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了一杯之後,少女姒贇問道:“貴客莫不是參加鑄劍大會而來?此來禹王宮有何見教?”
“不敢,不敢,在下此來,是向姑娘打聽一點靈蛇到的情況,還請姑娘不吝告知。”
“什麽?”姒贇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前這家夥要向自己打聽靈蛇到的情況間接幫他完成任務?
見眼前女子這麽詫異,顧絕塵點了點頭,再度笑道:“正是,姑娘想必清楚靈蛇島的狀況,所以厚顏向姑娘打聽一二。”
“這是鑄劍任務之一,我為什麽告訴你?”
“雖然是任務,但靈蛇到的情況不是什麽機密,外面肯定有很多消息流傳。”
“當然,在下也不敢白拿消息,姑娘有何需要可以說說,大家商量著來。”
“無恥。”那少女愣了半天,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人總有需要,姑娘但說無妨。”
“我看諸樊不順眼,你去幫我把他殺了?”
“可以,不過代價就不是靈蛇島的信息了,刺殺吳王,至少要一件元神期的靈物了。”
“你……說了半天,你想與我怎麽做交易?我提出的你又做不到。”
“消息對消息,姑娘可有什麽想要知道的消息?我們交換。比如,前段時間魯國發生的魔修之亂?”
“魯國距吳國三千裡,我幹嘛要知道魯國之事。”
“呃,有備無患知道一點總比什麽不知道要好吧。”
“那是宗伯該考慮的。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姑娘請問。”
“我越國鑄劍之術天下無雙,劍術之盛也冠絕天下,為何你們各大派收徒很少收越國之人?看不上我們諸越之人嗎?我們可是大禹苗裔。”少女氣呼呼地道。
顧絕塵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修行出於煉氣,所向往的,便是擺脫生死束縛,長存於天地。而這第一步,就是完整掌握自己,從肉身到力量。”
“之所以很少招收越人,其因有二,一則是越人篤信鬼神,尤其是身上的文身,雖然會給人提供力量,可同樣的,也會需要付出信仰、血氣等物,讓人無法將力量收歸自身。”
“所以但凡信徒,不拘是神、巫、靈、怪的信徒,一律不收,因為他們入門都很難,除非是修行他們所信仰的神主賜予的法術,不過,那嚴格來說,不是修行,而是賜予,神靈的賜予,信徒只是載體而已。”
“二則是越人輕生死,剽悍無畏,但是這種性情,與道家清靜無為的主旨並不相合。”
“清靜無為?你們這些劍修殺的人比我們越人多得難以計數,還清靜無為?再說,為什麽你們劍修可以一往無前,我們越人就是剽悍無畏?”
“姑娘,劍修也好,法修也罷,我們的核心是修行,是為了長生,而不是單純好勇鬥狠,我們劍修只有必要時才置生死於事外,而不是時時去找死。”
“詭辯。”
“姑娘如果有機會,不妨去中原看看,去各派道場、學宮去感受下,才能感受到這種區別,不是單純的從書籍中能領會的。”
“我會的。”那少女氣鼓鼓地回了一句,仍不服氣。
灌了一杯酒,那少女才道:“靈蛇島沒什麽好說的,不過,那上面有三條金丹級靈蛇,其中有一條無影蛇極為麻煩。”
“無影蛇?”顧絕塵皺了皺眉,接著問道:“其他兩條金丹級靈蛇是什麽品種?”
