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小提琴,波莫娜腦子裡首先想到的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還有梁祝。
住在貝克街的名偵探是個性格怪異的人,他的興趣是拉小提琴,他本人不但是個技藝精湛的演奏家,而且還是一個才藝超群的作曲家,他喜歡音樂,並喜歡在音樂的氛圍下讓自己的身心放松。
但是,他是住在城市裡,在萬籟俱寂的漫漫長夜裡聽到他那憂鬱的琴音低聲回訴,就像春天的時候聽到貓叫,煩人得要命還打擾人睡覺,鄰居們會報警的。
梁祝是很優美,講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故事,那如泣如訴的故事很感人,小提琴的聲音也很動聽,但是,天天播、月月播,就像聖誕節的歌曲一樣洗腦,以至於跟巴普洛夫條件反射一樣了。
在全是男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他們不論之前在幹什麽都會停下。
女孩讓男孩留下陪自己過家家他不開心,男孩玩踢球的時候也覺得帶著女孩不能盡興,在課堂上女孩比男孩成績好也會被男孩欺負。
就連讓·雅克·盧梭也覺得女人就該比不上男人,她們屬於家庭,不要和男人在外面競爭了。
女性和男性競爭困難的,祝英台女扮男裝進入寄宿製學校肯定在生活方面帶來很多不便,埃琳娜·盧克雷齊·婭爾納羅雖然不用跟她一樣女扮男裝,並且沒有住在宿舍裡,卻一樣要面對很多挑戰。
她是個私生女,和塞西莉亞維尼爾一樣,不過她的母親是一個農民,她的母親扎內蒂·波尼是為了逃避饑荒而來到威尼斯的。
戰亂讓很多人處於饑荒和恐懼之中,還有疾病在難民中蔓延,這世上有不顧他人死活尋歡作樂的貴族,也有如同吉亞姆巴蒂斯塔·柯娜羅·皮斯科皮亞這種願意把自己的財富捐獻出來,幫助窮人的貴族。
吉亞姆巴蒂斯塔和扎內蒂是在難民營裡認識的,他幫助了她,她愛上了他,一切都順其自然得發生了。
當埃琳娜·盧克雷齊·婭爾納羅出生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結婚,但她並不是他們頭一個孩子。
巨大的身份落差讓扎內蒂和巴蒂斯塔結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個是逃荒的農民,一個是威尼斯共和國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的繼承人,雖然巴蒂斯塔的繼承權靠後,他依舊是有繼承權的,在那個戰亂、瘟疫、饑荒還有天災橫行的時代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巴蒂斯塔用了28年時間才說服家族同意他娶扎內蒂為妻,同時他也放棄了家族給予他的種種特權,他自己成了一個家,改姓婭爾納羅,他和扎內蒂所有的孩子都是在皮斯科皮亞的羅納丹皇宮裡出生的,雖然扎內蒂是他的情婦,巴蒂斯塔沒有妻子,也沒有別的情婦,他們的關系除了欠缺一個被公眾承認的婚禮以外和所有忠誠的夫妻沒有任何兩樣。
出生於貴族的家庭,卻沒有享受任何特權讓埃琳娜很惱火,她很小就被視為有神童的天賦,根據家族朋友的建議,她開始接受古典教育。
她在教師的指導下學習拉丁語和希臘語,並在7歲時熟練掌握這些語言,她還掌握了希伯來語,阿拉伯語,法語以及西班牙語。
她後來的研究包括數學,哲學和神學,掌握了大鍵琴,擊弦古鋼琴,豎琴和小提琴。
在她十幾歲和二十出頭的時候,她對物理學,天文學和語言學產生了興趣。當時帕多瓦大學哲學系主任,於1668年出版了一本用拉丁文寫成並以幾何學為中心的書,這本書獻給了一個二十二歲的埃琳娜。
在埃琳娜之前,沒有任何一個女性曾經在大學讀書。
幸而這個時候她的父親巴蒂斯塔已經成了威尼斯共和國僅次於總督的聖馬可教堂財務主管,那是威尼斯貴族中令人垂涎的位置。
當時的教皇就是那個撥款給波蘭抗擊奧斯曼帝國組建翼騎兵的亞歷山大七世教皇,而威尼斯總督則是多米尼科二世·康塔裡尼,如果威尼斯真的將自己的海軍軍費挪用了,就必然要有個信得過的人來運轉這筆錢,還有誰比巴蒂斯塔更適合?
