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是個商業旅遊城市,但是當地人其實對旅遊業非常不滿。
作為一個海濱城市,越來越多的大型遊輪載著成千上萬的遊客駛入威尼斯,這些巨大的遊輪在環礁湖是沒有位置停泊的,很容易破壞當地的環境,它們的大排水量也在無形破壞古建築的地基。
船上的遊客會在岸上逛那麽一小會兒,然後晚上又到船上住宿,對當地經濟發展也沒有很大的好處,乘客上岸只有幾個小時,他們很少會在商店和餐館消費。
自拍、吃披薩,再有就是坐那麽一小會兒貢多拉,這就是遊客們來威尼斯的全部了。
除了旅遊行業,對年輕人來說威尼斯也沒有多少機會,像屠夫、蔬菜水果商和魚販這樣的非旅遊商店正在關閉,而像製槳和塗假面這樣的傳統工藝品幾乎已經絕跡,因此,許多當地的年輕人並不想留在威尼斯,這個在別人眼中浪漫的愛情都市。
失控的旅遊業正在破壞當地人的生活,這是來威尼斯幾個小時的人不知道的。
莫尼卡正在存讀大學的學費,她想去米蘭學服裝設計,但是阿莉西亞卻覺得她是在白日做夢。和提香一個時代的藝術家很多,可是出名的只有他一個,有很多人默默無聞了一輩子,死後多年也沒有成名。
阿莉西亞覺得莫尼卡該腳踏實地一點,年輕女孩跑到複雜的社會上很容易被騙,落得和她一樣單親帶孩子的下場。
“你覺得她說得對嗎?”在步行去美術館的路上莫尼卡問她,在路上有很多冰淇淋店,莫尼卡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姑娘,店主給她們的冰淇淋個頭看起來比別的遊客還大,在這樣出了大太陽的冬天,在運河邊一邊看著文藝複興時期的建築一邊舔著吃,真的愜意極了。
“我不知道,親愛的,做了正確的選擇生活也困難重重,何況是做了錯誤的。”波莫娜沒精打采地說“我認識他34年了,上個月才舉行的婚禮。”
“什麽?”莫尼卡驚叫著。
“很不可思議,對嗎?”她苦笑著,如果她能早點讀柏拉圖就好了。
過去的那個她,就像是喬爾喬內所繪的《沉睡的維納斯》,雖然不著存縷,卻是純潔無暇的,寧靜的樹木、幽靜的村莊,維納斯的美和肉欲無關,人與自然是和諧統一的。
喬爾喬內34歲時在朋友的聚會上遇見一位女士,他非常迷戀她,兩個人很快墜入愛河。喬爾喬內以她為模特兒創作《沉睡的維納斯》,但她突然患上瘟疫,喬爾喬納一如既往與她在起,結果染上她的致命疾病,很快就雙雙命喪黃泉。喬爾喬內死時,還未完成《沉睡的維納斯》的背景創作,後由師弟提香完成。
《烏爾賓諾的維納斯》是《沉睡的維納斯》的姐妹篇,她不再是一個“天上的愛神”了,她是烏爾比諾公爵夫人,畫中的女人剛洗了一個澡,慵懶得躺在希臘躺椅上,女仆正在給她找衣服,她正期待著情人的到來。
提香所描繪的維納斯是充滿生命的血肉之軀,而喬爾喬內的維納斯則是冷冰冰的,誰會對屍體頂禮膜拜。
溫熱的、帶著潮氣的,柔軟的女性身體,柔化了禁欲主義者冷硬的心腸。
“他是個怎樣的人?”莫尼卡好奇地問。
“一個男巫。”
莫尼卡睜大了貓一樣的眼睛。
“你相信世界上有巫師嗎?”
“當然,我外婆就是,不過她說自己其實是個啞炮。”
“梅林的胡子!”波莫娜比她更驚訝。
“她偶爾也會這麽說,不過她更喜歡說斯特雷佳的撲克牌。”
“你知道斯特雷佳是和卡珊德拉一樣出名的預言家麽?”
莫尼卡謹慎得看著她“你怎麽也知道卡珊德拉。”
“關於你的未來,如果你實在拿不定主意,就請你外婆給你佔卜一下這麽樣?”
“我媽媽讓我別信她的。”
“剛才是誰說的不想聽媽媽的話的?”
