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東海郡。
此時的陸羽負手而立,站在窗前,感受著窗外的海風,眼眸卻是微微的眯起。
而邪馬帝國的女王卑彌呼跪坐在竹席上,靜靜的等待著這位陸盟主的決斷。
終於…
良久的沉寂過後。
陸羽開口:“我可以出兵幫你擊潰狗奴國的叛亂!助你奪回邪馬台國!”
卑彌呼顯得有些驚訝,不過,她像是格外的通透,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別人。“陸盟主不妨說說條件…”
“船舶的製造圖。”陸羽當即開口。“我需要能夠實現遠洋航行的船舶製造圖!”
呼…
聽到這個要求,很明顯…卑彌呼遲疑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得以的苦衷!
“怎麽?不行麽?”
陸羽的話接踵而出…
“不!”卑彌呼搖頭。“是之前,我們求助於遼東的公孫將軍,公孫將軍也對這船舶製造圖頗為感興趣,還有狗奴國的叛亂,這些船舶的製造圖亦是他們的目的!”
“而這些船舶的製造圖,是我們邪馬帝國絕對的機密…”
邪馬台國作為一個島國…
能夠遠洋,能載數千人,能夠征服海洋…乘風破浪的船艦便是他們的倚仗,故而…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拿這個做交換。
“女王不妨考慮一番!”陸羽的話很平淡。“試想一下,就算我要派人去馳援那‘邪馬台’,緊靠現存的這一些船舶,可遠遠不夠,勢必需要在船塢中建造更多的戰船!才能遠洋行至那邊,女王應該知道,一旦這戰船由大漢的船舶製造,期間的工藝也就不再是秘密!”
陸羽一番話侃侃而出…
十足的坦誠。
既是合作,那自然要符合雙方的利益!
“這…”卑彌呼眉宇下沉…“我需要與族人商議一下。”
“好!”陸羽點了點頭…“我等你消息!”
聊到這兒,陸羽轉過身,“我們大漢有一句話叫做‘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然來了,便無需客氣,即日我會解除你們的限制,女王與你的族人不妨在徐州內逛逛,領略下我大漢浩瀚的文化傳承!”
“陸公子有心了!”卑彌呼補上一句…
而陸羽朝他笑笑算是回應,旋即…走出了此間驛館!
天色漸昏,似乎…驛館外的火把也被海風吹滅了幾許,零星的燈火下,卑彌呼站起身來,行至窗子前,眼眸幽幽的凝起,望著眼前漸行漸遠的陸羽。
一旁一位年齡頗大的巫婆從後堂徐徐走出。
“女王打算答應他麽?”
“阿婆…”卑彌呼牙齒咬住嘴唇。“我們似乎沒得選吧…”
“可…這船舶的製造圖可是印在…”巫婆還想開口,卑彌呼卻連忙伸手打斷。“我知道…容我再想想。”
“好…好…”
顫巍巍的聲音中,驛館內的燭火熄滅,似乎…這位邪馬台國的女王要睡覺了!
可…唯獨她的貼身侍女才知道,這是女王要佔卜的前兆!
一切那麽的平淡,卻又那般的洶湧!
…
…
“什麽?”
月上眉梢,陸羽驟然被一道聲音驚醒。
“奉孝患了腸癱?”
陸羽的眉頭幾乎凝成了倒八字,不可思議的望向窗外。
窗外,典韋的聲音接踵而出。
“剛剛傳來的消息,荀令君已經致信去請鄴城的華佗、張仲景兩位神醫,可這腸癱…”
一句話講到最後,典韋頓住了,他本想說,這腸癱是不治之症,可又想到,郭奉孝是陸公子看重的人,這麽說…並不好!
呼…
反觀陸羽,他喘著粗氣,一副很莫名其妙外加無語的表情!
倒不是…他覺得腸癱是不治之症,心情哀婉!
要知道…腸癱,丫的就是一個闌尾炎,要徹底根治的話,放在後世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小手術!
就跟割包皮差不多…
這些古人不知曉,可陸羽很清楚!
說起這割包皮,那對於陸羽而言,就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至少,他很有經驗。
可關鍵問題是,這是古代,醫療器械並不充足。
要知道,割爛尾不同意割包皮,包皮割的不好,最多就不要了…可闌尾是要肚子上開刀的,而開刀的大前提需要絕對無菌的環境,否則…闌尾倒是切除了,可細菌留下了…死的比闌尾炎更慘!
