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洛珊停下腳步,“你怎麽知道的?”
“小道消息!”郭允笑笑,“那你最近事情多不多啊?森哥給了我一批號碼讓我分一下,你要是忙的話,我就給你少分點。”
“啊?什麽號碼?”洛珊一臉茫然,程峰也露出了探究的深情。
“那他可能還沒跟你說,”郭允拿出手機劃了幾下,隨即將屏幕展示給兩人,“喏,就這個,說是綜服分過來的,幾個社團的會員名單,讓我們學期末再回訪一下社團活動體驗建議什麽的。”
“了解了,”洛珊點點頭,“那我覺得你就平均分吧,我沒事的,不想搞特權。”
“又不會有人知道,”郭允斜睨著洛珊,“這不叫特權,叫靈活變通,這你不是有正事在做嗎?少打幾個沒關系的。要不是跟我關系好,我才不乾這事呢!”
“不用!”洛珊扭頭就走,“我不喜歡這樣!我可以完成的!”
“哎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唄!走那麽快幹嘛!”郭允趕忙快步追上。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洛珊轉身,鄭重地看向郭允:“郭允,不管以後有沒有機會繼續共事,我都要跟你說清楚,我不喜歡這種行為,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我都希望每一個主體是平等的,而不是被區別對待,被‘雙標’的,之前的很多事情我已經對現在的社聯很失望很生氣了,留任的初心也是為了改變我覺得不正確的一切,這你不是不知道!你現在對我說這種話,就是在背叛我們當初的共識!道不同不相為謀,再見!”
郭允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步子也停了下來,任洛珊再往前走,也沒有再追上來,只有程峰還一直跟著洛珊。
“洛珊,”程峰快步追上洛珊,“阿允……”他沒什麽惡意,你不要生氣。”
“我不是生氣!我也知道他沒有惡意!”洛珊停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程峰,“我只是失望。之前很多次,我對社聯失望,都是他站在旁邊安慰我,口口聲聲告訴我,一起爭取留任來改變社聯!我以為他是知道我的,知道我討厭什麽,想改變什麽的,可今天……””
洛珊嘲諷地笑了笑,把目光轉向了無際的玉盤湖,以掩飾眼角快要滑落的淚水:“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懂!他當然是為我好,給我減輕負擔,可你聽聽他都在說什麽?‘要不是跟我關系好,我才不乾這事呢’?這什麽意思?意思是跟他關系好,就可以有‘靈活變通’的可能,就可以有特權唄!那他跟那些人有什麽區別?還口口聲聲要改變社聯,可他自己都是這個樣子,還談什麽改變呢?”
郭允快步從洛珊和程峰身後走過,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兩人打招呼,只是如同陌生人般與兩人擦肩而過,洛珊只是隱約聽見他嘟囔了一句“不識好歹”,卻也很快消散在了海風中。
洛珊懶得理會,甚至都沒有回頭,倒是程峰轉頭,似乎是想要叫住郭允,最終卻也只是咂了咂嘴,沒有發出聲音,陪著洛珊一道沉默著。
海風呼呼地吹著,在玉盤湖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深深淺淺,大大小小,高大的燈塔在兩人身後變幻著自身的色彩,映得湖水也是一時藍一時綠,一時明一時暗,湖海相接處照常在夜裡起了薄薄的海霧,令人看不清遠處船隻的真實摸樣,只看著那船似乎實在湖海相接處搖晃著,慢悠悠地走著,好似有方向,卻又好似迷失了路途。
洛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程峰,我發現我看不清郭允,也不了解他所說的一起改變,究竟是什麽東西,我真的不知道,
我們想改變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東西。”“我也不知道,”程峰轉頭望著洛珊,神情隱在身後燈塔忽明忽暗的燈光裡,令人看不清,“洛珊,我很欣賞你,對於捍衛原則的堅定和看待這個世界的純真,這個世界太亂太嘈雜,最缺少的就是赤子之心,而可貴的是,你身上卻從未缺少。”
洛珊透過燈塔忽明忽暗的燈光裡看著程峰,不明白他究竟要說什麽。
“但是,世界是現實的,”程峰的聲音在海風中多了幾分清冷,“我們沒有辦法要求世界按照我們想象的樣子去長,哪怕是象牙塔,也一樣。這一點,阿允其實看得比我們都透。他是真正活在現實中的人。我欣賞你,但我也同樣欣賞能夠與世界和光同塵的阿允。 我知道,你對阿允發脾氣是覺得他明知故犯地踐踏了你的原則,可是就像他說的,在他眼裡就是正當的‘靈活變通’了一下,並不是特權,而且你確實也有別的工作,這是完全且合理的。我不認為,你應該在阿允出於善意的情況下,對他發這麽大的火。我從不認為,他跟你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只不過他跟你,一個站在現實,一個站在想象。”
這是第一次,程峰沒有站在洛珊這一邊。
洛珊有些愣怔。
程峰並沒有再說什麽的意思,只是將目光投向了玉盤湖上的某處。
洛珊也沒有說話——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程峰剛才的話。
於是兩人都沉默了,只是面朝著玉盤湖站著,任由海風拍打著臉頰,任由身後燈塔的燈光變幻了一輪又一輪。
直至眼前的湖面忽然被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澤,洛珊抬頭,才發現遮擋著月亮的雲霧不知什麽時候散去,露出了渾圓的滿月。
“月亮出來了,”洛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它好像也知道,有雲的時候就認清有雲的現實,無雲的時候就盡情發光。只要一直發著光,等雲散了,就會有照亮世界的那一刻。”
程峰仰頭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洛珊,笑:“心裡有光,總能等到雲開。”
“嗯,”洛珊拿出手機,“我覺得,我應該跟郭允道個歉。”
程峰笑笑,沒有說話,轉而又看向了玉盤湖。
遠處的海霧也漸漸散了,那船隻搖晃了幾下,似乎終於找到了方向,拉響了汽笛,乘著海風,漸漸駛離了兩人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