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七姑姑怎會知曉您會那繡花手法的?”上了馬車之後,溫小六皺眉問。
夏枝聞言,忍不住抬頭看向姨娘與姑娘。
柳姨娘搖了搖頭,“如何得知我卻不知,但舒家七姑娘想知道的事,要打聽到並不難。且當初決定將這門繡藝的繡樣放在鋪子裡售賣,就應想到會有這一天,只是這一天的到來居然是因為舒七姑娘。”
“或許,也幸好是她。”柳姨娘低語道。
“嗯,七姑姑性子雖然潑辣了些,但人還不錯。只是剛才七姑姑的意思,暮雪這些日子似乎在家裡不太好過,姨娘,你說為何男子必須要納妾呢?”溫小六雙手撐著下巴,有些惆悵道。
她話音剛落,夏枝就忍不住拉了姑娘一下。
她們家姑娘說這話,不是誅姨娘的心嗎?
柳姨娘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並不介意她的話。
“軟兒前幾日不是得了兩件新衣裳嗎?有了新衣裳,那舊的衣裳是不是便被你放置在一旁,不再會想起來?而你上街時,見到有女孩子穿著比你身上漂亮的衣裳,你是不是也會很想要呢?”柳姨娘輕聲道。
溫小六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比較喜歡穿新衣服,有了新衣服之後,那些穿舊了的衣裳,大多被她收拾出來送到了善堂。
點了點頭,應姨娘的話。
“女子之於大多數男子來說,就像是那漂亮的衣裳,喜新厭舊,有漂亮的便想著得到,而得到之後,又會被更加漂亮的吸引,他們自然是不會滿足的,這才有了小妾,但這樣的妾,對於男子來說不過是閑時解悶的玩意兒。”
“大多數小妾,被取回來,則是為了傳宗接代,一個家族的子嗣興旺,不能全依靠在主母的身上,而女子生產時間太過漫長,且生產一次之後,所需的休養時間也很長,這就需要更多的人來共同承擔這件事,也就有了小妾。”
“只是話雖這樣說,姨娘並不希望你以後的丈夫,會是一個因希望家族子嗣枝繁葉茂,便納妾不斷的男子。”
“軟兒,姨娘教了你許多的東西,就是希望以後就算不依靠男子,你也能在這世上安身立命,這世間,對女子的束縛太多,你只有變得足夠強大,足夠優秀,才能讓自己在這男子的天下有一片立足之地。”柳姨娘的聲音很低,很輕柔,說的很慢,也不知是在說給溫小六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夏枝恨不得此刻能有個東西能將耳朵捂上。
她們家姨娘又開始用驚世駭俗的言論教導姑娘了。
這要萬一以後姑娘有樣學樣,那可怎麽辦?
姑娘如今雖然確實學了不少東西,但也不代表她就能用這些東西當成一把利劍,劈開被男子當權阻擋的銅牆鐵壁。
春月則一直低垂著頭,並未說話,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未變化。
她其實覺得姨娘未雨綢繆的很對。
姨娘性格看似柔弱,但實則外柔內剛,她身上的許多見解與想法,都與這個朝代格格不入,而姑娘在這樣的教導熏陶下,難免會有所影響。
萬一以後真的無法遇到讓她真心實意也對她真心實意之人,或許她們家姑娘真的會獨善其身一輩子。
只是這個獨善其身並不是削了發出家做姑子,而是鮮活的存於世道中,還能安然無畏。
“姨娘,我會好好的,不會讓你失望的。”溫小六重重點頭,緊緊的牽住柳姨娘的手。
柳姨娘卻搖搖頭,“你不用在意我是否會失望,也不用在意別人是否會對你失望,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唯一要在意的,便是你自己是否過的開心快樂,同時這個開心快樂,是建立在不違背律法道德底線之上的。”
溫小六雖然聰慧,但到底只有八歲,姨娘說的話,讓她有些懵懂,還是點點頭答應。
牢牢的記在了心底。
到了溫府,二人進了院子,凳子還未坐熱,四太太院子便派人過來了。
來人是花嬤嬤。
“哎呦,姨娘院子這是擔心在這府內有賊子還是怎的?怎麽養條這般大的黑狗,可嚇死個人了。”花嬤嬤剛進院子,便發現那大黑狗站在院中,雙眼死死盯著她,嘴裡發出低低的呼嚕聲。
“行露,把狗牽走。”柳姨娘掃了眼花嬤嬤之後道。
等狗被牽走了,花嬤嬤這才敢進院子。
“不知花嬤嬤夤夜到此有何貴乾?”柳姨娘站在院中,與花嬤嬤隔著約莫兩米的距離問。
“對姨娘來說可是好事兒,我們家太太說,過兩日靈源寺的梅花便要開了,到時候大家一同去賞梅,順帶還有舒家、袁家、嶽家也會去,還請姨娘做些準備。”花嬤嬤開了花一般的笑臉,無端卻讓人並不覺得舒適。
“哦,對了,四太太那邊明日會差人去學堂那邊與兩位姑娘請假,到時姨娘可要記得帶上六姑娘。四太太話裡的意思,說是不好這些做長輩的都出門賞花去了,卻留著幾個小的在家中辛苦念書。且這念書日複一日也總該有休息的時候。”花嬤嬤笑著說完,也不待柳姨娘再說什麽,便轉身告退。
“姨娘,這四太太是什麽意思啊?往年賞花一類的事情,可沒有咱們院子的份兒。”冬靈手上端著茶壺正要去燒水,此時卻也顧不得了。
柳姨娘搖搖頭。
她與四太太相處不多,對她並不算很了解,只是知道這人對原身很不喜。
但之前都算是相安無事,如今怎會突然來做這一番邀約。
最重要的是,這金陵城最有底蘊的四家中,去了三家,而他們家族又以書香世家聞名,雖與那幾家大族有些不同,卻也算得上是金陵城中的大族。
往常這樣幾大家族聚會宴客,少有帶著姨娘小妾同去的。
這四太太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她也不知。
且今日她不過剛剛才從舒家回來,四太太便差人傳了這番話回來。
這裡面要是沒有關聯,她卻是怎麽也不信的。
冬靈有些擔憂的看著花嬤嬤離開的方向,她總覺得自從除孝從懷安那邊回來,院子裡就沒有了以前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