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彥深吸一口氣,壓製著叫囂的暴力因子,“你就回答朕,你救誰?”
永青很不理解太上皇,整日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罷了,人上了年紀,想法就會怪些,他便忍耐一二吧。
“父王若是能讓母妃掉河裡,那他還有什麽顏面上岸?我就先拿杆子救上來母妃,再把父王摁下去!”
裴承彥很滿意這個回答,拍拍永青的肩膀,“對,就這麽乾。”
他又接著問,“若是你媳婦和你母妃一起掉河裡呢?”
永青驚訝地問,“到底是哪條河,這麽危險?”
裴承彥沒回答,滿臉燦爛,永青便猜到是母妃來了。
裴承彥依然保持著慈祥老人該有的樣子,親熱地攬著永青的肩膀。
“堇丫頭,猜我給你帶了什麽過來?”
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可在下一瞬,臉上的笑容便沉了下來,皺眉看著跟在幼菫身後的賽德。
他與賽德見過兩面,第一次是他刺殺幼菫時,第二次是蕭甫山連同賽德刺殺他時。
他知道賽德來了王府,本以為賽德和蕭甫山在外院議事,他也懶得去和這勞什子吐蕃王打交道,就繞過他們直接來了木槿園。
沒成想,賽德竟是在木槿園?
他從裡面出來,分明是進了堇丫頭的正房!他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堇丫頭的房間他這個親祖父都沒有進過!堇丫頭甚至不讓他到第二進的院子,他的活動空間只有這個小院子和永青的小跨院。
可賽德一個外人,居然能堂而皇之進堇丫頭的房間!
裴承彥站起身,鷹眼緊縮,“吐蕃王?”
賽德拱手施了一禮,頗為敷衍隨意,行動間卻是凌厲帶風,“太上皇,我們又見面了。”
裴承彥審視著他。長的不賴,不過比起自己兒子還是差些,太粗獷太有侵略性,不夠文雅。
呸呸!他比這個作甚!
“吐蕃王只是堇丫頭義父,來這院子恐怕不妥。”
賽德微笑,“太上皇什麽都不是,來這院子更是大大的不妥。”
蕭甫山見兩人直接嗆了起來,朝蕭十一使了個眼色,蕭十一拎起永青出了木槿園。
裴承彥臉色深沉,身上散著強大威勢,企圖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自從他知道自己送的珠寶被堆到了小跨院,賽德送的那些亂七八糟卻放到了堇丫頭庫房,他就對這個賽德沒什麽好感。
現在見賽德如此囂張,心中愈發敵意起來。
他冷哼了聲,“朕可不止是太上皇,至於別的什麽乾系,也不必告訴你這個外人。堇丫頭自己明白就好。”
賽德撩袍坐下,笑道,“噢?什麽了不得的乾系,是刺殺過她呢,還是給她下過毒呢?”
裴承彥沉下臉,“那都是誤會,我們已經解釋清楚了。”
賽德冷笑,“解釋清楚?從三樓跳下來,若不是我接著,說不定她現在還在床上躺著。還有她腹中那三個孩兒,怕也跟著沒命了。這豈是你解釋清楚就能了事的?”
他至今忘不了他看到幼菫跳下來時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痛。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那麽遠的距離瞬間到了樓下接住她的。
現在凶手就在面前,卻堂而皇之地以祖父自居。
還有程妙……
她受的那些苦難,又豈是一句“事關重大”就可抹殺的!
裴承彥最不能面對的就是這些,他一時語塞,悶頭喝起了茶。
幼菫沒想到他們起調一下子起這麽猛,直接針鋒相對上了。
她有心緩和下氣氛,坐到賽德身邊,推了碟子過去,“義父吃草莓,這是我在花房裡種的。”
賽德臉色頓時溫軟,笑道,“你還有這本事?”
他的把手中的中衣放到一旁,拿起一顆草莓吃了起來。
他濃眉微揚,“酸甜可口,你也吃。”
幼菫想起小時候父親說要幫她挑草莓籽的話,不禁莞爾一笑,拿起了一顆草莓,“草莓不必挑籽,吃起來倒是方便。”
賽德知道她說的是什麽,眼內的笑意更濃了。
“對。不過真要挑籽,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幼菫抿嘴笑。
裴承彥看著他們二人互動,默契十足,聽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堇丫頭還不曾這般與他說話過。
他目光突然被賽德身邊的那套中衣吸引。
他見過幼菫在樹下做針線,想著她是為蕭甫山所做,雖心裡不舒坦,卻也不好說什麽惹丫頭不高興。
竟是給賽德縫的?
義女給義父做中衣這種貼身衣物,是不是太過了?
蕭甫山那個醋壇子居然也不說什麽,他可是自己親兒子的醋都吃的。
裴承彥開口問道,“吐蕃王是不是早與堇丫頭熟識?”
幼菫緊張起來。
果真裴承彥是不好糊弄的。
以後說話還是小心些為妙。
賽德不緊不慢咽下草莓,方開口說道,“本王從你手中救了丫頭一命,對她有再生之恩。雖是義父,卻勝親生。如此算來,便不僅僅是熟識那麽簡單了。”
幼菫長舒一口氣,父親這話說的巧妙!
她在一旁附和,“義父說的極是。”
裴承彥本就對賽德那句“卻勝親生”很是介懷,那豈不是說自己這個親祖父是怎麽都比不過了?
聽了幼菫的話,心裡更是酸溜溜的,這聲義父喊的太過親熱。
感覺自己在這裡就是多余。
他強撐著氣勢,沉聲道,“吐蕃王若是有空,與朕去宮裡喝一杯如何?”
賽德微笑,“明日中午皇上設了宮宴,屆時本王再與太上皇暢飲一番也不遲。”
他含笑看了看幼菫,“丫頭這裡為我備了接風宴,本王總不好讓她失望。”
“原來如此,那倒是遺憾。”
裴承彥臉色愈發深沉。
莫名覺得自己處於劣勢,仿佛被奪了寶貝一般。
他拿了一顆草莓,放入口中。
他何須與一個番邦王比來比去?堇丫頭是他親孫女兒,誰也搶不走。
他如此勸解著自己,便聽見賽德低聲問幼菫,“小廚房有沒有做八寶雞?”
幼菫輕聲回他, “做了。”
她記得父親愛吃的。
她笑著接過賽德遞過來的草莓,賽德竟說話的功夫把一顆草莓用簽子去了籽。
“義父別費這心思了,草莓籽又不是吃不得。”
賽德呵呵笑,“左右也是無事。”
裴承彥站起了身,“朕還有事,便回宮了。”
幼菫就著蕭甫山的手站起來,有些驚訝他走的這麽早。
這才多久?
一直到裴承彥走遠了,幼菫恍然想起他好像說要送她什麽東西。
她回到院子,發現裴承彥方才坐的椅子旁邊地上有一個花梨木匣子。
打開匣子,隻覺得裡面亮的讓她睜不開眼。
匣子裡躺著一個珠冠,百余顆南珠攢成,璀璨奪目。
不似那位表小姐戴的那頂那麽誇張,這頂看起來更為精致輕巧,少了暴發戶的既視感。
珠冠中間是顆寶藍色的大大的碧璽石,群星拱衛,實乃點睛之筆。
果真是內務府的手藝更精湛一些。
怕是裴承彥走的急,也忘記交代幾句了。
否則,以他的脾氣,總要巴拉巴拉為她好好解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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