前發生的事,可夏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

  “那後來呢?”冉兒也充滿了好奇。

  “後來,哥讓我抱緊樹乾在樹上等他,他就下去了。

  霧實在太濃了,我什麽也看不到,只聽著好像他們都在忙著控制受驚的馬匹,場面應該很混亂的樣子,過了好一陣才漸漸平靜下來。”

  夏雲頓了頓,強調道:“冉兒你知道嗎?那霧特別的濃,四周都是白茫茫黑壓壓,連手伸出來都看不到手指頭,雖然那時候是正午時分,可我覺得已經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了。而且,周圍安靜下來後我瞬間覺得好像整個密林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那種感覺真的好可怕。”

  “那你是不是擅自下樹啦?”冉兒問道,以這段時間對夏雲的了解,冉兒認為應該很有這樣的可能。

  “我是想下去呀,可是抱著樹乾的手就是松不開,那樹乾那時可是我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夏雲尷尬地抓抓頭,又接著回憶道:

  “其實安靜的時間並不長,可是我卻感覺是過了好久好久。

  就在我已經堅持不住,準備順著樹乾滑下去的時候,突然秋玉發出了特別淒慘的尖笑聲,那聲音震得我一顫,差點從樹上摔下來。

  那笑聲一陣比一陣淒厲,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馬匹又開始驚串起來,整個商隊再次混亂起來,這回還夾雜著秋玉連綿不絕的笑聲,隨後我就聽到有人發出慘叫聲,那種驚駭的痛苦的叫聲。

  我那裡還敢下樹呀,抱著樹乾緊閉眼睛,就怕秋玉突然慘笑著的出現在我面前。”

  “秋玉又是誰?”冉兒不由問道,這樣聽來,好像是有妖魔作亂。

  夏雲解釋道:“秋玉是我的婢女,照顧我好幾年了,我一直把她當做我的姐姐一樣。哥哥帶我出來秋玉也是一起同行的,沒想到才出行沒多久就遇到這樣的事,秋玉瘋了。

  “瘋啦?”冉兒驚道。

  “是的,瘋了!”

  夏雲點頭痛惜道:

  “我們好不容易離開猿臂山後,秋玉就瘋了,誰也不認識,只會傻笑著說‘我這就來啦,等我,等我’。

  張叔說應該是驚嚇過度,一時也沒有辦法醫治,那時候行商的時間又不能耽擱,畢竟行走大漠的時機錯過了就只能等第二年了。

  後來哥哥就把秋玉留在別院,安排人手讓找時機把秋玉送回洛陽家裡養病。

  我們這一來回都一年多了,今晚才到我也還沒來得及打聽,也沒聽人說起她,應該是早送回去了吧。”

  看著夏雲一臉惘然的樣子,冉兒溫柔的安慰道:“如果是驚嚇過度,那麽久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恢復了。在說了,就算沒恢復,這還有張叔在呢,回去後張叔一定會給秋玉治好的。”

  冉兒說著伸出手搭在夏雲的手腕上,堅定道:“放心,一定會沒事的,秋玉會好起來的。”

  “嗯。”夏雲點點頭,說道:“秋玉年紀也不小了,哥哥本來還打算等這次行商回來給她尋一戶好人家呢,沒想到卻遇上了這樣的事。”

  “你們是怎麽脫離那濃霧困境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冉兒問道。

  夏雲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冉兒驚訝得說話聲音都不自覺地大了一些。

  “我是真不知道呀!”夏雲無奈道,“但是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一場濃霧,一定是有妖怪在作怪。”

  “發生這樣的事情的確是很蹊蹺,那你們是怎麽脫離那濃霧困境的?”冉兒再次問道。

  夏雲回答道:“這還多虧張叔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呀!

