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提前做過功課,打聽到胭脂坊最便宜的胭脂是一兩銀子,就這麽懵懂無知地跑過來的話,她可能還真就信了蘇寧安的話。
“蘇姐姐,我剛從胭脂坊那邊過來呢。”
江笑笑雖沒戳破,但蘇寧安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無非就是她已經把胭脂坊裡胭脂水粉的價格打聽得一清二楚了,休想哄騙人。
蘇寧安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被人隱晦地點穿了她也不尷尬,反而笑眯眯地看著她:
“小妹妹,我想你一定是在胭脂坊吃了閉門羹吧?”
若是順利的話,她怎麽可能還會把香拿到霓裳坊來。
蘇寧安不動聲色遞了個軟刀子。
江笑笑自然聽懂了,意有所指道:“只可惜,那人眼光不怎麽地,得罪了我。”
蘇寧安又悟了,這是在說要是胭脂坊的東家眼光好,現在就輪不到她。
她收斂了笑意,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原本隻以為這姑娘是個單純的,沒曾想竟是她看走了眼。
兩人你來我往,往對方傷口處灑著鹽。
江笑笑咬死了十二兩,而蘇寧安也咬死了一瓶一兩二錢,誰都不願意松口。
江笑笑回頭望了望天色,微不可聞歎了口氣,“也罷,既然蘇姐姐沒有誠意,這銀子達不到我心中的預期,那就算了吧。”
她用靈泉水澆灌了香水的原材料,並且在蒸餾精華的時候,鍋裡的水,也是用的稀釋過後的靈泉水。
十兩,完全綽綽有余。
她期期然施了一禮,耳邊不由回響起芸昭先生講過的話,挺直了背。
規矩、禮儀、姿態,自然沒得挑。
江笑笑行的禮,是京城小姐們常用的交際禮。
這是她在那天短短的半個時辰中,從芸昭先生那裡學到的。
時間雖然短,但卻離不開苦練。
每在夜深人靜時,江笑笑進入空間把花收好,然後再種完花時,會特意留出一點兒時間來練習禮儀。
當然,臨摹字帖的事情也沒落下。
所以如今她才能行出一個賞心悅目的交際禮。
江笑笑不知,她在行禮時,整個人看起來自有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氣質。
“是小女叨擾蘇掌櫃了,時間不早了,小女先告退了。”
蘇寧安眼裡的探究更深了,這姑娘的衣料一般,但她卻會京城那邊的交際禮。
小姑娘並不因外物而自卑,與她交流侃侃而談,便是被她戳到了肺管子,還能不動聲色歸還給她。
她給蘇寧安的第一感覺,便是自信與狡猾。
其實江笑笑在最初來到這裡時,骨子裡還是有些不自信的,但隨著家人對她的疼寵,以及不管她做什麽都被家人誇到了天上去,江笑笑漸漸也就丟掉了那份不自信。
整個人因為被家人的愛所填充,所以給了蘇寧安一種她很自信的感覺。
蘇寧安見她說完,便毫不留戀地往外走,她是真的有點兒慌了。最主要的,還是被江笑笑那個賞心悅目的交際禮給震住了。
江笑笑心裡這會兒其實也是忐忑的,她在和蘇寧安打心理戰術,賭的就是她一定會喊住她。
在現代,每每買衣服她都會與老板砍價一番,價格實在談不攏,江笑笑就佯裝不買了,轉身便走。
但走了還沒有五秒鍾,老板就會開口喊住她,一臉無奈地歎氣,最後把衣服賣給她。
現在也是一樣的道理。
畢竟是第一次在古代實施,忐忑在所難免,但江笑笑還是不忘挺直腰板。
“姑娘……”
江笑笑心頭微動,不過卻頭也不回,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霓裳坊的門檻。
蘇寧安見她似乎真的不準備回頭了,急了,“價格好商量。”
而江笑笑仍然無動於衷。
蘇寧安咬定了一兩二錢,也是覺得小姑娘沒見過世面,比較好忽悠,哪知她竟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她知這香有多奇特,若是真錯過了,那才是後悔莫及!
蘇寧安無法,隻好小跑著追上去,“二兩。”
江笑笑藏在帷帽下的眼睛彎了彎,她追來了。
不過她的身體卻是更加緊繃了,蘇寧安距離她很近,要是一下子松懈下來說不定會被她察覺。
魚兒已經上鉤了,江笑笑不想功虧一簣。
“三兩。”
江笑笑視若無睹。
“五兩。”
江笑笑旁若無人般,一隻腳邁出了門檻。
蘇寧安見她一點兒都不為所動,舌尖抵著牙槽,說出了心裡最極限的價格,“十兩!”
若是再多給一些,拋開成本不談,霓裳坊根本就賺不了多少。
十兩,是她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江笑笑咧開嘴,隱在薄紗下的一雙眸子燦若星辰,似是怕她反悔,霎時轉過身,“成交!”
她轉身轉得太快,蘇寧安又緊緊追著,險些撞上人,腳趾發力,連忙蓄力,這才穩住身形。
如果說現在還不明白,那她就白做了那麽多年的掌櫃了,這小丫頭與她繞來繞去那麽久,恐怕就是為了這十兩銀子吧?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再收回來就是自打臉面,苦笑道:“姑娘的心眼子真多。”
江笑笑極為靦腆地笑了笑,“勞煩蘇姐姐,一共是一百四十兩。”
蘇寧安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哼哼!剛才還是蘇掌櫃,怎麽著,現在就變成蘇姐姐了?”
“行了,跟我來櫃台吧。”
江笑笑沒接話,乖巧跟著她去了櫃台。
蘇寧安喊了一聲,便有個小廝跑出來,聽了她的吩咐之後,匆忙跑開,沒多久便取來十四個十兩的銀錠。
“點點數。對了,小姑娘現在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吧?”
江笑笑打開盒子打開,讓她檢查,沒有過多思考,便吐出“玉面”二字。
“嘁,小妹妹真是好沒誠意,都不告訴姐姐真名。”
江笑笑收下銀子,一本正經道:“誰說不是真名了,玉面就是我的真名。
對了,蘇姐姐以後要是還需要嫵媚之森,便來胭脂坊對面的冷香樓找我。”
蘇寧安已經檢查好了十四個瓷瓶,確認無誤之後,也沒攔著她。
只是低聲念著“嫵媚之森”四個字。
蘇寧安低頭,看了眼瓷瓶。
——嫵媚之森?
便是這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