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這邊還在愣神兒,夏侯惇的臉幾乎就快貼到陸羽臉上了。
直到這時,他才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小子,這次見死不救、落井下石雖不仗義,可你做的很對!”
呃…
陸羽下意識的接過長槍,有點兒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夏侯惇的智商怎麽突然在線了?這時直接開竅了?他竟然能理解,此間總總行為是在救他?
陸羽這邊露出了驚異的目光。
而與之同時,所有青州兵都驚呆了,夏侯將軍竟然笑了?跟隨這位將軍也這麽幾個月了,似乎…他從未對人笑過。
“好了…”
將飛龍槍交給陸羽後,夏侯惇當即吩咐道。“呂布小兒竟敢派人劫持我,此仇不報,我意難平,哼,即刻點兵,本將軍要趁夜反攻濮陽城!”
在夏侯惇看來,打死三十多個並州兵不算啥,關鍵是這口氣得出。
只是,陸羽與曹純來這邊的目的,恰恰與之截然相反,他們要阻止夏侯惇反攻濮陽,釀成更大的損失!
“弟兄們,校場集結,隨我…”
不等夏侯惇一句話喊完。
“咚”的一聲脆響,夏侯惇感覺後腦杓中了一記悶棍,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扭過頭,可看清楚擊暈他的人,夏侯惇的瞳孔瞪大,整個人無比的不可思議!
不過很快,他就閉上了眼睛暈了過去。
之所以夏侯惇詫異,是因為擊暈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虎騎統領曹純。
當然,這是陸羽與曹純一路上商量好的,夏侯惇此人性格執拗,他在濮陽城吃了大虧,必定要找回來,這點兒,別說是陸羽,就是曹操來了都沒用。
與其去做那毫無意義的“勸阻”,還不如用更直接的方式,一悶棍上去,他好,我也好!
簡單,省事兒。
當然了,這樣一擊悶棍,直接讓青州兵的甲士們大驚失色…
“他…他怎麽打暈了夏侯將軍?”
“要不要…把他抓起來呀?”
“就咱們還想抓人?沒看到他身邊那壯漢麽?你覺得…咱們能過得了他那一關?”
青州兵開始低聲耳語…
陸羽則是朝曹純使了個眼色,曹純心領神會。“我與陸羽公子奉曹公之命將夏侯將軍帶回鄄城,爾等即刻收拾行囊,準備撤離…”
講到這兒,曹純有些擔心青州兵的甲士不服他。
卻在這時,陸羽直接提起了那重重的“飛龍槍”,口中喊道:“你們將軍說了,見此槍如見他本人,全軍撤回鄄城,違令者,斬!”
這下…再沒有一個人敢質疑曹純,質疑陸羽。
畢竟,這槍…還是方才夏侯將軍親自贈給他的,所有甲士親眼所見,只是…沒有人能想到,這第一次使用,是在這種情形下。
月色見昏…
整個曹營數千將士有條不紊的撤離,而曹純、陸羽與龍驍騎騎士走在最後,當然了,他們之後還有人…
虎騎的將士…如今正埋伏在暗處,所謂虛張聲勢!
…
距離曹軍營寨五裡處,張遼帶著數千騎兵早已蓄勢待發。
就等天上的響箭信號,即刻衝鋒,一鼓作氣蕩平曹軍。
可…足足半個時辰了,怎麽還沒有響箭呢?
根據斥候傳報,那些詐降的並州兵早已得手,夏侯惇已然被劫持,但曹軍軍寨的大門打開又關上,撤去的拒馬又再度被擺回,這是何故呢?
“將軍,還不進攻麽?再等…天就要亮了!”有副將提醒張遼…
“再等等!曹軍大門緊閉,拒馬也沒有撤掉,如今強攻的話損失太大!”
張遼也很著急,可現在局勢並不明朗,不能冒然前進。
再說了…計策是軍師陳宮定下的,軍師三令五申必須見到響箭才能進攻,這是確保計劃的萬無一失。
如今的並州狼騎可再經不起半點損失了。
“報…將軍!”就在這時,有斥候疾馳而來。“情況有變?”
唔…有變?
張遼一怔,急忙問道:“不是已經成功劫持了敵將夏侯惇麽?如何有變?”
