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氣很糟,比如下雨下雪,任誰都會希望能呆在溫暖的室內,誰想到露天呆著?
波莫娜合上《紅樓夢》,看著窗外的雨,倫敦總是陰雨綿綿,讓人的心情跟著陰鬱,但茶餐廳裡卻暖意融融。
現在已經臨近深夜,是非就餐時間,茶餐廳依舊開著門,顧客可以選擇茶餐廳提供的冷熱飲品,比如咖啡、各種茶、現場調配的果汁、奶茶等等。
奶茶既不是源自英式的紅茶加牛奶,也不是源自中式的清茶,而是北方遊牧民族的日常飲品,以前在蒙古旅行的時候,波莫娜和西弗勒斯被當地人款待過。
他們住在一種名為蒙古包的帳篷裡,但是他們依舊有不少現代文明的痕跡。
那些人很善良、樸實,很難想象他們曾經是差點征服了歐洲的蒙古人的後裔。
蒙古包的條件不算好也算壞,他們的燃料也不是牛糞和乾草,也有液化氣和煤球,絕大多數年輕人都選擇留了下來,老一輩人騎馬,他們有時騎著摩托放牧,他們可以在政府指定的區域裡自由選擇一片面積相當於一公頃的土地,且所有權是永久的。並且醫療和教育免費。國民文化教育程度世界排名第 49 位,在蒙古國想找一份好工作其實是很容易的,就算是不需要任何技術含量的體力活兒,要是乾好了,那也是相當掙錢的。
有錢人的蒙古包非常奢華,它們幾乎是不移動的,用斯大林的話來說蒙古人是亞洲人裡的一群異類,他會顛覆歐洲對亞洲人的所有印象,他們是最不像亞洲人的亞洲人。
亞洲人普遍的特點就是勤奮,可是蒙古人很悠哉,如果一個蒙古人夠勤奮,在這個國家是很容易出人頭地的,但他們更願意享受生活。在那個動物比人多的國度裡,圖騰崇拜依舊存在,絕大多數蒙古人都信仰騰格裡和狼,蒙古三大歷史著作裡寫著:蒙古人,是蒼狼和白鹿結合而成。
11世紀的蒙古高原,西部是草原和荒漠草原,有以狼為圖騰的突厥人,善騎馬而疏於鐵器製造。東部是小部分草原和大規模森林,有以鹿為圖騰的鮮卑人,善治鐵器而疏於馴馬。大概是11世紀後葉,12世紀初,兩方部落進行了一次政治聯姻。主要內容就是一個鮮卑公主嫁給了突厥王子。這個聯姻使兩個部落逐漸融合,成為了蒙古部落的前身。
後來這個迎娶鮮卑公主的突厥王子即位為首領,他們誕下了蒙古部落的第一位始祖。古傳說裡的蒼狼白鹿結合,蒼狼為父,就是說蒙古部落的父系血統承自這個以狼為圖騰的突厥部落。
因紐特人有阿尼瑪格斯的傳說,一隻白色的北極狐變成了少女,和一個孤獨的獵人共度了一個美好的極光之夜,那隻“狐狸精”其實沒那麽討厭,她只是報恩而已。
狼的話少有報恩,中國人用中山狼來比喻恩將仇報、忘恩負義的人。新移民來到新大陸時,印第安人給了他們幫助,教他們怎麽在新大陸生存,可是新移民回饋給他們的是什麽?
美國是一個狼性社會,沒有仁、義、禮、智、信的約束,也沒有基督徒的信仰約束,對罪的感知能力很薄弱,也對“天罰”沒有敬畏之心,只有利益和泛濫的自由,這就是狼性,越殘忍越容易出人頭地,反而是那種太善良、天真的人容易被當成食物吃掉。
後天那部電影帶來的警示根本沒有起作用,他們依舊用浪費的方式生活,美國農業發達,造成對食物的不珍惜甚至浪費。如果那個曼哈頓警察聽從了那個年輕人的警告留在了圖書館,
食物是他們面對的首要問題,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絕大多數人都凍死餓死在了離開紐約的遷徙之路上,“路有凍死骨”就是那樣的。 對付狼當然要用子彈,那是一個相信子彈面前無權貴的世界,是冒險者和投機客的天堂,所有的文明和文化到了那個熔爐裡都會和蒙古人的奶茶一樣,將原本的茶葉搗碎,放入白水鍋中煮。茶水燒開之後,煮到茶水較濃時,用漏杓撈去茶葉之後,再繼續燒片刻,並邊煮邊用杓揚茶水,待其有所濃縮之後,再加入適量鮮牛奶或奶粉,茶葉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點……似是而非的東西。
從香港發源的奶茶被稱為“西茶”,以作為和“唐茶”的區別。
唐帝國對突厥這個信仰狼的民族也很頭疼,甚至於發動安史之亂的安祿山也是突厥和粟特人的混血。在那片國土上對於人種的歧視並不像西方那麽根深蒂固,主要矛盾是針對有錢人和特權階層,這一點已經走在了其他國度的前面,民族仇恨也有不少,但主要是針對近現代滿清造成的。家狗也是狼馴化而來的,突厥狼馴化了就是很忠心的。天可汗下葬的時候還有突厥人為他人殉,對於唐朝,不只是中國人,亞洲人都有一個“夢”,中國城被稱為唐人街,為什麽不是漢人街、明人街呢?
