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孫女此行可否帶著暮雪一起去京城?”溫小六想了想問道。
老太爺抬眸看她,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什麽,“此事你無需來問我,若舒家願意,自是無妨。”
“謝謝祖父,孫女這便差人去舒府。”溫小六眼神一亮,卻還是不忘施禮。
“嗯,好好收拾行李吧。去了京城便在你大伯家中多住些日子再回來。”老太爺站起身揮揮手道。
說完便背著雙手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卻又突然停下,微微側了身子,也未曾看向溫小六,只是揚了揚聲音,“對了,柳姨娘便不要跟著去了,你那玉蜀黍還未完全成熟,柳姨娘便留下管理此事吧。”
溫小六愣了一下,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輕應了一聲,“.....是。”
老太爺已然走遠,自是未曾聽到。
溫小六有些頹然的坐在石凳上,突然沒了方才那股興奮。
若是自己一人去京城,那便有何意思?
姨娘不在自己身邊,她卻難以感到安心。
溫小六呆呆的坐在石凳上不說話,白露瞧著便有些擔心。
“姑娘,給舒姑娘的信,還寫嗎?”
溫小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揚起嘴角,“寫吧,拜托你了。”
白露年紀與溫小六差不多,只是白露話少,看著冷淡,就感覺要穩重些。
溫小六偶爾也會下意識的依賴她。
“姑娘客氣了。”白露說完便轉身去了書房。
將信寫好之後,找了裕德讓他幫忙送到舒府去。
舒暮雪收到信的同時,謝府大老爺手中也收到了一封從京城送過來的信件。
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後便迅速讓下人將大太太叫回來。
他則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爺也在其內。
“出什麽事兒了,這麽著急的叫我回來?”人未到聲先到,進屋之後,見老太爺老太太都端坐在上首,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丈夫。
詢問的眼神看過去,丈夫卻沒有接收到她的暗示。
臉上的表情有一種隱忍的興奮,手腳似乎都不知該往何處放了。
整個人坐立難安的模樣。
“回來了,先坐吧。”老太太和顏悅色的對著大兒媳道。
大太太在大老爺身側坐定。
“老二跟老三都不在,現人都到了,你有何事如此緊急,便快說來,也省的我們跟著你著急。”老太太讓屋內的下人退下,之後便看著大兒子道。
大老爺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從袖口裡掏出那封信。
先是遞給老太爺,之後便退到旁邊,卻未坐下,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老太爺。
兩手交握在身前,不住揉搓。
謝府的老太爺常年都是一副笑眯眯如同彌勒佛一般的樣子,身上的衣衫穿的樸素,腳上也不過一雙黑色棉布鞋。
接過那信時,臉上表情未曾有何變化,低頭慢慢看信。
看完之後,臉上還是那副彌勒佛的表情,伸手將信遞給身側的謝老太太。
“爹。”大老爺忍不住著急的喊了一聲。
老太爺笑眯眯的,雙手攏進袖子裡,“此事咱們說了無用,你且去將金兒叫回來再說。”
“這麽好的事,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金兒怎麽可能不樂意!”大老爺下意識的反駁。
老太爺卻沒有繼續說。
老太太將信看完,之後又遞給一臉好奇的大太太。
看著老大,“這話你父親說的不錯,金兒素來主意正,就算那東陵先生確有此意,也要看看金兒是否願意。”
“若是金兒自己不樂意,咱們便是逼著他去,最後也不可能讓他能真的拜入東陵先生門下。”老太太看的可比大老爺清楚。
老太爺自然也是了解自己這個孫子的。
“那,那這麽好的機會便就此錯過嗎?那可是東陵先生!多少人想見他一面都難的人物!”
“若是金兒能夠拜入東陵先生門下,那入了朝堂之後,還用擔心他因家族而被人瞧不起嗎?”大老爺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道。
此話一出,屋子便安靜下來。
他們家雖是潑天富貴,可到底是個不入流的商賈。
這金陵城,世家大族中,有幾個是真心與他們謝家相交的?
這些話他們內心自是清楚,只是卻鮮少有人在明面上說出來。
此時大老爺這番口不擇言的話,雖有些難以入耳,卻掩蓋不了是事實。
謝金科若真的執意要走從政這一條路,那以後沒有家族撐腰,自己一人何其艱難,他們盡管不在官場都能想象。
且家中因是皇商,與朝臣打交道也不算少,裡面的彎彎繞繞比起做生意來說可複雜多了。
更不用說不過是個族學,從入學起,便常被同窗欺辱。
有些夫子更是對此睜隻眼閉隻眼。
他們作為金兒的父母祖父母難道會不心疼嗎?
當然心疼。
可是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且從不願讓人知道他在學堂裡的事。
他們也不能逼迫他放棄。
若果真能讓金兒拜入東陵先生門下,那日後金兒入了官場,有師門在,自然不會像如今這般艱難。
便是出去隻消說他是東陵先生徒弟,便能得到的更好的禮遇。
“茗茶。”大太太的聲音打破屋內的沉默。
在外伺候聽差的茗茶應了一聲,“太太。”
“你去一趟溫府的族學,將小少爺請回來,就說家裡有要事,讓他不要耽擱。”大太太出言吩咐。
茗茶應是。
屋裡的說話聲,影影綽綽,她並未聽清。
只是大約知道大老爺是因為小少爺的事與老太爺老太太起了爭執。
大太太讓她將少爺請回來,只怕是出的並不是一般的事。
謝金科到府時, 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
將書箱遞給春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思慮一番還是未曾回院子換下。
腳步從後看,似有些急促,但細看又覺得似乎還是那般不緊不慢。
叩叩叩
裡面沒有應聲,卻是他父親著急的直接將房門拉開。
“你可算是回來了,趕緊進來吧。”大老爺拉著謝金科進去,門被跟過來的茗茶輕輕關上。
謝金科不著痕跡的從父親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眉目疏朗,身姿清雋矜雅,一襲灰色衣衫,也被穿出一股清雅韻致來。
謝家的人出去,身上總能或多或少看出些商人的氣息。
但在謝金科身上,卻只有讀書人的清雅風正,以及一絲他們都未曾在幾大世家身上看到到那種矜貴卓然。
無怪乎大太太偶爾會覺得此子並不像是自己的孩子。
此刻就連老太太等人也有此番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