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古老的諺語。
因為一根鐵釘失去了一塊馬蹄鐵,因為一塊馬蹄鐵失去了一匹戰馬,因為一匹戰馬失去了一名將軍,因為一名將軍輸掉了一場戰爭,因為一場戰爭失去了一個王國。
一個細小的疏忽可能會帶來災難的後果,在出發之前喬治安娜來到了凡爾賽,到這裡來找近衛軍指揮官達武。
這一次他不陪他們去北部,有貝西埃爾、拉普、勒布倫就差不多夠了。除了那次去裡昂舉行意大利建國儀式,拿破侖去哪兒的護衛都不多,也不知道他是大膽還是真的相信子彈不認識他。
曾經的凡爾賽到處都是穿著考究的貴族,如今這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全是士兵,他們把這個華麗的宮殿糟蹋得不成樣,牆上到處都刷著標語,一些他們認為是戰略要地的地方部署著街壘,憲兵騎著馬在營地裡招搖過市,士兵們要去什麽地方都會排著隊走,也沒人敢軍容不整。
拿破侖除了擅長指揮,治軍也很嚴格,以前她聽說過路易十四割掉了那些圍繞在凡爾賽軍營附近妓女的鼻子,她這一路上倒是沒有瞧見有哪個女人在軍營附近轉悠。
這是軍隊在繁華、富庶的地方駐扎必然會遇到的問題,有許多曾經有赫赫威名的部隊便是如此失去戰鬥力的。
只要拿破侖活著,法國就幾乎很難再和1792年那樣打衛國戰爭,奧地利的查理大公是不會帶著大軍進攻法國的,弗蘭德要塞體系每年都要花400萬法郎維護,還有這些遍布法國的宮殿,加在一起就是筆不小的開支。
教堂也需要費用去維護,否則就算沒人破壞遲早也會變得破敗不堪。
60萬法郎是筆不小的數目,她也說不清是希望這些軍官們花天酒地揮霍了,還是戈貝爾用來乾別的事了。
如果這筆錢他沒有用來疏通關系,喬治安娜就需要跟達武打聲招呼,於是她就帶著菲格爾來了。
拿破侖每天忙到凌晨5點當然不是和路易十六的禦前會議一樣光顧著聊天,在英法關系隨時可能破裂的情況下,甜菜會代替蔗糖,供那些愛喝咖啡聊天的客人們食用。
法國種植甜菜推行不下去,這是農協會實驗過的,比利時舊屬於尼德蘭,他們經常和擅長經商的荷蘭人接觸,頭腦要靈活一些,可能在那邊的農民推廣種植甜菜會比在法蘭西輕易一些。
有的人那個彎是無論如何都轉不過來,喬治安娜的脾氣好一點,老蝙蝠在課上碰到了這種學生會忍不住開罵,通常的結局是那個學生會因為過於緊張鬧出更大的事故,喬治安娜跟他說了別那麽乾,結果他和那些學生一樣屢教不改,下次在課堂上遇到了還是一樣噴灑毒液。
她在向導兵的引領下來到了達武的指揮所,近衛軍是“寵兒”,寵兒們所住的是一個帶花園的宮殿,它基本上還保持著往日的風光,看起來非常乾淨整潔,那些打扮得很華麗花哨的近衛軍在這裡出沒看起來很賞心悅目。
她下意識得轉了一下手腕上的鐲子,西弗勒斯的頭髮永遠都是油膩膩的,波拿巴則會保持乾淨,並且梳地很平滑。有時候即便她明知道他不是個盡善盡美的人,可是看到他擺出來的姿勢和場面,還是會忍不住會被表象迷惑。
像她這樣50歲的老女人都上當了,何況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可是等那股狂熱感覺的消散了,就會發現波拿巴是個很無趣,很不會討女人歡心的男人,甚至於他還要喬治安娜去哄他,
畢竟他小她十幾歲。 年輕女孩可以任性,老女人則不可以,她在學校裡多年磨練出來的好脾氣幫了她,否則她也很難忍那個小混蛋。
就像拿破侖自己說的,法蘭西現在看不見鳶尾花旗幟,即便是近衛軍駐扎的地方也飄揚著紅白藍三色旗。
至於那個差點引起了嘩變的羅馬金鷹軍旗則完全看不到蹤跡,軍隊的人是把拿破侖當成凱撒來崇拜的,不過凱撒最終死於刺殺,而那些暗殺他的刺客最終也被凱撒的追隨者們一個個得除掉了。
即便保王黨和雅各賓派因為刺殺拿破侖重新奪回政權,自己也會陷入拿破侖崇拜者們無休止的刺殺之中。
支持拿破侖讓一些人獲得了很多東西,拿破侖一死他們就什麽都沒有了,這麽無休止得循環下去,法蘭西的政權又要和大革命時期一樣不斷交替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麽動蕩又混亂的生活還沒過夠嗎?