即使是文治武功方面,唐帝國都不是完美的,但它代表的是一種氣度。唐太宗有魏征,唐玄宗有韓休,文臣可以直言進諫,皇帝就算被這些言官氣得半死,依舊沒有對他們怎麽樣,到了清朝雍正皇帝這裡,他聽不了別人的勸諫,同樣是外族統治者,滿清遠遠不如鮮卑族的李唐。
雍正經歷過“九龍奪嫡”,這個人不僅對骨肉同胞心狠手辣、刻薄寡恩,而且對待近臣也毫不容情,年羹堯和隆科多是最突出的例子,他就快跟胡亥一樣了,只是秦始皇當時已經死了,康熙卻沒有,天知道他那個狼心狗肺的兒子有沒有和隋煬帝一樣殺了自己的父親。
孝順也是一種感恩,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北方遊牧民族普遍沒有,突厥和蒙古的沒落很大程度是和突厥部落裡的狼性文化有關的,為了汗位兄弟血親之間內鬥不休,人如禽獸,韓非認為一切社會關系都浸淫在利益關系之中,他說:“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害身而利國,臣弗為也;富國而利臣,君不行也。臣之情,害身無利;君之情,害國無親。君臣也者,以計合者也。”
這種說法是很傷人心,正常人的想法是人和人除了利益關系還有親情、友情、愛情。這個想法是很美好的,大城市裡的人彼此都很陌生,誰有時間會和一個陌生人講這些“情感”?最直接的還是利益關系,利益關系要用法律來維護,人情關系是淡漠的,否則這個鋼筋水泥叢林裡將沒有任何秩序可言。
簡而言之,別把自己當人,把自己當成畜生就可以昧著良心乾一切鑽法律空子投機的事,把別人當成糧食吃掉,你會活得比有良心的人好很多的,只是你家什麽都不缺,唯獨缺德,好的時候一切沒事,壞的時候有哪個人會來幫忙呢?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安史之亂爆發後誰幫助了唐王朝平定內亂?回鶻也是有條件得幫助唐人,他們洗劫了洛陽。如果當時的貴族和有錢人不那麽窮奢極侈,把該交的稅交了,給那些在荒漠和苦寒的北方守護邊疆的戰士該有的獎賞就不會有那場嘩變。
和繁華的倫敦相比,利物浦要偏僻得多,如果說倫敦是皇冠上的寶石,那麽利物浦只是用來放皇冠的墊子。
絕大多數人都喜歡城市的繁華,以及每日都有的新聞和新點子,對那個被遺棄的城市沒那麽有興趣。
波莫娜也不知道金斯萊會不會安排傲羅去那邊。
她喝了一口港式奶茶,和英式奶茶相比港式奶茶要濃鬱的多,這些紅茶都是從斯裡蘭卡進口的。
白天的時候唐人街上有不少拿著珍珠奶茶的年輕人,那是台灣出產的奶茶,裡面加了木薯丸子,可以一邊逛街旅遊一邊喝,港式奶茶則要坐在卡座裡喝。
一家環境優美的港式茶餐廳一定會很重視卡座沙發和餐廳桌子椅子的擺放,這家茶餐廳用的是複古的裝潢,紅色的軟包沙發,桌上鋪著紅白格子的桌布,有一個鎏金的放鹽、胡椒粉的調味料架子。
通常來說茶餐廳不是二十四小時經營的,因為洪門要“辦事”,街坊們就力所能及地幫忙了。
負責打掃衛生的小時工已經走了,有一隻黃白黑的三色肥貓悠閑得巡視著自己的“領土”,波莫娜不敢相信得看著那隻貓,它怎麽有本事長得那麽肥?
就在這時,安靜的茶餐廳裡響起了音樂聲,那是一首很悠揚隨性的華爾茲,在吧台那邊站著一個穿著五彩繽紛衣服的男人。
“你聽過這首歌嗎?”馬由韁問道。
“不。”
“這是一首電影的插曲,王家衛導演的,主演是張曼玉和梁朝偉。”他一邊說一邊往她這邊走了過來“那天你和你老公跳的舞,你喜歡那首曲子嗎?”
“老公?”
