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元被關押進了詔獄。
蕭甫山去了乾清宮,皇上在床上躺著,神色懨懨。
他疲憊地半睜著眼,看了蕭甫山一眼,又無力地閉了上。
“安西王怎漏液進宮?”
蕭甫山看他的樣子,蹙了蹙眉,“皇上吃了續清丹,為何精神還這般差?”
“許是毒性太大,要慢慢解吧。”他還是相信續清丹,起死回生,天下至寶,哪有他解不了的毒呢?
皇上抬了抬手,最終也只是手指微微動了動。
張平領會他的意思,從他枕邊拿起一個碧綠玉瓶,倒了一粒藥丸放入皇上口中,又喂了幾口水。
吃了續清丹,緩了片刻,皇上似乎又有了些力氣,“若不是靖國公,朕怕要沒命了,他救了朕兩次。張平,明日挑些賞賜,給靖國公府送過去。”
“遵旨。”張平退到了一邊。
蕭甫山一直觀察著皇上,“臣看著,皇上手上沒什麽力氣。”
“這毒藥厲害,朕這些時日身上就時常倦怠,今日毒性發作,就更是手腳無力了。”
蕭甫山眸心微動。
手腳無力。
大皇子幾乎喪命,吃了續清丹後狀況也比他要好些。
皇上可是有功夫在身的,身體強健,又年富力壯。
皇上聲音冰寒,“裴弘元,枉朕還那般信任於他,若是派他去了遼東,當真是放虎歸山。”
他睜開眼看了眼蕭甫山,“安西王,這次你看走眼了。”
蕭甫山沉默良久,歎息了一聲,“宗室是愈發凋零了。不知皇上要如何處置他?”
皇上若有所思。
自己繼位後,宗室日漸凋零,宗親又隱隱以忠勇王首,自己若是此時對忠勇王府大肆牽連,怕要引來非議。怕是在民間,也會有各種揣測非議。
“毒殺朕,是為謀逆。長街刺殺,如此看來也是他所為。即便朕顧念血脈親情,不忍累及親族,也要賜他毒酒一杯吧。”
忠勇王府隻裴弘元一個男丁,他死了,忠勇王府也就剩個空殼子了。待得郡主們都出嫁,寧貴太妃百年之後,忠勇王府就徹底不複存在了。
他抬了抬眼皮,“安西王以為如何?”
蕭甫山沉聲道,“如此,他該謝恩才是。”
皇上微微搖了搖頭,“謝恩就不必了。此人心思詭秘,朕怕再上一次他的當。”
“安西王,當皇上真累啊……”
皇上說著話,沉沉睡了過去。
出了乾清宮,宮道漆黑,整座皇城在沉睡中,暗處隱藏著無數的禦林軍和龍武軍。
蕭甫山踱步到了太醫院。
太醫院裡隻燃著一根蠟燭,幽暗安靜。
值守的太醫是劉太醫,已經伏在書案上睡了過去。
蕭甫山手指叩了叩書案。
劉太醫驀然驚醒。
恍惚間看清來人,他猛地站了起來,“王爺!”
他整理了下官袍,刷袖行禮,“下官失禮了,給王爺請安。”
“起身吧。”
蕭甫山大馬金刀坐了下來,也不說話。
劉太醫久不見蕭甫山開口,悄悄瞄了他一眼,卻見蕭甫山正看著他,慌忙收回了視線。
“劉太醫曾給皇上診脈,皇上連續三次吐血,病因是什麽?”
劉太醫顫聲回話,“回王爺,蘇總管查到了忠勇王世子的奏折上有毒。”
“那是他查的。你診的如何?”
蕭甫山的問話本是尋常,語氣也平淡,可他審視的目光還是讓劉太醫脊背生寒。
“心脈阻滯不通……應是中毒之症。”
“應是?”蕭甫山淡聲道,“倒是替自己留好了退路。”
“下官惶恐……”劉太醫兩股戰戰。
之前安西王還是榮國公時,他便常去國公府出診,來往了這麽久,他見了蕭甫山仍是心驚膽寒。
“皇上吐的血,有沒有收集?”
“下官悄悄收集了一些……”他又忙活解釋,“下官只是作研究皇上病情之用,不敢有其他心思!”
他是有所懷疑,只是不能說。
他也不待蕭甫山吩咐,拿著鑰匙打開書案下面的一個小櫥,從裡面拿出一個瓷瓶。
他將瓷瓶放到蕭甫山手邊,“就是這個了。”
蕭甫山打開瓷瓶,輕輕傾斜,便有血淌了出來。
他抬眼看向劉太醫,“血色暗紅,經久不凝。”
劉太醫臉色蒼白,慌忙跪了下來,“事關重大,下官不敢妄自猜測。”
蕭甫山收了瓷瓶,“這件事,本王就權當不知了。”
“謝王爺!”
劉太醫叩首,再抬頭時,蕭甫山已經出了太醫院,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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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甫山回王府時,已經是凌晨,再有半個時辰也該天亮了。
他在外院衡山堂沐浴後方回木槿園,免得回去洗擾了幼菫休息。
他甫一踏進院子,便蹙起了眉頭,正房的燈亮著。
他快步走進房內。
幼菫倚坐在炕上,身上搭著被子,半垂著眸子神思倦怠,在他進房的瞬間,眸子倏然睜開了。
“王爺,世子如何了,入獄了嗎?”
“當真是他下的毒?”
“他有沒有想法子脫罪?”
幼菫焦灼地看著他,“你說啊。”
她知道裴弘元頗有野心,覬覦皇位也極有可能,想出奏折下毒的法子,他也是能乾的出來的。
只是……
她是晚上才知道, 忠勇王死了。
他昨天是很難過啊。
他這個人孤僻,估計難過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裡難過也不能說出口。
他尋到她傾訴,自己卻沒怎麽安慰他,也沒與他說幾句話。
她若知道昨日是最後一次見面,怎麽也該多說些的。
他心裡肯定很難受。
蕭甫山沒有回答她,緊抿著唇,連著被子將她抱起,走進內室放到床上。
“堇兒,你竟一夜沒睡?”他沉沉看著她。
“你還有著身孕,怎麽這麽不顧念自己身子?”
幼菫從被子裡探出手來,握住他的,“王爺,妾身睡不著。世子要死了,是嗎?”
蕭甫山坐到她身邊,垂眸看著他,眸子幽深難測。
即便幼菫刻意疏離裴弘元,她的心裡也是惦記著他的吧。這中間是什麽感情,怕是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若是裴弘元知道她還這麽擔心他,還不知要怎麽高興。
他那麽驕傲的人,臨死之前承認幼菫從未心儀於他,是怕幼菫在自己這裡受猜疑受委屈吧。
蕭甫山平靜道,“是,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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