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底公爵的城堡從外表上看是由厚實的城牆和若隱若現的塔樓組成,但是裡面卻奢華無比。
這裡面有幾代主人留下的痕跡,法式、西班牙式、巴洛克式以及英式,它們在悠久的城堡裡擔負著不同的角色,如果不是喬治安娜以前在霍格沃茨城堡住過,恐怕會被裡面的裝飾弄得眼花繚亂。
法國有起床禮的時候,諾曼底公國已經滅亡了,公爵的寢宮裡並沒有設置起床禮的房間,而“國務議事廳”還保留著維京時代的風格。拿波裡昂尼居然很有閑心得陪她遊覽了一段,並且在城堡外牆上呆了一段時間,從那裡可以俯瞰整個魯昂。
這是個富裕的商業城市,同時也是個古老的城市。騎士在戰鬥中捍衛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國家和信仰。
相比起那個壓抑黑暗的城堡內部,傍晚時分的城牆上的空氣非常好,晚禱的鍾聲從遠處傳來,讓人神清氣爽的同時又提神醒腦。
落日余暉灑在教堂的石頭上,彩繪玻璃折射出寶石般五光十色的光芒。科西嘉人雖然並不十分俊美,可是當他雙手撐著城堡的邊緣,俯瞰這座城市的時候,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油然而生。
他擁有這座城市,甚至於他還擁有這個古老而強大的法蘭西共和國,她還是覺得自己在做白日夢。
“你找到了?”他忽然問。
“找到什麽?”她反問。
“猶太會堂,以前這裡有很多。”拿波裡昂尼說“現在,它們都不見了。”
喬治安娜覺得有種難以言語的悲涼。
有很多人向往自由,但沒人喜歡流浪,那麽自由和流浪的區別是什麽呢?
如果人不吃伊甸園的禁果,就不會被逐出伊甸園。
想要重回伊甸就要遵守上帝的規則,前提是人們要相信天堂和地獄都存在。
如果人不知善惡,如果不賞善罰惡,那麽我為什麽要做好事呢?做好事也不會上天堂。
我為什麽不能做壞事呢?反正又沒有地獄,做了壞事只要不被抓住就可以逍遙法外,不用擔心遭到任何懲罰。
隨著神權被推翻的不只是舊秩序,還有別的東西,它隱藏在表面的和諧之下,如同平靜的海面,隱藏著洶湧的暗流。
“你相信報應麽?利昂?”喬治安娜問。
“你呢?”他看著遠處的風景反問。
“我相信。”她說。
他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相信吃幾塊餅就能升天,但我相信做公益會挽救我們的名聲,這算不算是報應?”
喬治安娜聽出了他話裡有話,明天他如果去閱兵的話,那她可以留在城裡做公益,比如給小孩子發糖什麽的,順便她還可以見一見城裡的貴婦人,尤其是猶太富商的妻子。
怎麽說話她都想好了,因為她不支持奴隸製,所以她不吃用蔗糖做的甜點,她隻吃蜂蜜和用甜菜提取的糖,萬聖節說這個是再好不過的時機了。
這關乎比利時以及一旦英法重新開戰後的一系列問題,荷蘭人是很親英的,為了維持糖貿易線暢通而不撤兵勉強說得過去,有了駐軍法國人就還能繼續借用荷蘭的信用了。
她只是想起了那位可憐的丹麥王后,英格蘭公主卡羅琳,不論她與施特林澤的戀情有幾分真假,她最後的結局都是可悲的,還有英國皇家海軍炮轟哥本哈根的事,也算是為她復仇了吧,誰叫丹麥國王是個酒鬼加浪蕩子。
“你在想什麽?”他問到。
“我在想,
改革的力度會不會太強了。”她輕柔得說“丹麥的大臣施特林澤進行了大范圍的改革。” “明天你會見到亨利·配第,他會跟你聊起船運的事。”他就像未卜先知一樣說道“即便是罐頭,從法國運補給到聖多明戈還是太昂貴了,我們還是需要美國來負擔。”
她還記得,法國還差著維克多·杜邦一筆費用沒結算呢,難怪會把製造火藥的設備賣給杜邦公司,不僅僅是因為杜邦家族的次子是拉瓦錫的學生。
“除了毛皮,他們就沒別的拿的出手的禮物了?”喬治安娜不滿得說。
“你想不想知道他們送了約瑟芬什麽?”他帶著笑意說。
“珠寶?”她反問。
“他們沒你想的那麽有錢。”
“那他們送了什麽?”
“一些活的動物,和珍貴的花草。”
“什麽!”喬治安娜忍不住大聲嚷嚷。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拿波裡昂尼說。
“我看著不善良嗎?”
他沒有說話。
喬治安娜想從這牆上跳下去,她居然被別人當成不善良的壞女人了。
“米蘭城外有一座名為蒙特洛的小山,那是控制整個倫巴第亞平原的高低,1797年的5月和6月,我們把大本營駐扎在那裡。”他看著遠處的風景說“米蘭的顯貴和夫人們天天都要到那裡去問候約瑟芬,還有奧地利的公使、教皇的代表和那不勒斯國王、撒丁國王、熱那亞共和國、威尼斯共和國、帕爾馬公爵、瑞士的代表都要住在那兒,這個城堡也一樣,你要照顧好那些客人,你那個侍女長忙得過來嗎?”
