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尼普頓宮與勝利女神廳的是維納斯畫廊,可以看得出牆上原本掛了很多繪畫,不過它們都被打包帶走了,隻留下了空蕩蕩的牆壁。
又走了一段後,從燈火通明的大廳傳來了音樂聲,或者說是合唱的歌聲,很顯然在聽完了歌劇後他們還在舉行派對繼續歡樂。
等喬治安娜走進大廳時,發現人們正在舉行假面舞會,還有一些人聚集在自助餐桌邊一邊喝酒一邊唱歌,其中包括喬治安娜的監護人。
看著眼前這一幕,喬治安娜不由得感歎,人類的悲歡離合並不相通。拿破侖信任的人不多,以勒德雷爾剛才的表現,他出現在人群中只會顯得很怪異,可能只有好奇心重的人才會去猜他怎麽那麽憂心忡忡。
她不想打擾這些人的好心情,也不想參與其中,在確定了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問題後喬治安娜就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斯塔姆已經在套房的會客廳等候很久了。
他並沒有坐在凳子上,反而一直站著,看到喬治安娜出現後還朝她鞠躬,就像往常一樣。
她看著藍眼睛的馬穆魯克,在他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出突厥人的血統了,尤其他還穿著一身法國人的服飾。即便他腰上有馬穆魯克劍,這在拿破侖的宮廷裡並不稀奇,很多軍官,甚至英國軍官也會配這種劍。就像拿破侖穿著軍隊製服出現在宴會和舞會,而非波旁王室那樣穿著華麗的晚禮服,他帶起了一種新的時尚。
“您有什麽吩咐,夫人?”斯塔姆問。
“我有一個問題,瑪格麗特發出尖叫那晚上,你怎麽不在臥室外面守著?”
“當時門口已經有副官了。”斯塔姆回答。
喬治安娜將魔杖取了出來,她就將它藏在了手腕上的麥穗手鐲裡,卻沒有將魔杖對著斯塔姆。
“我想用文明人的方式和你溝通,剛才的問題我再問一次,瑪格麗特發出尖叫的那天晚上,你怎麽不在臥室外面守著?”
“你可以試試看。”斯塔姆毫不妥協得說。
喬治安娜於是將魔杖對準了他。
“攝神取念。”她念著咒語,接著就在他的記憶裡翻找起來,那是一段很新鮮的記憶,很多細節還保留著,比如躺在門口的斯塔姆透過底下的門縫,聽到了裡面的說話聲,準確得說是喬治安娜朗讀那本遊記的聲音。
她從斯塔姆的記憶中退了出來。
“你聽到了……”
“你沒覺得那是秘密,所以才沒有注意保密,對嗎?”斯塔姆說。
喬治安娜有些心緒不寧。
“我只是聽不下去了。”斯塔姆接著說道“等你們安睡了,我還會回去。”
喬治安娜回憶著剛才看到的,斯塔姆正和其他仆人一邊烤火一邊聊天,這群人裡好像沒有安巴爾。
“那晚上安巴爾在什麽地方?”
“主人的仆人雖然沒有帕夏那麽多,但我不會關切每個人的行蹤。”斯塔姆說。
似乎沒有什麽好問的了,喬治安娜猶豫著,是不是該刪掉他的記憶。
“安巴爾恨波拿巴嗎?”卡羅蘭·萊斯特蘭奇忽然問“因為他入侵了埃及。”
“我們沒有你們那麽多規矩。”斯塔姆看著卡羅蘭說“至少我不恨主人。”
“你今晚上還要守著門口?”喬治安娜問。
斯塔姆沒有回答。
“你下去吧。”喬治安娜說,然後斯塔姆朝著她鞠躬,接著便離開了。
“他病得怎麽樣?”等斯塔姆離開後喬治安娜問。
“他的脾氣可真糟糕,不僅不吃藥,還罵醫生。”卡羅蘭坐在沙發上悠閑自在得說“就像是個不肯吃藥,耍賴的小孩,你看上了他什麽地方?”
“我可照顧過不少耍賴的小孩。”喬治安娜苦笑著,在她對面坐下“能罵人就說明精神不錯。”
卡羅蘭搖頭“國王可不像他那樣缺乏教養。”
喬治安娜則回憶著中世紀的那些國王,苦笑著搖頭。
“你變了很多。”卡羅蘭說“和我剛見你時判若兩人。”
“你一開始看到我像什麽樣?”喬治安娜問。
卡羅蘭沒有說話。
喬治安娜想起第一次見拉巴斯坦,當時她還有些惴惴不安,擔心他會把她當成獵物。
接著她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火歐泊”戒指,正是它變幻出的鳳凰讓牆上那些吵架的畫和桌邊吵架的人都閉嘴了。
曾經有人說拿破侖讓意大利男人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她本覺得有些誇大其詞。
如果西弗勒斯再來找她的話,他還認得出她麽?
她想起上次在愛爾蘭旅行,在酒館裡的時候他將鬥篷包裹著她,雖然那是夏天,她還是覺得很開心。
做一個必須自己撐起來和一個依靠別人的人,區別還是很大的,要是那個矮子沒生病的話她此刻倒是想依靠他一下。
“我很累了。”喬治安娜疲憊得說“兩個小時後叫我。”
“你也學他那樣?”卡羅蘭問。
“以後我有的是時間睡,現在是特殊情況。”喬治安娜站了起來“你們加強警戒。”
“是的,夫人。”卡羅蘭懶洋洋得說。
“你們有沒有冥想盆?”喬治安娜問。
“你要那東西幹什麽?”
“當思緒煩亂的時候,我需要用它整理一下。”緊接著她就回到了臥室,將臉上的妝容卸掉後她衣服都沒換,直接倒頭便睡。
她睡得很沉,可能真的兩個小時後她被叫醒了,但是叫她的不是卡羅蘭,而是戴著面具的拿破侖。
他的病好像好了,牽著她的手前往勝利女神廳,路過維納斯畫廊的時候牆上掛滿了畫,有倫勃朗的,有達芬奇的。廳裡沒有別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他帶著她開始跳華爾滋。
她覺得很不真實,覺得這是一個夢,緊接著她就真的醒了,她還是在奢華的臥室,不對,該叫寢宮了,獨自一人。
這一切都是她最不想要的,她記得那個北方農民如同廢墟一樣的房子,在收拾好之後很舒服,她想坐在搖椅上烤火,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會像葉卡捷琳娜女王。”她看著站在床頭的自己說“我會像童真女王伊麗莎白。”
站在床頭的她笑了“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你會知道的。”她堅決得說,接著站在床頭的她就打開了寢宮的門,走了出去。
這下臥室裡真的只有她一個人了。
喬治安娜看了一眼床頭,那裡放著格雷古瓦送她的鳥叫盒,她伸手將盒子拿了過來,將之打開,裡面傳出了悅耳的鳥鳴聲,仿佛來自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