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的順利似乎是某種不祥之兆,壞消息接踵而來。
搭愛寫劇本的戈丹關系找到喬治安娜的科恩傳來了烏弗拉爾的消息,這次他之所以那麽輕易從西班牙買到200萬公擔小麥是因為和西班牙首相戈多伊訂了一個密約。
拿波裡昂尼希望硬幣流入法國,西班牙現在使用的是皮亞斯特銀幣,烏弗拉爾向西班牙國王承包了將西屬美洲所有轉運硬幣的業務,烏弗拉爾在倫敦有個密友叫拉布謝爾,他是皮特的密友,巴林的女婿。
英國將購買西班牙皮亞斯特銀幣的款項打給拉布謝爾,由英國派出四艘巡洋艦將西班牙的銀幣運到需要白銀貿易的東印度,烏弗拉爾不僅不出船,西班牙付的運費還是他全收了,作為條件拿破侖要減免西班牙明年的補償金。
法蘭西銀行裡除了戈丹運行的抵押銀行外,還有“往來存款銀行”,以及“商業貼現銀行”,“往來存款銀行”擁有準備援助國庫的資金,“商業貼現銀行”則負責票據貼現。
往來存款銀行的股東們通過國家銀行獲得的特權擴大了自己的業務,但這家銀行並沒有貨幣發行的壟斷權。負責發放國債的是抵押銀行的莫利昂,他通過公示國債的價格讓國庫的地位穩定。
同樣的事情在中國的中央集權製下辦著就很順利,到了西方世界就各種困難。銀行家們倒可以坐在華麗的宮殿裡開會磨時間,農民現在等著種子下地,小冰期的冬天本來就來得早,農作物沒有足夠的年積溫,明年一樣要減產的。
在考慮過之後,喬治安娜決定今年放棄農耕借貸,在明年注定歉收的局面下,再放農耕借貸是給自己,以及法國人民找麻煩。明年要大量依靠糧食進口,今年就算擴大面積栽種,收成也會少得可憐。
萊茵地區確實有亂象了,當地人將強盜叫做“卡圖什”,其中有個叫中德爾漢內斯的強盜,他專門打劫襲擊猶太人,他在當地非常受歡迎,這個類似羅賓漢的人物根本就沒人抓得住他。
除了卡爾諾白忙活了一場外大家都沒有損失,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在原地踏步。
明年是一個苦年,今年至少還有去年的豐收,這麽早就以為好日子到了是個妄想。
拿破侖才去埃及一年時間,回來世界就全變樣了,不只國家被弄得破敗不堪,連自己的家也沒了。
跟這些人在一起時間久了,喬治安娜覺得自己也會變成冷血動物。
她現在沒心情,也沒力氣去管“正事”。
她去找宮廷大元帥迪洛克,他帶著喬治安娜去杜伊勒裡宮將來布置外交舞會的王座廳。
王座已經被搬走了,但台階還留著,就像霍格沃滋的教師席,她覺得這裡很適合擺一個演講台,可以讓拿波裡昂尼演講用。
“用那麽多銀緞需要做什麽?”冷冰冰的迪洛克問道。
“因為我的主題是月光,你知道埃及十八王朝的王朝之母是誰嗎?”
迪洛克搖頭。
“她叫雅赫霍特普公主,出生在底比斯,她名字在埃及語裡代表的意思就是’滿月‘。”喬治安娜將之前在另一個盧浮宮裡,龔塞伊告訴她的關於埃及的故事告訴了迪洛克“埃及人認為月亮代表男性與戰爭,但是在希臘和羅馬神話裡,月亮代表的是女神,她是阿波羅的妹妹,狩獵女神狄安娜,我記得杜伊勒裡宮有一個狄安娜走廊。”
“沒錯。”迪洛克笑著說。
“一個女人取這個名字,
代表著‘戰爭’與‘和平’,雅赫霍特普公主在抵禦了外族入侵後輔佐自己的兒子,建成了被稱為新黃金時代的埃及十八王朝,完成了她‘和平’的使命,她的兒子雅赫莫斯一世被稱為月神之子。” “因為雅赫霍特普公主是‘月神’?”波拿巴在王座廳門口問道。
“你怎麽來了?”
“我出來透口氣。”他疲憊得說“看來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她朝他伸出雙臂“過來吧,可憐的家夥。”
拿波裡昂尼看著迪洛克,後者很識趣地走了。
“過來吧,我也需要一個擁抱。”她催促著。
“你原諒我了?”
“誰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傷害愛自己的人比傷害恨自己的人更容易。”
他沒有說話。
“傷害愛自己的人,會覺得自己不論說了多麽過分的話,做了多過分的事情都會被原諒,只有當對方不再原諒自己的時候才會醒悟,可是那時候想彌補已經來不及了。”
他像是被感動了,邁著衝鋒步走了過來,將她給緊緊抱住了。
“你是不是要跟我說,農耕借貸的事辦不成了?”她很平靜地問。
“我很抱歉。”他痛苦地說。
“至少烏弗拉爾給你找了條新的補給,那個奸商可賺了不少錢呐。”
“他做了什麽?”