“是…是劫持了夏侯惇沒錯,可…”斥候有些更咽。
他打探到的情報太過匪夷所思,若非親眼所見,他自己都不信。
“曹營…曹營將士們一擁而上,他們…他們完全不顧及他們將軍的死活,咱們…咱們的三十余弟兄盡數被誅殺了,曹營將軍夏侯惇…他也…也安然無恙!”
什麽?
張遼的眉頭緊緊的凝起。
怎麽會?哪有這樣的士卒?絲毫不顧及主將的安危麽?
所謂擒賊先擒王,這是從古至今傳下來最精辟的戰法,夏侯惇被劫持,曹軍沒有亂作一團已經夠匪夷所思了,怎麽還會…一擁而上,對劫持熟視無睹?這…這完全違背常理啊!
“你說的話可當真?”張遼再度問道。
“末將親眼所見…全部,全部屬實。”斥候信誓旦旦…
呼…張遼長呼口氣。
如此看來,軍師的計略徹底失敗了呀?不過…張遼猛地想起,軍師陳宮還提到另外一點,若然有失,讓張遼就近埋伏起來!
依著夏侯惇的急躁性子必定會急怒之下反攻濮陽,而此刻的濮陽城早已布下了重重埋伏,張遼只需要截斷其退路,如此也能大破曹軍。
說起來,陳宮是個布局極其縝密之人,每一個計略的制定,他往往會反覆在腦海中推演,模擬各種情形,劫持成功、賺開寨門,有對應的方略,劫持失敗,也有失敗的應對。
在張遼看來,目前的局勢依舊在軍師的掌握之中。
“軍師早已料到如今的情形…我等就近埋伏即可!待得夏侯惇攻濮陽城中計再殺出,截斷其退路!”張遼當即吩咐。
可話音剛落…
“報,報…急報!”
又一名斥候迅速的趕來,因為張遼與曹營隻相差五裡,派出的斥候又多,故而曹營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斥候的稟報也十分密集。
“可是夏侯惇率軍來攻濮陽城?”張遼當即問道,言語間,還帶著十足的亢奮。
哪曾想,斥候撥浪鼓似的搖頭。
“不…曹軍退了,他們丟棄營寨,抄小路往鄄城方向退了,看樣子是…是放棄了濮陽城!”
啥?
張遼覺得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依著夏侯惇的性子怎麽可能退呢?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冷靜了?或者說…這個夏侯惇還是之前那個被軍師的調虎離山之計給耍的團團轉的夏侯惇麽?
“不對呀…”張遼猛地搖頭,“怎麽,怎麽就退了呢?”
“難道是…有高人?”
嘶…張遼猛的伸出這麽個想法,或許夏侯惇軍營中有高人指點!
這邊,張遼陷入沉思,斥候則繼續提醒道:“張將軍,曹軍揚長而退,我軍是否追擊?”
“不忙著追!”張遼擺擺手,繼而吩咐道:“先去曹營周圍與曹軍退軍之處查探一番,看看他們是否有埋伏?”
依著張遼的判斷,若是夏侯惇有高人相助,又豈會不沿途設下埋伏。
如今這個時節,可不能孤軍深入,像奉先那般中了敵人的十面埋伏之計。
“喏…”
幾名斥候答應一聲,急忙翻身上馬,迅速的前去打探。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斥候趕回。
“果然不出將軍所料,敵軍在沿途布有埋伏…究是傍晚,可叢林中塵土飛揚、飛沙走石,想來是騎兵,聽聲響,根本判斷不出有多少敵兵。”
呼…
張遼再度呼出一口濁氣,算對了,得虧沒去追!
“傳令下去,即刻退回濮陽城,敢私自追逐曹軍者,斬!”
“喏…”眾將領命,調轉馬頭就準備撤離。
臨行前,張遼頗為不甘心的眺望了眼遠處的曹營,心中喃喃:“怎麽…軍師這次又算錯了!”
“等等,這陳留郡南城門布下的埋伏與此間曹軍的退兵是否有聯系呢?”
有那麽一瞬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張遼的心頭浮現,陳留郡布下將計就計、十面埋伏的高人…與如今識破軍師計略,勸夏侯惇撤離的高人…或許本就是同一人。
呼…
想到這兒,張遼疾呼口氣,會是誰呢?