當然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這郭奉孝,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陸羽本就琢磨著他身板不行,這才把他安排在校事府,無論是北定四州,還是遠征烏桓,陸羽壓根都不敢派他去…
不誇張的說,對這位病懨懨的英才…
陸羽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怎麽最後…還出問題了?
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唉,早知道這樣,真該趁他睡著,一刀給他割了得了…”陸羽無奈的抱怨一句。
得腸癌,無外乎那麽幾個條件!
飲食不規律,日日笙歌,夜夜新郎不節製,抵抗力自然低下!
再加上酗酒,怕是郭嘉的腸胃早都被酒精給搞得一團糟!
當然,哪怕是按照歷史的軌跡,郭嘉也是這樣…
按照古籍的記載,曹營的軍紀素來嚴明,可唯獨郭嘉郭奉孝是個例外。
什麽把女人領入軍營;
什麽徹夜歡愉;
什麽軍中酗酒…
凡是與黃、賭、毒能扯上關系的,郭嘉是一樣不拉!
換作別人…被曹操殺一千次都不過分。
可偏偏,曹操對郭嘉特別的照顧!
還說什麽,“此乃非常之人,不應以常理拘之!”
就連軍中負責執掌軍紀的陳群幾次三番狀告郭嘉,結果是,曹操嘉獎了陳群,可嘉獎之後就沒下文了,處理郭嘉這事兒,曹操選擇性的遺忘!
“唉…”
想到這兒,陸羽再度歎出口氣。
歷史上的郭嘉是被曹操慣壞的,這裡的郭奉孝,是被他陸子宇給慣壞了!
好聽點說…這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好聽點兒,那就是狗改不了吃粑粑…
郭嘉郭奉孝,該呀,陸子宇是真欠他的!
“傳令龍驍營,即刻啟程,返回許都!”
陸羽當即吩咐…
典韋本還想再問一句,邪馬台國這邊似乎還沒有徹底解決,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儼然,他意識到,在陸公子眼裡,邪馬台國…可遠遠比不上郭奉孝重要。
或許…也可以這麽理解,任何一個帝國,也無法與龍驍營、校事府的任何一個兄弟比擬!
本是風平浪靜的夜晚…
龍驍營迅速集結,那矯健的馬蹄擊破了靜謐的夜!
…
…
關外,西涼,天水郡。
馬騰與馬超頗為豪放的坐在胡凳上,一言不發,目光蕭索,像是有心事。
馬雲祿捧著一盤晶瑩碩大的馬奶葡萄進來,放在了父親與兄長的身前。
“這是西域供來的,比咱們雍涼的甜,父親與哥哥不妨嘗嘗!”
按理說…
這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西涼郡主都開口了,作為父親的馬騰,與兄長的馬超該給個面子,嘗上一口。
只是…兩人輕輕的抬眸,卻依舊一言不發。
“父親、兄長…你們這是怎麽了?”
馬雲祿急問…
“唉…”沉吟許久的馬騰歎出口氣,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封天子詔書。
馬雲祿會意,當即展開詔書…
可這不展開還好,一展開之下,馬雲祿眼眸睜大,露出幾許驚訝的神色。
“衛尉?這可是九卿之一呀…掌管宮廷近衛!”馬雲祿張口道:“陛下緣何敕封父親為衛尉呢?”
要知道,馬騰的先祖是伏波將軍馬援。
新朝末年,馬援投靠隴右軍閥“隗囂”,甚得器重。
後來歸順光武帝劉秀,為東漢統一立下了赫赫戰功、
東漢建立後,馬援仍領兵征戰,西破隴羌,南征交趾,北擊烏桓,累官至伏波將軍,封新息侯,世稱“馬伏波”!
那時候,提到他的大名,人人都會豎起大拇指,說一句“老當益壯”、“英雄無敵”,其女兒還當過皇后。
只是扶風茂陵馬家,從孫子一輩起,就有些沒落了,到漢靈帝末年,馬騰隻為州郡署的軍從事,後與王國、韓遂反漢,最終被董卓招安。
興平元年時,跟隨西涼軍閥進軍長安,企圖誅殺李傕、郭汜,卻最終戰敗,隻得回到涼州!
