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舒三老太爺從房間出來,接過孫秀才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沒什麽味道的白開水,不過一口就放下了。
“舒大夫,舍妹如何了?”等著他喝了水,孫秀才這才上前一步,有些緊張的問。
“我給她扎了兩針,一炷香之後就會醒了。不過那小丫頭體質有些弱,還有些營養不良,得多吃些益氣補血的東西,雖然不是什麽大毛病,但也輕忽不得。”舒三老太爺說完便讓麥冬拿出紙筆來,寫了張藥方遞給孫秀才。
“你拿著這藥方去抓藥,一日一次即可,吃半個月之後再來找我。”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孫秀才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面的藥材是什麽,見人要走,忙將藥方收好,送舒三老太爺出去。
等人走後,這才來得及看那藥方。
旁邊的李嬸兒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湊了過來。
只是她不識字,也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麽,“影行啊,這上面都寫的什麽啊?嬸子怎麽瞧著你臉色不大好?淼淼到底得了什麽病啊?怎麽突然就暈倒了?”
孫秀才搖搖頭,“舒大夫隻說淼淼身子弱,營養不好,卻沒說是何病症。只是這藥方上的藥....”
滋補的藥哪有便宜的,雖說需要的樣數不多,但加起來卻不是他能負擔的起的。
更不用說要吃半個月。
只是妹妹身體不好,他也有大半的責任,平日如不是對妹妹忽視過多,整日操心學堂的事情,也不至於妹妹突然暈倒都不知為何。
孫秀才內心自責,轉身進屋,翻出先前存下的銀子來。
不過幾個銀角子,加起來約莫十來兩的樣子。
本是存著打算用來迎娶冬靈的,只是現在淼淼這個樣子,隻好先拿來應急了。
“哎呀,秀才啊,這不是你準備著娶媳婦用的嗎?如今你拿去買藥去了,那娶媳婦怎辦啊?”跟在後頭進來的李嬸兒見了,驚呼出聲。
她家跟孫家挨著,也常照應這兩個沒了父母的孩子,對於他們家那點家底甚至比自己家還清楚。
此時見孫秀才一手拿著藥方,一手拿著那銀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淼淼的身體要緊。”孫秀才臉上閃過一抹不舍,很快又變得堅定起來。
“就算這樣,那你們婚期都定下了,到時你要是拿不出銀子來娶親,這不是讓女方不好看嗎?而且,我看今日來的那位千金小姐,應該就是你要娶的那姑娘的主家吧?”
“人家能不辭辛苦的幫忙,還不是看在那姑娘的份上。說明主家器重那姑娘,要是主家知道你這般輕賤人家,那她們還能願意將人下嫁給你嗎?”李嬸兒苦口婆心的勸。
雖然她也擔心淼淼那丫頭的身體。
可方才大夫都說了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要調養滋補。
這調養身子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前雖說給淼淼補身體也重要,但也不至於將所有的家當都填補進去啊。
再說了,等將人娶進門之後,能在溫家那樣的大戶人家做丫頭的,怎麽可能手上沒點銀子,到時嫁進門了,還怕她不拿出來嗎?
李嬸兒雖這般想,但孫秀才卻明顯不是。
“如真是這般,那便只能算是我與她沒有緣分。”孫秀才說這句話時,將心底那有什麽東西突然碎裂的聲音,強行忽視。
抬頭滿臉認真的看向李嬸兒,“淼淼從一出生便是我帶著長大的,雖是妹妹,卻如同女兒一般,我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李嬸兒見此,囁嚅一下雙唇,終歸長歎一聲,不再多勸。
不待二人再說什麽,隔壁廂房內傳來聲音,兩人忙起身進去。
躺在床上的孫淼淼此時悠悠轉醒,人似乎還有些暈乎,迷迷瞪瞪的看向來人,“哥,您今日怎麽沒去學堂啊?”
說著便要從床上起來,只是身子虛弱,手臂沒有力氣,又摔了回去。
“你且躺著,別起來。我與學堂請了一日的假,明日再去學堂。”孫秀才上前將人扶著重新躺下。
“淼淼,你沒事了吧?今兒早上你哥過來跟我說喊你喊不醒,請了大夫來看也不知是什麽問題,可給我們嚇壞了,現在覺得怎麽樣?”李嬸兒走到床前,看著她問。
“我沒事,只是身子覺得有些虛,沒大礙的,讓你們擔心了。”孫淼淼笑的有些虛弱。
這懂事的樣子,更加讓人心疼。
“沒事就好,今日你便歇著吧,家裡的事兒有我跟你哥呢,你別擔心。”李嬸兒拍了拍她的胳膊道。
“李嬸兒,總是麻煩您,我....”孫淼淼說著望了望她哥。
見她哥不知在想些什麽,神思有些恍惚的模樣,“哥,你怎麽了?”
孫秀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孫淼淼的頭頂,“淼淼說的是,也不能總是麻煩李嬸兒。家裡的活計我來做就行了,李嬸兒,您自己家裡也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今日便不麻煩您了,等淼淼好些了,我再帶著她去給您道謝。”
李嬸兒聞言也不多推辭。
孫家這兩個孩子,從小早當家,家裡那點活都是自己做,也確實不用她留在這裡。
現在淼淼醒了,雖說看著有些虛弱,但只要人醒了,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要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隔著籬笆叫一聲就行。”李嬸兒說著往外走。
孫秀才將她送出去。
“淼淼,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熬點粥來喝。”孫秀才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也一直未曾用早飯,先前是沒想到這裡,現在心神松了些,也覺得有些餓。
去了廚房,開始燒火熬粥。
等吃完這早不早晚不晚的飯之後, 便拿著銀子又去了內城買藥。
原先來內城,偶爾還能花一個銅板搭車過來,想起現在家中銀錢狀況,孫秀才便步行到內城來。
進城之後,直接去了藥鋪,將藥方遞給夥計看。
“買幾幅啊?”夥計接過藥方,懶洋洋的問。
“十五副。”清冷的聲音,沒什麽猶疑,讓夥計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懶洋洋的眸子有些意外。
戴著方巾一看就是個秀才,只是身上穿的青衫卻有些發白陳舊,腳上的布鞋,更是磨得不成樣子,上面沾染的泥土將屋子裡的地面都弄得髒兮兮的,一看便知是走路過來的。
沒想到這窮酸秀才,出口便是十五副。
也不擔心他是否出的起藥錢,愣了一下就去拿藥了。
“一共八兩九錢零二十,這二十個銅板便不收你的了,給八兩九錢吧。”夥計手速很快的扒拉幾下算盤道。
孫秀才從荷包中取出銀子來,遞給夥計。
買完藥材之後,身上剩下不過二兩的銀錢,將銀子放好,拿著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