  那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秋玉淒慘的笑聲一聲聲直擊我的心臟,還夾雜著馬匹的嘶鳴和受傷人的慘叫。

  我什麽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正絕望中。

  突然聽到張叔大喊,‘大家冷靜,咬破中指指尖,用血點自己印堂之處,然後咬破舌尖把血噴向自己周圍!’。

  然後又聽到張叔大聲吩咐著讓大家趕快找到秋玉,用指尖血點她的印堂。

  沒過多久就聽到秋玉的笑聲變成了尖叫,接著叫喊著‘放開我,放開我!’,叫了幾聲,秋玉就沒了聲音。

  說來也真的奇怪,秋玉沒聲音後,濃霧居然開始消散,不一會我便能模模糊糊看到周圍環境。”

  冉兒沉吟道:“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人中指是心包經的血,純陽之血,汙穢之物怕純陽的東西,感覺邪靈入浸時可用中指血點印堂處自保;而舌尖血連接心脈,所以用舌尖血祛邪也是很有效果的。這樣說來你們的確是遇到了什麽邪魅的東西。”

  “哇,冉兒你可真厲害!”夏雲佩服道:“才聽我這麽一說你就能分析出緣由,我那時可一直不明白張叔為什要讓那麽做,後來還是張叔解釋我才知曉的,可是哥哥卻不太這麽認為,他比較認為這樣做其實是減少大家心裡上的恐懼,而後霧開始散應該是巧合。”

  “嗨,我也是書上看來的,具體是不是真的那也說不清。”冉兒不以為意道。

  夏雲卻由衷的佩服:“沒想道你在沙漠的部落裡,還能看到這樣的書,你們那個部落很了不起呢。”

  “呃……”冉兒為之結舌,真的是話多容易出問題呀。

  連忙搪塞道:“那是先生的書了,我也就閑暇之余看著一些而已。”

  接著連忙把話題轉移道:“那後來是不是濃霧就此散去,你們也順利離開,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也不太清楚,只是由此推斷應該是妖怪作亂?”

  心中卻不由的想到天界的藏書聖殿,想到拉斐爾那讓自己沐浴陽光般的微笑……

  夏雲點頭道:“是這樣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們還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你說錯啦,濃霧並沒有就此散去,只是消散了一些變得稀薄而已,但只要看得到周圍那就好辦,哥哥把我從樹上帶下來,商隊百十來號人用很快的速度離開密林,離開後我回頭看了一眼,那片密林依舊被霧氣所籠罩。”

  “那這次還要走那條路返回嗎?”冉兒問道。

  “我也不知道呀,但是不走這一條的路的話,繞道得多花個把月的時間呢,而且聽說繞道的路也不太好走。”夏雲有些擔憂的回答道。

  想了想後又自我安慰道:“也許那次也只是偶然事件, 妖怪過境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哎呀,這些不用我們去操心啦,有哥哥和張叔在呢,他們會安排好的,商隊那麽多人那麽多貨物,肯定得保證萬無一失,我們呀,隻管跟著就好啦。”

  冉兒附和道:“是的呢,有張叔和你哥哥在呢,走哪條路他們肯定會做妥善安排的,而且一年前的事啦,應該不會再有影響。”

  說著抬頭望向窗外,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依然下個不停,冉兒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而此時,夏河卻在別院書房望著窗外的雨發愁。

  “張叔,我們是否真的只能選擇繞道而行。”聽完別院管事匯報完目前猿臂山的狀況後,夏河也有一些不淡定了。

  據管事說,商隊所遭遇的那場濃霧,自今都未散去,時而稀薄時而濃厚,一直籠罩著猿臂山的那片密林。

  而且自那以後,猿臂山上怪事平發,許多途徑的商隊損失慘重,過往人員死的、傷的、瘋的都有,甚至有人請了高僧做法驅妖,也都無濟於事。

  後來官府也介入探查緣由,但最後的結果竟是發一紙告示,‘由於天氣原因造成濃霧鎖林,請來往商客繞道而行。’

  “從安全上考慮,選擇繞道是目前最穩妥的方式。”張叔沉吟道。

  夏河還是有些猶豫,琢磨著道:“不是說偶爾也有商隊能夠毫發無損順利穿過密林,這似乎得看運氣?”

  張叔用他那銳利的雙眼看著夏河,問道:“有了上次的遭遇,這次你還敢冒這個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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