可以說,因為這一系列的騷操作,馬家的名望在雍涼之地算是跌入谷底…
而馬騰也自覺…愧對馬家先祖,愧對伏波將軍馬援!
便是為此,近年來他屢次幫曹操,幫漢庭…所圖,唯獨是漢庭的冊封,洗刷他昔日反漢的罪名。
可…年對此番天子冊封,九卿之一,衛尉之銜,馬騰與馬超卻高興不起來。
“父親若能位列大漢九卿,那先祖伏波將軍泉下有知,想必也頗為慰藉吧?”馬雲祿繼續開口,似乎還頗為父親高興。
“祿妹…”馬超解釋道。“這哪裡是朝廷敕封父親為衛尉,分明是曹操敕封父親!”
“這有何不同?”馬雲祿反問。
呼…
一口濁氣呼出,馬騰站起身來。
“祿兒,為父且問你,這幾年曹操做了些什麽?”
“定北境四州!”馬雲祿不假思索。“還有平烏桓,將遼東之地收歸漢土,現如今,整個北境已經徹底歸入漢土!”
“北境四州、遼東、遼西不是歸入漢土,是歸於曹操!”
馬超打斷道。
“這…”
不等馬雲祿開口,馬騰的話還在繼續:“沒錯,如今,天下十三州,已經有八州歸於曹操之手!接下來,曹操勢必南下荊州!”
“所以…”馬雲祿插口道:“所以曹操才會敕封父親為衛尉,想要將父親引入許都城,這樣方可保關中無虞!”
馬雲祿懂了。
怪不得,突然出現了這麽一個天子詔書。
“那…那父親打算怎麽辦?”馬雲祿接著問道。
“能怎麽辦?”馬超搶先開口。“如今曹操操持著朝廷,這詔書便是公理,是正義,我們之所以能在這關中立足,能成為關中門閥之首?不也是倚靠著朝廷的支持麽?若是違抗…那…”
盡管沒有把話講完…可馬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明明知道這是“陽謀”,可…他們還是得陷進去。
倒是馬雲祿…
她大眼睛連連眨動,過得片刻,方才張口。“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馬騰與馬超均抬起頭來。
“父親不妨把我嫁給陸子宇!”
啊…
馬雲祿的話宛若晴天霹靂一般。
不等馬騰與馬超回過神兒來,馬雲祿繼續道:“若是女兒嫁給陸子宇,那便是一門侯府三夫人。曹操最器重的便是陸子宇,礙於這一層關系,他勢必不會為難父親,更不敢幽禁父親,而只要女兒與父親在許都城,那兄長在雍涼便可堅若磐石,穩如泰山!父親與女兒亦可動用全部的關系幫兄長於雍涼做大!”
“反過來,兄長的實力越來越大,我在白馬侯府的地位,父親在朝堂上地位就越穩固,馬家與曹家方可永結盟好!相安無事!”
關外女子不同於關內女子,嫁人什麽的,張口就來,全憑喜好…
斷然不會顧慮什麽女兒家的羞澀?矜持!
此時的馬雲祿連續的眨著眼睛…
至少,她對陸子宇是不排斥的,而且…還有些小小的崇拜,只是,她怕是都不知道,有一種喜歡就是從崇拜開始的!
嘿…
別說,馬雲祿這話雖語出驚人,可…此間每一句竟都有理有據。
簡單點說,曹操以“衛尉”為餌,這是誘馬騰入京予以幽禁。
可若是多了馬雲祿與陸子宇這層關系…
曹操再幽禁馬騰,那龍驍營怎麽看?
與陸子宇有著千絲萬縷的無數朝臣、武將怎麽看?
甚至…朝廷怎麽看?
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曹操不會傻到還這麽做!
那麽…這衛尉就不再是餌,而是真真實實的九卿…是扶風茂陵馬氏一族真正意義上的崛起,真正意義上的重塑祖輩榮耀,也是他們對曹操行動的最佳反製!
只是…
“祿妹?你從未見過陸子宇!”馬超拋出一問。
“這位白馬侯都那麽大的名聲了,還有必要見麽?”馬雲祿莞爾一笑。“只是…不知,這一門侯府三夫人會不會有些亂了他們關內的規矩!”
