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笑鬧一陣,四太太將清明祭祖的事情跟老太太撿了比較重要的匯報了。
之後沒走,卻也沒有要再說什麽的意思。
“正好你在這裡,你也給看看,這是給三姑娘和四姑娘準備的聘禮裡面的枕巾。”說完身後的紅雲將原本放在桌上已經繡好的大紅色枕巾拿了過來,遞給四太太。
四太太伸手接過。
繡工精致細膩,伸手觸摸上去,柔軟舒適,且松緊有度,鋪平開來,褶皺細小的可以忽略。
這樣的繡工,實屬難得。
就是四太太,也忍不住驚豔,“這卻是哪裡找來的繡娘,繡工如此精湛?”說完看向三太太,“三嫂可得將這繡娘介紹與我,說不準玥兒的嫁妝,她還能幫得上忙呢。”
三太太一聽,臉上笑開了花兒,“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這哪裡是誰家繡娘繡的,這可是柳姨娘的手藝!柳姨娘在妹妹院子裡這麽多年,妹妹不會還不知道柳姨娘的手藝吧?”
這綿裡藏針的話,讓四太太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
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柳姨娘。
眼神裡的冰寒,讓柳姨娘忍不住歎息。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三嫂說笑了,柳姨娘的手藝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這成親的枕巾,原是柳姨娘幫忙繡的,這才有些意外。”四太太說著,將手中喜慶的大紅枕巾放下。
“柳姨娘的手藝確實不錯,只是這新嫁娘的東西,也不能都讓外人給做了,好歹還是要自己準備一些的。”老太太突然說了一句。
原本張口還要說些什麽的三太太,隻好咽下,恭恭敬敬的答應“是”。
“好了,既然事情都說的差不多了,你們也出去吧,人多吵得我腦仁兒疼。”老太太擺了擺手。
二太太、三太太起身,朝著老太太福禮。
柳姨娘也跟在後面福身。
四太太卻沒有動。
“說吧,你還有什麽事?”老太太也不意外她坐在杌子上並不打算走的模樣。
“有件事還得跟老太太求個恩典。”四太太臉上這會雖然帶著笑,卻有些勉強。
老太太看著她也不說話,等著她繼續。
四太太將溫玥今日去柳姨娘院子的事情說了,“...老太太,不是兒媳想逆著老爺,實是咱們舉家皆回鄉祭祖,卻把玥兒一人放在家中,這樣就算兒媳願意,可那金陵城中的其他世家又該如何猜想?”
“玥兒的脾氣是有些嬌蠻,但卻不是蠻不講理的孩子,這事兒就算玥兒有錯在先,但老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懲罰玥兒,兒媳,兒媳這心裡也不好過啊。”四太太說著眼眶就紅了。
忍不住開始抹起淚來。
老太太自然是要更心疼這個正經的兒媳婦兒,可兒子的話,總不能她來拆台。
但四太太有一點卻說對了,溫家不能單獨留下溫玥一個人在家裡。
不然這金陵城中的其他人還不知該怎麽編排。
這女子的名聲,最忌諱被人編排。
雖說玥兒如今不過七歲多的年紀,但三四年之後,都能開始慢慢相看說親了。
眼下要是壞了名聲,那以後對她的親事也必然會有影響。
“行了,你也別哭了,這事兒我會去跟老四說,明兒個老大就要回來了,你讓玥兒趕緊把東西收拾好,等老大一到,我們就該啟程回懷安縣了。”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說。
四太太將眼角的淚擦掉,
點了點頭,“謝謝老太太。” “回去吧。”老太太笑了笑。
等四太太走後,老太太斂了神色,抬了下手,身後的紅雲上前,“去瞧瞧老四在哪兒,把他叫過來。”
“是。”紅雲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老太太,這是二老爺最近讓人從雍州捎來的黑枸杞,您喝了試試?”身後的嬤嬤將泡好的茶遞到老太太跟前。
泡這黑枸杞時,嬤嬤特意讓人換了一套新的茶杯。
賞賜下來的龍泉窯青瓷,透亮的色澤,光滑的杯身,沒有任何紋路點綴。
胎體很薄,但卻圓潤通透。
遇上熱水之後的黑枸杞,藍紫色迅速漂浮開來,在這青色的瓷杯中,恰似一副潑墨山水畫,好看的緊。
老太太看著這漂亮的顏色,笑起來,“這老二倒是有心。”
“那是自然,二老爺雖說人在外上任,心卻還是掛念著您和老太爺的。”身後的嬤嬤順著話說。
“也不知老二這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今年的祭祖,也只有老二和子徊未回來了。說起來子徊是不是也該考取舉人功名了?”老太太想起這個孫子又問。
“老奴記著四少爺是前年考取的秀才,秋闈怕是還有一年。”身後的嬤嬤回說。
“這樣算下來,今年子徊怎麽也該回來了。”老太太低喃一句。
如今老二一人帶著子徊,兩個人在任上,又是那般偏遠的地方,還沒個貼心的人在身邊伺候,也不知怎麽樣了。
每回的家書也不過翻來覆去的幾句。
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喜歡兒孫繞膝,享天倫之樂。
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不能為孩子深謀遠慮的謀劃,也只能這般,將思念藏在心底,不讓遠在他鄉的孩子惦念。
屋子裡的情緒有些低落起來。
老太太身後的嬤嬤,看著她對著手中的茶盞發呆,那原本還淺一些的紫藍色,如今愈發深的如同墨色一般。
這樣的沉寂,被一聲“娘”打破。
“您找我?”溫綸進來之後,有些隨意的行了個禮,之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這又是從哪裡回來的?”老太太看他衣服上很深的褶印問。
“書房啊,不然您覺得兒子怎麽會來的這麽快?”溫綸笑道。
也不知小廝買的蓮蓉糕有沒有給六兒送過去。
“怎麽今兒心血來潮去書房了?”老太太有些意外的看著他說。
“有點事。”溫綸沒有多說的意思,“對了,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嗎?”溫綸看著杯中奇怪顏色的茶,微微揚眉,喝了一口。
沒什麽味道,不好喝,將茶盞放下。
“聽說你今兒去玉笙院了?”老太太也不跟他繞彎子了。
“您這消息倒是靈通。”溫綸臉上帶笑,眼底的心思卻藏得深。
老太太瞥他一眼,冷哼一聲,“怎麽,我還知道不得了?”
“那哪兒能啊,您是老太太,老祖宗,這整座宅子裡,您想知道的事兒,沒人敢不告訴您。”溫綸嬉皮笑臉的說。
老太太瞪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