“一條拜月銀蛇,一條金焰蛇,
這兩條蛇是死敵,如果沒有無影蛇,他們早就打生打死了。” “這次讓你們去取百年蛇妖的蛇膽,也是鷙鳥大人產卵了,需要蛇膽喂養新生的幼鳥。”
顧絕塵點點頭,示意了解此事,然後起身告辭。
出了禹王宮,一路上在想剛才聽來的那三條金丹級靈蛇的信息:拜月銀蛇、金焰蛇和無影蛇。
拜月銀蛇顧名思義,就是喜歡拜月修行的一種蛇類,這種蛇身軀不大,與尋常菜花蛇差不多,但通體銀白,修行純陰之道,速度迅疾,特別是毒牙中蘊含的極陰之毒幾乎沒有解藥,除非修行有太陽真火、三昧真火這種真火類法術。
而金焰蛇則是喜歡口吐烈焰的靈蛇,這種蛇身軀龐大,通常長達十余丈,身軀堅韌,喜歡絞殺獵物。
它們通常修行太陽之道,每日吞吐太陽之氣,而積蓄下來的無法消化的火氣則化為烈焰傷敵。
這兩種蛇天生就是死對頭,特別到了金丹期,如果一條蛇吞了另一條,就能在陰陽極端之下兼濟,對他們的修行極有益處。
而無影蛇則是一種極罕見的靈蛇,身有雙翅,不過幾尺長短,日月之下無影,水火之下無形,而且連神念也能屏蔽,無聲無息,乃是天下最厲害的暗殺大師。
傳說天下名劍之一的承影就是一條元神級的無影蛇的骨、肉、血摻和其他靈材煉製而成的。
這種東西極難獵殺,不過好在,這種靈蛇無毒,只要防好身體特殊部位,倒也可以應對一二。
想到這裡,他又去市井買了一些藥材,搗成粉,做成幾種用於驅蛇的藥粉。
可惜,時間不夠,否則,湊齊幾味靈藥,都能配出讓築基期蛇妖都動彈不得的藥粉,他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挖到蛇膽了。
這樣想著,他趕去了碼頭,結果,隔著老遠就看見歸壽仿佛一根柱子一樣杵在那,周圍倒了一地的人,顯然都是被他打到的。
還有一些人圍在他身周,怒目而視只是沒有出手,顯然被打怕了。
慢慢走近,顧絕塵也聽清楚了衝突的根源,這家夥來找船,身上卻一文錢也沒有,找到了船交不出定金,別人自然不乾,他又要霸著,於是就與船家起了衝突。
然後,衝突越演越烈,最後到了那家夥將所有出手的越人打到才告一段落,不過,還是有許多人圍在這裡。
顧絕塵連忙擠進人群,團團作揖,賠禮道:“諸位,我這朋友腦子有點問題,力氣又大,冒犯了諸位,實在對不住。”
“不過,我們確實需要船,這是定金,不需要船夫。”說著,他給了船家二十兩銀子,又陪給了那些被打得手腳骨折的越人武士一人十兩銀子,然後拉著歸壽上船。
他們訂的並不是大船,只是一艘能在近海打漁的漁船而已,不過也足夠了,他們要的也就是如此而已。
見他們走開,那些越人武士也不敢上前阻攔,畢竟顧絕塵禮數周到,該賠償的也賠償了,再阻攔,那大個子恐怕就會發飆了,真當他是傻子啊。
擠出了人群,兩人上了漁船,升起船帆,直接往東南而去。
這漁船是靠著風帆前進的,顧絕塵雖然不會架船,但他只是升起船帆,順著東南風前進就足夠了。
即使要調整,也是讓歸壽直接用禦水法術輔助。
路上,歸壽問:“你何必對那些凡人那麽客氣?在我們水族,別說要他一艘船,就是要他這個人,他也不敢廢話。”
“你到人族城池中,與水族最大的分別是什麽?”
“智慧吧。有智慧所以有城池,有秩序,越發繁華。千多年前,我聽我家長輩說過,泰伯、仲雍來此地時,雖然越國已經建立多年,卻扔在會稽山附近掙扎求存,山林裡的越人扔在崇拜萬物生靈,蒙昧無知,與我們水族並無多大分別。”
“那時,吳越沒有反目成仇, 反而攜手並進,啟山林、撫諸越、興禮儀、築城池。”
“等到我出生,宗周已經崩潰,天庭出世,分隔九州,消弭戰亂。而吳越兩國同時迎來了大發展,以震澤為中心,上到大江,下到天台,盡皆化為農林之地。”
“恐怕再有數百年,整個山越恐怕都會被化為華夏中國。”歸壽似乎想起了長輩所形容之事,越發感歎。
“在我看來卻是秩序,無論是天庭還是人間,吳越、齊魯、秦楚,所推崇的都是秩序,智慧下的秩序。”
“這套秩序下,每個人都能各盡其職,各安其業。而修士就從這套秩序中產生,教導,壯大,再反過來維護秩序,讓秩序越發壯大。”
“而你們水族也好,妖物也罷,都是從弱肉強食中誕生,依循血脈壯大,讓自然選擇,這樣,即使過去千百年,又有什麽進步呢?”
“論血脈,我們有伏羲、女媧,三皇五帝,血脈中蘊藏的神通不知凡幾,可是,我們很早就認識到血脈的弊端,距離祖先越遠,血脈越淡薄,這是誰也不能阻止的。”
“而徹底摒棄血脈,讓每一個個體自行發展,才有無限的可能,才能讓族群越大壯大,才能超越前人。”
“所以你說智慧,我認為是對的,但是這個智慧不是天生就是如此的,而是在不斷積累中蛻變,從蒙昧走向智慧,從無序走向有序,尋找到了適合人族發展的路徑。”
“抱殘守缺,永遠也不能超越祖先的桎梏,比如妖,如今的大妖能超越天地初開時的異種嗎?而人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