“哈哈…這不是問題!”馬騰當即擺了擺手。
儼然,他對這門婚事是舉雙手讚成的。
馬騰站起身來,行至馬雲祿的身前,“他曹操能假借朝廷,拋出‘衛尉’誘我入京,我緣何不能拋出這寶貝女兒,誘他最器重的白馬侯來登門迎娶呢?”
言及此處…
“哈哈哈哈…”
馬騰大笑出聲,一邊笑,一邊走出此間軍帳,去尋文吏…他要鄭重其事的回這封天子詔書!
誠然,陸子宇是名震天下?
可…祿兒乃雍涼郡主,她的背後乃是十萬西涼鐵騎!
一門侯府三夫人!
這事兒,究是精明如曹操,也必定能拎得清!
…
…
許都城,醫署,室內點著淡雅的熏香,窗外卻是一陣疾風驟雨。
與這疾風驟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衙署內一方病床上,安靜躺著的一個三十余歲男人。
他是郭嘉…
如今,他的臉色煞白如紙,整個人就連呼氣都顯得格外困難。
可…莫名的,他好像又在等待著什麽。
若是沒有等到,郭嘉怕是不會甘心。
“咳咳…”
連續的咳嗽聲不斷的從醫署內傳出。
此刻,郭嘉身前,華佗與張仲景亦是一籌莫展…
腸癱是不治之症…
莫說是兩、漢、魏、晉,就是唐、宋、元、明、清,也鮮有人能活過腸癱這樣的症狀。
“咳咳…”
“兩位神醫,我的病…我清楚,怕是無藥可醫了吧?”
細若遊絲的聲音自病榻上傳出。
華佗與張仲景面面相覷…彼此互視一眼,還是華佗張口道:“我倒是有一些辦法,能讓你稍減痛苦,可這腸癱…”
“華神醫,莫要強求!”郭嘉的聲音依舊很弱。“昔日裡,子宇便與我約法三章,不能飲酒,不能碰女人,不能動怒…可…呵呵,若是依著這三條,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子宇屢次三番的勸我節製,可我…我倒是想節製,可每次看到那些妙齡女郎,我不忍心她們獨守空房!哈哈…”
難得…
都到這種時候了,郭嘉竟還能說笑。
“奉孝此症狀,我與華佗神醫雖不能解,卻不意味著無人能解,昔日…那傷寒症便是如此,若非師兄陸子宇的一本《傷寒雜病論》,那瘟疫又怎麽能過去?”
張仲景在試著勸郭嘉不要放棄希望…“師兄被譽為當世醫仙,他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會有!”
“哈哈…”
面對張仲景的勸解,郭嘉只是淺笑。“兩位神醫就莫要寬慰我了,我自覺時日無多,只求…咳咳…只求,咳咳…”
似乎是因為想到了某件大事兒…
郭嘉猛地咳嗽了起來。
“奉孝不易多言,要靜心!”張仲景還在勸。
郭嘉卻是絲毫不顧。“煩勞兩位神醫轉告陸子宇,就說他當初答應我鑄一座‘銅雀台’將天下美女收攏其中,供我采摘,咳咳…我…我知道他是騙我的…可…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相信了他!”
“他…他也沒有讓我失望,至少…至少在釀酒這件事兒上,他沒有騙我…我…我親手為他釀製了一趟酒,就埋在…埋在酒窖的那棵桃樹下,本…本打算等他歸來,一道暢飲,沒想到…沒…沒想到…”
“呵呵…世事無常, 無常…這將茅台酒發揚光大的任務,我…我還是還給他吧!”
言及此處,郭嘉搖搖頭像是說完了最後的囑咐,只剩下慘笑。
“我郭嘉平生從不信天命,今日方知,人意…人意終究…終究不能勝天。”
“隻恨我無法與子宇再一道飲馬黃河、飲酒高歌,為…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也為這萬世開太平!”
言及此處…
郭嘉的手緩緩滑落,倒在枕上,眼角留下一滴淚來。
張仲景、華佗…
連同附近的荀彧、荀攸、戲志才、沮授…齊聲痛哭。
——“奉孝!奉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