“我還有愛麗絲幫忙。”她假笑著說。
“朋友認識得少了,需要幫忙的時候會找不到人,我們不會在魯昂呆很久,之後還要去比利時的布魯塞爾,我們會住在列遷城堡。”
“什麽?”她傻乎乎得問。
“什麽什麽?”
“你到底多有錢?”她歪著腦袋問。
“你猜。”他得意得笑著問。
搶來的有什麽好得意的呢?
喬治安娜沒理會他。
“明天我穿什麽?”
“你想穿什麽都可以。”她無所謂得說。
“包括穿絲襪?”
喬治安娜又不說話了。
反正魯昂不是巴黎,沒人會看到他的穿著後竊竊私語的。
“我也要穿文藝複興的衣服?”
“你準備了?”她反問。
“沒有。”
“你知道文藝複興最大的特點是什麽?是包容和融合,不會有人覺得你穿製服出現在會場不恰當的。”
“你和約瑟芬很不一樣,你不適合宮廷。”他忽然說道“民間很喜歡你。”
“我可不覺得他們會多喜歡我。”喬治安娜譏諷著“他們總覺得我在為英國謀取利益。”
“在魯昂期間你可以跟以前在巴黎時一樣逛街,記得注意安全。”
“我覺得,整個魯昂的人都認識我。”她猶豫著說“今天進城的時候可能全城都出動了。”
“所以你不需要去菜市場了。”他笑著說“知道要去什麽地方嗎?”
她搖頭。
“大學和濟貧院,貿易區你先不要去。”
她連忙點頭。
“我很擔心你,你這個笨蛋。”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要保持警戒。”
“有很多人希望我死?”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英法能繼續保持和平。”
“你想嗎?”
他看著她,像是想從她臉上分辨出什麽。
“魯昂商會的會長打算送你一份禮物。”他說道“你知道克裡奧佩特拉曾經和安東尼打過一次賭麽?”
“什麽賭?”
“她對安東尼說,你信不信我一頓就可以消費1000萬塞斯塔爾斯。”
喬治安娜長大了嘴。
她光聽到1000萬就夠了,一整套的皇室鑽石首飾也就100萬法郎不到,雖然她不知道塞斯塔爾斯這種貨幣換算成法郎一個可以兌換多少,但古代埃及和羅馬用的是黃金,差距不會太巨大。
“她有一對珍珠耳環。”拿破侖伸手,撥弄了一下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環“一顆珍珠就值這個價,她把其中一顆放進了醋了,然後將它給喝了,另一顆則保存了下來。”
“然後魯昂商會的會長想辦法弄到了那僅剩的一顆珍珠,把它送給我?”
“你是喜歡冠冕還是項鏈?”
“我都不喜歡。”她嚴肅得說“你是凱撒,不是安東尼。”
“如果我希望你接受呢?”
她滿臉不高興。
這件“美談”被民間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麽說。
她成了杜巴麗夫人,他成了路易十五,她可不想日後上斷頭台時還要高喊“等一下”。
“幫我佔卜一下吧,喬治安娜。”他側過身對著她說“你的塔羅牌帶了?”
“在行李裡。”
於是他吩咐一個近衛軍去拿她的塔羅牌了, 沒過多久,那個近衛軍就跑了過來,將塔羅牌交給了喬治安娜。
“要洗牌嗎?”他問。
“不用。”她將牌放在了他的面前“抽一張吧。”
他沒怎麽猶豫,隨便選了一張,牌面卻嚇了她一跳。
那是小阿卡的寶劍王牌,群山之山一隻手破雲而出,緊緊握著一把劍,寶劍的劍尖穿過了皇冠和桂冠。
這是一張中立牌,劍可以傷人,也可以傷己,可以救人,也可以救己,不偏不倚的寶劍代表著智慧的力量,同時也表示稍有不慎就會造成一種不良後果,如同愛恨,可以建設也可以毀滅。
“你再抽一張。”她冒著汗說。
這次他猶豫了一下,又抽了一張牌,這一次抽到的是月亮。
雖然月亮和星星一樣,都是晚上才出現的,不過星星代表著希望,而月亮則代表著不安與黑暗的力量。
有很多人以為,黑魔法代表的是負面情緒,貝拉每次搞破壞都很開心,她的笑聲猖狂又邪惡,反而被她傷害的人無比痛苦。
黑暗的力量來自內心的深處,是欲望的可怕面貌,比如破壞、殺戮以及征服。
同時月亮牌也代表與異世界的鏈接,狼犬的嚎叫代表有另外空間的訪客穿越到來,也是一種警告的牌。
“什麽意思?”他問到。
喬治安娜搖頭。
她其實很清楚這張牌代表什麽意思。
但她現在需要靜一靜,或者說認真思考從城牆上跳下去的問題,因為她真的是個十足的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