與此同時,他要一點小特權,讓自己天資聰穎的女兒在帕多瓦大學讀書就不是什麽大事了,可憐的是那些大學的男生,他們被埃琳娜打敗了。
雖然是私生女,不過男孩子們還是不敢欺負她,因為她有個有權有勢的爸爸,阿拉伯語是公認難學的,埃琳娜會,她還會希臘語、希伯來語、拉丁文,有幾個人能跟她一樣用這種古老的語言罵街呢。
她可以去很多地方,卻不能去醫學院的螺旋劇院看解剖,為此她向很多人抗議過,包括她的爸爸。
巴蒂斯塔很縱容他這個女兒,卻沒有同意用權力讓她去那個地方,她終究是個姑娘,雖然她獻身與本篤會工作,但卻沒有成為修女,她還是要嫁人的。
她雖然是個私生女,但是她在“海之婚禮”中非常搶眼。
私生兒女也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他們和情婦比正妻所生的孩子討貴族喜歡,那麽他們甚至能獲得比婚生孩子更多的偏愛。
除了在陸上教堂裡舉行的婚禮,每年威尼斯總督都會駕船出海,將一枚金戒指投入海中,隨行的人中就有參加“海之婚禮”,接受亞得裡亞海和波塞冬祝福的私生女們,這種婚禮一樣被威尼斯貴族視為合法有效的。
埃琳娜有很多追求者,然而她瞧不起那些男人。
她的眼睛注視著那些比她博學的男老師。
她11歲的時候發傻一樣發誓要一輩子堅守童貞,但是等她二十多歲後就不一定那麽想了。
在當時那個時代,男老師和女學生的戀愛比21世紀還不道德,巴蒂斯塔為她安排了很多婚事都被她拒絕了。
他的父親能用他的特權讓她進大學讀書,卻沒法為她安排在學校教學,她成了第一名女畢業生,可是她在學校裡學的數學、哲學、神學、物理學、天文學全部都失去了用處,她唯一能從事的只有音樂,她成了一名專業音樂家。
音樂需要感性思維,數學需要理性思維,但這些都沒法安慰一個女人寂寞的心。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威尼斯的“狂歡”就開始了,那些穿著鬥篷的面具客或劃船、或步行,在威尼斯歌劇院女高音的陪伴下來到幽會的窗台下等待情人出現。
他們會發出那種惱人的、如同貓叫一樣的聲音,擾亂埃琳娜沉浸在音樂中的心。
她的音樂並沒有那麽受人歡迎,帕蒂尼至少還有魔鬼的顫音作為名曲,她一首都沒有。
得不到承認、得不到關注,她甚至真的在思考接受父親的安排,找個人嫁了。
然而,她發過誓,在她11歲的時候。
她雖然是個麻瓜,卻無疑比一些女巫還聰明,11歲的英國孩子會乘坐霍格沃滋特快,去一所位於蘇格蘭深山中的魔法學校讀書,她卻發誓成了神的新娘,即便她並不是修女。
在她同一個時代,有一個男人,他33歲那年中標,建造安康聖母教堂,他將人生中最黃金的歲月都給了她。
列奧納多達芬奇通過建築學和生物學研究,發現了黃金比例。
而他則發現了漩渦的魅力,在大海上,如果船隻卷入漩渦中,幾乎只有沉沒的命運,在莎士比亞所寫的威尼斯商人中,安東尼奧的船遲遲不歸,人們以為他們遇到了船難,這個時候夏洛特沒有幫助安東尼奧,而是要他一磅肉。
一磅不能多,一磅不能少,而且還不能流一滴基督徒的血。
那是法庭,也是劇院,畢竟威尼斯商人是一部喜劇,夏洛特最終奸計落空,有情人終成眷屬,觀眾們笑得就像看仲夏夜之夢一樣開心。
然而,霧都的劇場外面,有一個惡魔卻在白教堂出現了。
他專門“獵捕”那些為生活所迫出賣身體的女性,他就像解剖屍體一樣,不僅殺了她們,還將她們開膛破肚拿走一部分器官。
當解剖台上出現了罪犯和病人的屍體時,男人們對他們是沒有同情心的。
然而倘若是女孩,不論她生前是幹什麽的,螺旋劇院裡沒人再會伸長脖子去看教授解剖了。
海邊的女遊擊隊員雕塑在潮汐中沉沉浮浮,就像海中的維納斯時隱時現。
美麗的事物被破壞是一種悲劇,誰會在看悲劇的時候發出大笑呢?
人們希望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是真實存在的,這樣就能抓住開膛手傑克,可惜他只是一部小說裡的人物,開膛手傑克依舊逍遙法外。
有很多人被懷疑過,卻因為缺乏證據而被釋放了。
就像她所做的推論,如果威尼斯真的挪用了海軍軍費,支持波蘭翼騎兵,因此不得不引爆聖安傑洛彈藥庫隱瞞證據,她需要證據。
現在,她找到了一個關鍵人物,吉亞姆巴蒂斯塔,聖馬可教堂的財務主管,他是連接威尼斯和教廷的橋梁,他並不是牧師,也不是聖徒,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個愛出風頭的女兒,他或許不被人知道,因為他是第二名,是除了總督外最有權勢的人。
有人對權力僅次於自己的人心懷不安,覺得他野心勃勃。
但是巴蒂斯塔是個清醒的人,他脫離了家族,不再是康塔裡尼家的威脅了。
為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農民的女兒,一個顯赫的貴族舍棄了一切。
但這有可能是一個藝術家的臆想, 他們就是這樣,不求甚解,只要覺得這個故事感人就會到處傳唱。
善意的謊言雖然是謊言,卻能帶給人希望,能讓人遠離地獄之門。
真誠的實話雖然殘酷,卻能讓人在跨入地獄之前識破魔鬼的誘惑,清醒地停止腳步。
那些困在小提琴裡的音樂家只是想明白,觀眾到底想聽什麽。
他們不想要貧困的生活,在街頭表演,他們想要在萬眾注目的舞台上,享受大眾的喝彩。
“Bravo!”
她清醒了過來,發現音樂亭外居然站了不少觀眾,他們正在鼓掌。
那個不會拉小提琴的魔藥教授剛才以高超的技藝演奏了小夜曲,就像他被鬼附身了。
“這是把好琴。”西弗勒斯放下琴弓得意地說。
“加上你,一共七個。”她冷冰冰地說“這個地方的亡靈會幫助活人,換一個地方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他看著那個JHL的縮寫說“這就是為什麽我會在這裡實驗的原因,要是這個地方也全是惡意的亡靈,世上就沒有好地了。”
波莫娜看著那些麻瓜,他們都很快樂。
有一個穿著修士袍的中年人躲在人群中,吐出舌頭,朝她做了一個鬼臉。
他的舌頭真的很長,幾乎要碰到下巴了,看起來有點嚇人,她立刻跑到西弗勒斯身旁挽著他的胳膊。
“怎麽了?”他問道。
麻瓜怕女巫,女巫怕會燒死自己的牧師唄。
啊,真是太可怕了,雖然他是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