“中文的意思就是丈夫,我可以坐這裡嗎?”馬由韁指著她對面的卡座問。
“請坐。”她沒所謂得說,現在整個茶餐廳都暗了,只有她這亮了燈,在溫馨的燈光下,這個神秘的東方人有一雙閃亮的黑眼睛,和西弗勒斯那種空洞的黑截然不同,卻有一樣吸引人靈魂的力量。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喜歡那首歌嗎?”他坐下之後接著問。
“我很喜歡。”她禮貌得回答,希望自己表現得優雅得體。
“你在看紅樓夢?”他看著她手上的中文書說。
“我已經看完了,現在是重溫。”
“我不喜歡曹雪芹,準確的說是賈寶玉,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有人說他寫的賈寶玉就是他自己的化身,那些故事的情節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
“我只是找樣東西打發時間。”她揚了揚手裡的大部頭“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可沒想到有天我們會成為狼人的目標。”馬由韁拿出了一包555香煙,點燃了,開始吞雲吐霧起來“你丈夫就那麽放心讓你一個人?”
“我也參加過戰爭,而且還獨自對付過狼人。”波莫娜有點不高興得說“西方和你們東方不一樣,女人是獨立的。”
“你覺得你這麽說我就不會小瞧你嗎?”
“不。”她不自在得說“能不能別提他了。”
馬由韁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一點沒有河南農民的憨厚樸實。
“你知道你喝的是什麽嗎?”
“港式奶茶。”
“它還有個名字,叫絲襪奶茶,茶要夠濃,奶也要夠濃,茶的顏色就會和女人的絲襪一樣,並不是指的它要絲襪過濾,如果真是要絲襪過濾的話,估計沒女人會喝了。”
“你怎麽這麽說?”
“你知道男人有多喜歡女人的絲襪嗎?”馬由韁笑得更開心了。
“流氓。”她低聲罵道。
“我本來就是黑社會。”他一點都不在意得聳聳肩“你知道這部電影講的是什麽嗎?”
“什麽?”她疑惑得問。
“王家衛主導的這部電影,蘇麗珍和周慕雲,他們倆是鄰居,而且都已經結婚了。”馬由韁吸了一口煙,緩緩地說道“你去過上海嗎?”
“沒有。”她直覺得說。
“在上海,有一個地方,曾經是徐志摩和陸小曼住過的,那裡有家絲襪奶茶很不錯,我頭一次喝的時候問阿婆,你是不是真的用絲襪過濾茶葉,她跟我說,絲襪奶茶不是真的用絲襪過濾的,而是奶茶的顏色像絲襪,周慕雲很喜歡躺在蘇麗珍的腿上,撫摸她穿了絲襪的腿。”
“你說他們都結婚了……”
“婚外情啊。”馬由韁笑得更曖昧了“辦公室裡的男人女人打扮得光鮮亮麗,既是在工作,也是在社交,所以我很反感女人出來工作,你的老公倒是很看得開。”
“那是因為我們不一樣。”波莫娜拿起書剛要站起來,卻被馬由韁阻止了。
“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那麽小氣。”
“這種玩笑能亂開嗎?”她氣憤不已得說。
“那你覺得什麽玩笑可以開?”他打趣著問。
波莫娜翻開書,打算繼續埋首文字當中。
“跟我跳支舞怎麽樣?”馬由韁隨意得說到“會跳華爾滋嗎?”
“我沒興趣。”她凶狠地拒絕。
“你還看得進去書嗎?”那個打攪別人看書的混蛋契而不舍得問。
“你到底想怎麽樣?”
“和我跳支舞,跳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跳過舞的地方都要厄運纏身,別搞砸了別人的生意。”她無奈地說道。
“有沒有你,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馬由韁看著窗外的雨說“那些狼人怎麽被逼到這個份上?”
波莫娜想起了之前在禁林裡的帳篷,還有被狼人法案趕到絕境的萊姆斯,如果阿不思沒有邀請他去霍格沃滋教書的話,他可能現在還活著吧,只是他還會碰上唐克斯麽?
愛情是一種毒藥,會要人命的。
可是就算明知道它是毒藥有人還是會忍不住誘惑去喝。
“是蘇麗珍的丈夫先出軌的。”就在她思考的時候,馬由韁將煙蒂放進了她喝的奶茶裡“要是有一天你跟她一樣被人欺負了。可以和瓦蓮京娜一樣來找我,我可以幫你討回公道。”
波莫娜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直以於他湊過來行貼面禮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
“我想,我們現在是朋友了,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忙。”他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著說,然後抽身而退。
她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等他走之後,波莫娜揮舞魔杖,將播放音樂的機器給毀了。
充滿複古風格的茶餐廳裡立刻安靜下來,只有奶茶上漂浮的煙蒂證明剛才有個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