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年輕的母親愣了一下,隨即神色有些複雜地上下打量著洛珊,“你……是這裡的學生?”
“嗯,是的。”在女人有些狐疑的目光中,洛珊點了點頭。
“這麽晚了,還出來玩啊?”女子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攬住了女兒的肩頭。
“嗯,晚上人少,出來散散心。”女人看過來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讓洛珊有些不舒服,她主動松開了牽著下來女孩兒的手,並後退了幾步,與女孩兒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哦。”女人見洛珊松開了小女孩兒的手,似乎放下心來,淡淡地應了一聲,變磚頭又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熙熙,我們回去吧。”女人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小女孩兒圓嘟嘟的臉蛋,看得出來,她是在努力讓自己的視線不去觸及女孩兒依舊濕漉漉的還擦上了些許泥塵的袖子。
“我不要!”小女孩搖了搖頭,隨即便轉過身跑了過來,再度牽起了正抬腳準備離開的洛珊的手,“我想跟姐姐一起畫一會兒畫。”
“你……”女人的面色有些不善,洛珊看見她的額頭上似乎又青色的筋脈微微凸了起來,像極了暴風雨來臨時空中劃過的閃電,不過很快,在目光觸及的還未離開的洛珊後,女人深吸一口氣,又恢復了原先淡然的模樣,對著小女孩兒道,“這麽晚了,姐姐也要回家睡覺了,我們也回家好嗎?”
“啊?”小女孩兒聞言似乎有些沮喪,抬起了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了洛珊,“姐姐,你可以跟你媽媽說一聲,晚一點回家嗎?我想跟你一起畫畫。”
“譚玉熙……”女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看得出來,女人很生氣,卻依舊在努力克制著自己,“姐姐已經長大了,就算可以晚點回去,也不會跟你一起玩這樣毫無意義的遊戲的,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你才毫無意義!”小女孩子揚起頭,倔強地與母親對視,“我在地上畫畫,讓灰色的地面有了圖案,讓它變得更漂亮,更好了,為什麽會毫無意義?”
“你……”年輕媽媽的********微wei起伏,仿佛是有一團火焰正在中燃燒著。
“哈哈哈……”一直背對著母女釣魚的男子卻在這時忽地笑出了聲,打破了顯得有些僵硬的氣氛。
“譚先生,您在笑什麽呢?”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女人轉過頭,將目光對準了男人的脊背,像是要將他的背燒出一個洞一般,“這很好笑嗎?你怎麽還能沉得住氣釣魚呢?”
“不不不,”男子將魚竿固定在支架上,從馬扎上站起身走到了妻子身邊,笑著看她,“你不覺得我們的女兒,真的很聰明嗎?”
“聰明?”女人哼了一聲,聲音仿佛是從埋在玉盤湖底的鐵罐中發出來的一般,“還真麽看出來,淘氣倒是真有一套。”
“你看,”男人笑著抬起手,輕輕摩挲著妻子的脊背,安撫著女人有些激烈的情緒,“女兒這麽小就能明白改變的意義,難道不是很聰明嗎?”
“改變?”女人的情緒平複了一些,只是聲音卻仍是有些不屑,“沒幾分鍾就會消失不見的東西,算什麽改變?”
“誰說它們消失了?”小女孩兒揚起下巴,毫不畏懼地直視母親的眼睛,“它們沒有消失!它們在我的眼睛裡,在這個姐姐的眼睛裡,在所有看見過它們的人的眼睛裡,永遠永遠不會消失!雖然現在地上又是灰灰的了,可是我們都看見過它上面站滿很多小動物的樣子,這就是改變!它在我們的眼睛裡,已經變得更好,更漂亮了!”
大約是沒有想到女孩兒會一口氣說出這麽長的一串話,年輕的夫婦同時一愣,而洛珊也同樣愣住了——在這之前,在親身經歷了許多事後,她正陷在自己對社聯的執著和付出是否有意義的困惑中,以至於徘徊在放棄與堅持兩條路之間難以決斷,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而小女孩兒這一番無心之言,如同厚厚的晨霧間乍然射進來的一束陽光,照亮了迷惘的洛珊,也讓洛珊心中突然就有了答案。
“看看,看看,”男子爽朗的笑聲在玉盤湖畔回蕩,“女兒說得多好,我可跟你說,這道理啊,怕是你我這兩個大人都未必能說得上來哦!”
“哼,”女人依然哼了一聲,只是語氣已不複方才那般僵硬,“你就知道護著她!”
“我也護著你啊,”男人說著,把身上的外套解了下來,仔細地披在女人身上,“湖邊冷,小心著涼。”
“我不用你管,管好你女兒!”女人佯瞋了他一眼,卻還是伸手攏了攏外套,把自己包裹在了男人殘留的溫度裡。
“好了熙熙, 你跟姐姐放心玩吧,”男人安撫好妻子,轉頭溫柔地看向了女兒,“想回去了告訴我們。”
“嗯好,謝謝爸爸!”小女孩兒開心地點了點頭,隨即猶豫了一下,然後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轉向了自己的母親,“也謝謝媽媽!”
“不用謝我,”女人哼了一聲,傲嬌地撇過頭,將目光投向了走向釣魚竿的男人,“今天你的衣服你爸會洗的。”
“好好好,”男人將將坐上馬扎,聞言“哧”地笑了出來,“行行行,我洗就我洗,啊?”
“嗯,”女人滿意點了點頭,看向了女兒,“聽到了啊?你放心玩吧,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嗯嗯,謝謝媽媽!”小女孩兒開心地點了點頭,拉著洛珊往綠化帶跑,“姐姐,你也來選一支筆,我們一起來畫畫!一起來改變!”
“嗯,好。”洛珊聽著小女孩兒有些不熟練卻又堅定地說出剛剛學會的新詞,笑著點了點頭,便任由小女孩兒拉著,往綠化帶走去——她已經決定好了,要改變,要堅持,要把社聯這塊灰灰的地面畫上各種各樣的圖案,要把美麗的社聯帶進許多人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