莫尼卡猶豫了。
“走吧,咱們去美術館。”波莫娜挽著莫尼卡的胳膊,兩個人很親密得在威尼斯的街道上行走。
從聖馬可廣場步行到法蘭蓋提美術館只要20分鍾,那裡出乎意料地有很多客人。
這個美術館是要收費的,門票隻給除了英國以外的歐洲學生打折,並且還是建築系和美術系的,波莫娜再次感歎,英國人怎麽那麽多人討厭。
歐洲對於學藝術的人來說就是天堂,要看名家的真跡可以步行十來分鍾就到博物館、美術館了,當波莫娜進館的時候發現有不少藝術學院的學生正在老師的指導下臨摹。
“莫尼卡!”一個穿著米白色外套,看起來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忽然驚呼。
“那是誰?”
“我的老師。”莫尼卡說,然後給了對方一個熱情的擁抱。
兩人快速用意大利語交談起來。
在提香所處的時代,他被稱為群星中的太陽,是意大利最有才能的畫家之一,他對色彩的運用不僅影響了文藝複興時代的意大利畫家,更對西方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就跟唐代的吳道子是一樣的,唐代的壁畫裡有很多畫都有他的風格。
提香是全盛時期的威尼斯的代表,很難理解為什麽文藝複興給歐洲帶來了複興,而唐朝的藝術卻沒有給東方文明帶來推動作用。
在意大利,沒有人能和提香的繪畫天才相比,無論是拉斐爾或是達芬奇都趕不上他。1576年的威尼斯大瘟疫,人們在北部海岸提香的別墅中找到了他,和死亡捉迷藏的遊戲結束了,他在99歲時終於向死神屈服了,與五十萬威尼斯人一起。
威尼斯畫派追求歡快、激情和狂熱,畫家筆下的聖母和天使,往往是一些穿著華麗、肌膚圓潤的上層婦女形象,少有社會底層女性。
在泰坦尼克號傑克的寫生冊裡有很多女人,她們大多是妓女,甚至還有因為少一條腿而殘缺不全的女人,可是她有一雙漂亮的手。
文藝複興時期雖然好像很多描繪女性身體曲線美的畫,然而模特是非常難尋的,女人要在一個異性面前脫光衣服那代表了很多東西,即便對象是負責繪畫的藝術家。
每一幅畫就像是一面厄裡斯魔鏡,照出畫家心裡的渴望。
她聽到了竊竊私語聲,就像是在說“女神,你在哪兒?”
不一定是愛神,也可以是花神、達芙妮還有聖母瑪利亞。
中世紀最多的裸像是耶穌受難,那釘在十字架上的軀體並無美感,教士們告訴所有人:懺悔吧!看耶穌為了你們,受了多大的苦!
瘟疫和戰爭造成的苦難還不夠麽,還要這麽日日提醒。
她忽然覺得一直耍著西弗勒斯,讓他追著自己跑是很殘忍的一件事了。
她原本想給他三次機會,但是莫尼卡卻對她說不能這麽乾。
他只有一次機會,如同生命本身,錯了就沒有反悔的余地。
醫術,也許就是為了給人反悔而存在的,它能讓瀕死的人重新好起來,文藝複興之前人們沒有重視這個,靠祈禱和自己的免疫力來抵抗鼠疫等疾病,這和達爾文進化論的物競天擇有什麽區別?
文藝複興時期為了獲得更精準的人體結構,畫家們冒著生命危險解剖屍體,誰知道那個死去的人有沒有得黑死病。
莫尼卡這種年輕女孩總是比較殘酷,是她們挑選男性,而不像她這種老女人那麽心軟,她不想繼續玩了。
“你該知道,越是難以得到的越是珍視,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會珍惜。”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伏地魔說“為了長生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多到你想象不出的地步。”
“那你後悔了麽?湯姆?”她問道。
“你剛才有一個問題,男人是喜歡不穿衣服的女人,還是穿衣服的,你想聽我的答案嗎?”
“不。”她笑著搖頭。
“與衣服無關。”湯姆說。
“什麽?”
“你們總是讓我們猜你們的心思,這次換你們猜我們的怎麽樣?”他帶著笑意說,就像是在開玩笑“曾經有一個國王,他在打獵時迷路了,他遇到了一個女巫,女巫讓他娶自己美貌的女兒,否則就不帶他離開森林,你知道為什麽她那麽美還是嫁不出去,要靠威脅的手段才有人肯娶她麽?美貌雖然是強大的武器,但它不是無往不勝的,尤其是當我們頭腦清醒的時候。”
“你覺得我小看了你們?”
“要不然為什麽統治世界的是男性,而不是女性呢?”他近乎於寵溺地說道“你真是個小傻瓜。”
“好了,我剛才跟我的老師說了,他會在這裡呆一天,如果埃德加來了他會轉告的。”莫尼卡找了過來,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接下來我們去哪兒,還是按照計劃的那樣麽?”
波莫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一個清醒的伏地魔?聽起來可真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