葡萄牙雖然已經沒什麽可以搜刮的了,但他們還有教產可以變賣,用這些錢財可以實行葡萄牙工業化以及改善裡斯本大地震後城市居民的住房問題,至少讓他們從搖搖欲墜的木頭房子裡搬到磚塊和水泥的房子裡。
水泥不是只能做成四四方方的樣子,可以做成各種各樣的造型,巴洛克式、洛可可式、文藝複興式,裡面的結構用鋼筋搭建,這樣省錢又美觀,又賺了錢,前提是葡萄牙貴族和攝政王同意。
共濟會已經在軍隊裡發展,可能他們隨時會準備顛覆葡萄牙政權。拿破侖要是真缺錢花,喬治安娜也能想辦法給他從國外掙回來,前提是他自己的態度要改變。
以前法國人被逼到走投無路當強盜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被逼上了絕路都會變成這樣,維羅納的山民冒著炮火還敢衝鋒,巴蘭將軍要是看到那個場面退縮了那他就罪責難逃。
葡萄牙教會自己也有錯誤,他們的教士不該從事黃金走私,而且他們的宗教審判所必須取締。那些用不義之財換取的財富需要變賣,適當而溫和的改革不會引起法蘭西這樣的動蕩,只不過按照歐羅巴一貫的“傳統”,等葡萄牙變得強大他們就要開始吞並別的國家了,前提是他們有個頭腦清醒並且滿腹韜略的雄主。喬治安娜自己也是女人,但她覺得葡萄牙女王瑪利亞那樣的不行。
葉卡捷琳娜女王掌握著軍隊,喬治安娜要是真想學她就要掌握軍權。但是以前她老抱怨,阿不思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花了太多時間謀劃,以至於忽略了城堡裡發生的事。現在喬治安娜開始明白為什麽了,當一個人的感情生活無法得到滿足,就會熱衷權力。
男人和女人看的書不一樣,喜歡看的故事也不一樣,男人愛看金戈鐵馬的戰爭類或者是謀國的小說,女人則喜歡愛情,只要她們覺得有感覺,不論對象有多不合適也會被她們想象出一個精彩紛呈的故事。
喬治安娜現在覺得拿波裡昂尼很“可口”,一旦觸碰了名為權力的毒藥就很容易上癮,很少有人能戒得了。女人就每個善良,沒有權力欲麽?並不是如此,至少她知道拿破侖的妹妹卡洛琳和莫羅的妻子很熱衷參與。
在大革命時期女性一直在家庭和公共的領域搖擺不定,大革命後被嚴格限制在私人和家庭之內,很少有女人能外出乾活。法國的男人是要養家糊口的,壓榨到一定程度他連家人都養不活了,這些工人就會罷工,甚至如紙廠工人一樣破壞老板的設備。
英國的國情是反過來的,資本家從成本考慮,女性和孩子比男性的薪水要低,再加上工業化程度比法國高,英國商品才能低價傾銷。
只有恢復奴隸製才能降低成本,法國以此來佔領英國商品的市場,可是這樣是違背自由、民主、博愛的。
男人不成家立業,一直單身著他就無所畏懼,要是他還身無分文,那他就敢鋌而走險,拿破侖在巴黎窮困潦倒到一定程度也加入了雅各賓俱樂部。法國的征兵法是不論貧富,只要是未婚男性,都有可能被征召入軍。
是選擇家庭的幸福,還是選擇金戈鐵馬的軍旅生涯呢?
婚姻是一個囚籠,將利維坦和貝希摩斯給關在一個籠子裡,軍營裡的男人都是選擇另外一條路,或者無奈選擇這條路的。
“女士。”菲格爾提醒著喬治安娜。
等她回過神後,門外的仆從打開了車門,就等著她下車了。
她離開座位後,皮質沙發上留下了一本名為利維坦的書,那是一個英國人寫的,他有個論點很有意思。
當所有人在自然狀態中或者不幸的生活中時都享有“生而平等”的權力,又都有渴望和平和安定生活的共同需求,於是各人放棄了自己的自然權力,把它托付給了一個人或一個團體,這個意志將集體的意志統一為一個人的意志,把大家的人格統一為一個人格,所有人服從他的意志。
軍隊裡都是講服從的,難怪拿波裡昂尼那麽喜歡軍隊,也難怪他帶出來的兵跟他一個樣。
如果波拿巴是軍隊的腦袋,那麽這些士兵則是身體,他們組合在一起成了一個人。
衣服是可以經常換,手足卻不可以隨便砍。男人的兄弟情、戰友情真的很可靠?福爾涅上校不就是被一起喝酒的“兄弟”給出賣的麽,只是拿破侖鄙視這種人,“論功行賞”後就把那個告密者給安排到看不到的地方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明升暗降,歡天喜地得到任去了。
出賣自己人那麽有利,難怪那麽多人願意這麽幹了。
被好兄弟出賣的感覺很慘嗎?不,親愛的,那比不上被愛人背叛的感覺。
父親可以原諒離家出走的兒子,丈夫卻很難原諒妻子,女兒也很難原諒殺父仇人。
當那道綠色的閃電在天文台上閃現的時候,很多東西都碎了,包括米勒娃和波莫娜的心,她們無法理解,既然是演戲為什麽不告訴她們?
所以,那個詛咒還在延續,而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