於是喬治安娜將科恩跟她說的又乾巴巴地說了一遍。
“英國人已經知道法國財政虛弱,你不需要再硬撐了,利昂。”她拍了拍他的後背“我不想讓你泄氣,但天氣這麽冷,估計明年收成又不會好,你依舊需要大量進口糧食。”
“我想比我泄氣的大有人在。”拿波裡昂尼冷笑著“他們可打算趁著機會大賺一筆哩。”
“我剛才在教堂遇到了一個人,我的英國老鄉,他讓我提醒你,‘愛戴是靠恩義維系的,然而人性是惡劣的,在任何時機,只要對自己有好處就會切斷這條紐帶’,他曾經和人決鬥過,但是決鬥雙方朝著天空放了兩槍,於是雙方的自尊心都得到了滿足,兩人還繼續在議會裡工作,直到他失去了國王的支持被迫下台。”
“這人我好像認識。”拿波裡昂尼用怪腔怪調的法語說。
“我給他取了個昵稱,叫‘鑽石小子’。”她用甜甜的嗓音說“你覺得和你的‘昵稱’比哪個更好?”
“想跳舞嗎?”他忽然問道
“我不跳小步舞。”
“我們在討論埃及,當然是跳華爾滋。”他用一種傲慢的語氣說“宴會那天要穿埃及紅的裙子嗎?英國女人?”
“我穿白色……嘿。”她恍然大悟“紅色和白色,剛好是統一的上下埃及,我想給女士們一個著裝要求。”
“我想那天會很有趣。”他帶著她,在沒有音樂的伴奏下開始跳起了浪漫的舞步,她停下了。
“怎麽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
“和上次一樣?”拿波裡昂尼問。
“不一樣。”喬治安娜揪心地說,她想起了上次和西弗勒斯一起在黑暗中跳舞,當時也沒有音樂伴奏“我來之前,從水晶球裡看到了一個預言,整個歐洲都將陷入動亂之中,而那一切都和我有關。”
“讓我來告訴你另一件事。”拿波裡昂尼冷靜地說“1789年10月1日,國王在凡爾賽宮舉行了一場盛宴,到了10月4日星期四,巴黎陷入騷動之中,80萬居民正忍受著饑荒,因為上一年的糧食已經吃完了,而新種的莊稼還沒有收割,但凡爾賽裡卻沒有一個人考慮這樣嚴重的災難是否會導致動亂,我們在朗布依埃也舉行了宴會。有很多人覺得那是個壞兆頭,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為了解決饑荒,獲得更多的食物來源而舉辦的。”
“你在嚇我?”她捂著臉,難掩驚恐地說。
“沒什麽可怕的,還是說你和瑪麗·安托瓦內特一樣想逃跑了?”
“絕不。”她堅定地搖頭。
“好女孩,我們繼續跳。”他牽著她的手,繼續跳華爾滋。
“我覺得好暈。”她昏沉沉地說“我想睡了。”
“我們一起睡個午覺吧。”他溫柔得說“我聽說你想過萬聖節?”
她點頭“我想吃糖了。”
“正好可以做呂西安的歡送會,他要回西班牙了。”
“他不跟你們一起過聖誕?”
拿波裡昂尼大笑了起來“他就是為了不想和我們一起過聖誕才回的西班牙。 ”
這是何等奇怪的一家人。
“你要狩獵嗎?”
“當然要,獵物要給窮人吃,你想要什麽毛料?”
“我不喜歡將動物的皮披在身上,我寧可將它們抱在懷裡取暖。”
“就像你的貓?”
“不是你養的?”
“我以為那是你養的。”
“你給它取的名字。”
“我跟它在一起的時間沒你多。”
她覺得這對話可真沒營養。
“我喜歡看你穿白色的裙子。”他說道“就像典禮那天你穿的,讓我想起了婚紗。”
“好吧,那天我會穿白色的。”她應允道。
他心滿意足地停下了腳步,然後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將她從剛才那可怕的“現實”裡解救出來了。
“你可真怪,居然將我當做夢中情人。”結束了那個吻之後,可怕的科西嘉獨裁者笑著說。
她昏厥般抓著他的製服“我沒穿緊身衣怎麽還那麽暈。”
他盯著她,就像陷入了某種遐想。
“不論你想什麽,停下!”她惱羞成怒地說。
“我想到了!”他難掩激動地說。
“什麽?”
“謝謝,我的精靈。”他讓她站直了,抱著她的頭親了一口。
然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什麽情況?”她困惑地問,當然沒人回答她。
“我怎麽老和怪人陷入愛河?”她抱怨著,也離開了王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