總不至於是曹操…他回來了吧?
…
…
曹操,當然沒有回來。
此刻的曹操正站在彭城外的曹營中,眺望著眼前的城郡…
而他的身旁,戲志才、荀攸表情肅然…他們正在商量如何破城的方略。
如今,越來越多的百姓、氏族站在了曹操這邊,每日都有數不清的徐州兵叛入曹營,有的氏族更是承諾,會在曹軍攻城時給予幫助。
這民心、氏族自信、軍心算是基本上斬獲了。
彭城嘛圍圍了這麽許久,也是時候該一鼓作氣攻取下來。
曹操與戲志才、荀攸商討均是攻城的細節。
卻在這時。
從兗州而來的快馬如旋風一般踏入曹軍的營寨。
刹那的功夫,就在營寨中踩出了無數的泥坑,馬上的騎士迎著白茫茫的小雪,任由冷風如刀一般的刮在面上,依舊不敢停歇翻身下馬…
他的口中呵著白氣,融化了飄來的雪絮,雪絮融為冰水落在他的眉梢上,落在了他那風塵仆仆帶著疲倦的面容上。
馬上的信使已經筋疲力盡,卻還是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大吼:“急報,急報…兗州急報!”
一聽到“兗州急報”這四個字,曹仁臉色都變了,趕忙親自拉住馬的韁繩,而信使整個人一頓,歪斜的落馬。
曹仁將他攙扶住,他則迅速的將懷中的竹簡遞給了曹仁…口中連連呼喊著。
“兗州遇襲,呂布主力兵馬勾結張邈夜襲陳留郡,並州狼騎四散分開去取兗州腹地各州縣…各郡縣局勢如何?尚不明朗!”
這話脫口,曹仁霎時間面如白紙,接過竹簡的手不自覺的在顫抖,他倒吸一口涼氣之後,才茫然抬頭。
口中連翻驚呼…“出大事了!”
他豁然起身,急忙去尋曹操。
…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信箋經曹仁之手遞到了曹操這邊。
迅速的展開,這信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曹操整個臉色煞白如紙,他的瞳孔驟然瞪大,拳頭不自禁的握緊。
“糟糕,呂布竟奇襲了兗州!”
誠然,之前曹操也擔憂過兗州,可他擔心的諸侯是劉表,是袁紹,是公孫瓚,是袁術…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豺狼竟是呂布?
話說回來…這些年的呂布,先後投身袁紹、袁術、張楊…並沒有自己的地盤,似乎存在感並不高啊!
他…他怎麽就能聯合兗州氏族,甚至,與之勾結的還是…還是曹操最信任的老同學——張邈!
曹操的神色肅然,他迅速的掃過竹簡上的每一行字。
原來,名士邊讓死了…
由此引出兗州氏族對曹操的猜忌,連帶著…呂布順理成章的與他們勾結,好陰損的手段哪!
曹操多聰明,字裡行間很快就發現這中間的總總圖謀,可,呂布能謀劃出這般縝密的計略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曹操敏銳的察覺到,呂布身邊或許有高人相助。
至於這個高人是誰,他還無暇思索,因為…比這更重要的是如今兗州的局勢到底如何?
信是荀彧發來的,他並沒有直接講明兗州的局勢,只是做了最壞的分析…讓曹操早做準備,隨時回援。
當然,憑著荀彧的性格,他必定還會再寄來第二封,第三封信箋!
到時候…局勢就更明了了。
可…關鍵問題是,若然呂布與張邈裡應外合已經謀下了陳留,連帶著一鼓作氣謀下兗州,繼而揮師東進,他曹操將要面臨腹背受敵的境況!
這…極端不利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更重要的決斷,圍了這麽久的彭城,眼瞅著就要攻下來了…若然兗州有失,曹操要放棄彭城麽?
若然放棄,那這些時日的攻伐,俘獲的民心、氏族之心可就都要付之東流了。
“明公?何事如此慌張?”戲志才看出了曹操的不對勁兒,急忙問道…
“兗州遇襲了!”曹操努力的讓語氣平淡一分,只不過,他如今那煞白的臉色已經出賣了自己,他用手扶住桌案。“張邈誤我,張邈誤我!”
他本想將張邈狠狠的大罵一頓,最起碼宣泄出他心頭的不滿,可…總歸,這已經於事無補。
此刻的曹操心態有些失衡,甚至有些心急如焚。
“我曹操用人不疑,可沒想到,在識人上出現了如此大的紕漏,張邈誤我,張邈害我呀!”
在他看來,呂布與張邈聯合,那謀下陳留幾乎是十拿九穩…陳留一丟,那兗州腹地的郡縣或許會紛紛響應啊!
無力感,如今的曹操整個人散發出的就是一股無力感。
其實,丟失一城一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曹操對自己的否定,以及…對陳留,對兗州喪失了信心。
“大哥,即刻回援吧…”曹仁連忙提醒道。“兗州是我們的大後方,弟兄們的家兒老小都在兗州呢,不容有失啊!”
“不可!”卻在這時,一道冷然的呵斥衝天而起,發言者,正是此間東征的總軍師戲志才。“明公可還記得陸羽獻出的那謀取彭城的三策…”
曹操怎麽會不記得。
隻誅賊首不問旁從;善待徐州百姓;攻敵為下,攻心為上。
這些字,字字珠璣,曹操一輩子都不會忘。
“志才,你想說什麽?”
“明公!”戲志才的語氣變得一絲不苟。“正是因為有了明公的用人不疑,才會采納陸羽提出的這三條計略,也正是因為這三條計略,才有了現如今彭城的即將陷落,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明公且不可因為張邈一人就妄自菲薄,局勢尚不明朗,陳留郡如何?兗州如何?誰也不知道…或許,主公留守陳留,留守兗州的賢才、猛將已經化解了此間危機!”
一字一頓,句句鏗鏘有力…
戲志才的話對曹操無異於一針強心劑。
局勢上的被動不可怕,心中亂了,一切才全都亂了,不就是一個老同學的背叛嘛,不至於影響到曹操的判斷!
除此之外,戲志才有一種感覺,要知道,能提出破彭城三計的陸羽也在陳留郡哪。
盡管戲志才與他並沒有太多接觸,甚至此前衙署議事,兩人還劍拔弩張…
可…曹操力排眾議,采納陸羽的提議,所產生的影響,一次又一次的讓戲志才震驚。
哪怕是現在,也正因為陸羽的方略,彭城的民心、氏族之心、軍心已然嘩變,這是要不攻自破的前兆。
如此多的功勳,如此縝密的心思?陸羽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麽?
重用陸羽,曹操的識人之術又豈有絲毫的問題?
如今,曹操在用人、識人上懷疑自己,心病還需心藥醫,戲志才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曹操恢復自信!
而這一劑猛藥,不正是陸羽麽?
當然,戲志才越是這般深入的去想,心頭的感覺越是強烈,有陸羽在,或許…陳留郡將無恙!
呼,此刻的曹操亦長長的呼出口氣。
方才因為張邈的緣故,太過激動了,的確有些妄自菲薄了。
他想通了,同窗張邈算什麽?
大膽啟用年輕的羽兒,不正是因為他的慧眼識人,他的知人善任,他的用人不疑,才卓有成效締造出如今的局面麽?
想通這點,曹操那因為自我懷疑而萎靡不振的樣子一下子蕩然無存,他的眼眸中不再驚恐,他整個人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這一刻,他又變回了那個魏武揚鞭、揮斥方遒的梟雄!
“志才說的對,局勢尚不明朗,即刻回援放棄唾手可得的徐州也不明智,且再等等,等荀司馬的下一封書信!”
而就在這時。
又一封書信傳來,只不過,這次的書信並不是兗州的快馬,而是豫州的快馬。
這是曹操派往豫州的細作發來的急件…
“…曹公不好了,不好了,豫州刺史郭貢趁火打劫,興兵十萬進犯兗州,兵鋒直指的是鄄城!”
霍,十萬大軍?指向鄄城…
指向荀彧駐守的鄄城麽?
原本面色舒緩的曹操,登時眉頭再度凝起。
現如今,他還能等到荀彧的下一封書信麽?
…
…
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