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絕塵笑著答道:“大哥,看來你讀書已經入了味,成就赤誠之意了,竟然能察覺到我的動作了。”
赤誠之心,是儒家修行中的第一步,乃是讀書入了心,入了神,不但理解,而且身體力行,形成赤誠之心。
到這一步,儒家修行才算正式入門。也就是禮記中所記載的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致對應修士差不多就是先天、築基、金丹、元神、地仙、天仙境界。
儒家修行的總綱,在《禮記》中記載的很清楚: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也就是到了這一步,讀書人對自身的知識徹底理解,凝結出了那一股意志,才算入門。
在此之前,遍覽群書、格物致知都只是為誠意這一步做鋪墊。
許多讀書人讀了一輩子書,卻只是讀死書,最後也只能停留在酸秀才,舞文弄墨的地步,不可能再進一步,這一步,就相當於顧絕塵劍修的劍心。
他之所以不喜歡這種修行,一來是這種修行與世俗牽連太深,越到後期,越要在世俗中打滾。二來,儒家修行,幾乎每一步都要卡在領悟,領悟不到,什麽手段都不好使。
而讓他真心誠意信奉君子那一套仁義禮智信,那幾乎比殺了他還難受。從心底就不接受這一套,他當然也不可能入得了門。
聽到他的話,屋裡人首先愣了一下,接著語帶喜意地問道:“可是小弟回來了?”
一邊說,還一邊傳來桌椅倒地的聲音,書本掉落的聲音,人奔跑的聲音,門撞開的聲音,顯然門內那人顧不得其它,直接推開桌椅,跑了出來。
片刻後,一位方臉、濃眉、臉帶正氣的青年跑了出來,與顧絕塵相比,這青年極符合當代人的審美,如果外出,一定被認作美男子。
相比之下,顧絕塵就只能算是不醜了,相貌平平。
見到果然是顧絕塵,他大笑道:“三弟,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為兄了。”
說完,跑過來狠狠抱住顧絕塵,大笑起來。
顧絕塵也笑著抱了抱自己兄長,然後問道:“爹娘可在?家裡怎麽回事?閉門謝客,還有人監視著?”
“小事,走走,先去見爹娘。”拉著顧絕塵往內行去。
這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院內眾人,很快就有人往這邊聚集。
對這些人,顧西洲一概沒理,都是些仆役之類,大半顧絕塵都認識,少數新面孔應該是近年新來的。
只有一位為首的女子,顧西洲指著道:“瑾瑾,這是我兄弟,快來見過。”
顧絕塵連忙上前,施禮道:“小弟顧晚照,見過嫂嫂。”能得到顧西洲單獨引見,必然是身份特殊的,而且這麽年輕的,一定是顧西洲的正妻了。
俗話說長嫂如母,這可就是顧西洲名正言順的長嫂了,在他家,除了顧絕塵母親外,就她地位最尊崇,向她施禮是禮數,對他們這種儒學世家而言,這才是正禮。
那女子或許是初次見到顧絕塵,被他一施禮,鬧了個大紅臉,手忙腳亂道:“叔叔快請起。”
“哈哈,瑾瑾,不必拘禮,我兄弟也不是個喜愛禮數的人,否則當年就不會跑出去求取仙道了。”
那叫瑾瑾的女子,抓著顧西洲的手,好奇地看著顧絕塵。
在他印象中,
這家夥也是顧家甚至泰安城一個傳奇,傳說他十歲之前是個傻子,話都說不利索,直到十歲才猛然開竅,一年時間,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樣樣稱頌。 只是,十二歲時,這家裡這個孩子,卻突然間離家數萬裡,去了什麽純陽學宮求取仙道了。
要知道,顧家乃是千年的儒學世家,出了一個孩子,卻萬裡迢迢求取仙道去了,在一眾儒學圈子之中傳為笑談,說他是傻病還沒好。
出嫁前,他那些閨蜜們都羨慕她嫁了一個好人家,夫君樣貌、學識、人品出色,而且家裡關系簡單,只有一雙公婆,一個小姑子,不像其他家族那樣,人員繁多,關系複雜,嫁過去就是一地雞毛。
如今,這個外出求取仙道的小兒子回來了,她第一時間就是好奇,也不知道這個小叔子是真的傻還是大智若愚,只是表面看,平平無奇而已。
顧西洲拉著瑾瑾,帶頭往內院而去。
內院也聽到了這邊的響動,一個五十多歲,雙鬢微白的婦人帶著一個仆婦走了出來,邊走邊問道:“西洲,你們這邊又有什麽熱鬧的事,講給為娘聽聽,讓我也樂一樂。”
瑾瑾連忙上前,扶住那婦人,道:“釀,是小弟回來了。”
“小弟?哪個小弟?”接著才反應過來,顫聲道:“可是晚照回來了?在哪?給我看看。”
顧絕塵馬上上前,拜倒在婦人面前:“娘,我回來看你了,可是你好像不記得我這個小兒子了,都忘記我了啊。”
“你這猴子,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說怪話,等會你爹非拿竹編抽你不可。”
“這不是有娘嘛,他想抽都抽不到。”
“你這家夥就是討打。”
那婦人本來哽咽著,被顧絕塵幾句話一說,隻記得嗔怪他了,揚起手,不輕不重拍了他幾下,然後才將他拉了起來。
“瑾瑾,這家夥可是我們家最機靈的了,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從不吃虧,你可要學著點。”
顧西洲在一旁,也與妻子說起了怪話。
瞥了丈夫一眼,瑾瑾掐了顧西洲一下,然後跟著顧母,進了後院。
後院,其他仆人都留在了門外,就顧母和顧西洲夫婦進入了其中,眾人都下意識放低了聲音。
顧母領著他,直接穿過正屋,進入了一間大書房,裡面正板著臉,正襟危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
眾人看到他,都不自覺嚴肅起來,齊齊向他施禮。
顧絕塵上前,依舊拜倒,不過這次他倒是正經了起來:“父親,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離家五年,你學到了些什麽?仙道有憑?還是混不下去了準備回來混個官做做。”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這次回來,是為了省親,日後步入修行之路,恐怕回來的更少了。”
“你真的入了門?”
“入了門,但是還要過一個坎。”
“給你老子看看,讓我也開開眼,看看號稱能自在逍遙的仙道是什麽?”
“仙道修行,身、心、靈三者皆修,與世長存。兒子不過剛剛入門,哪有什麽本事。”
顧絕塵說了幾句,站起身來,從身份符詔中拿出秋霜劍,運起桑林身法,表演了一遍劍舞。
只見冷光炸開,一道道白虹組成了一個球形,在屋中滾動,卻沒有沾染屋中任何一人的衣角。
直到再有一人闖進來,一道電光直射其額角,嚇得那女子驚聲尖叫了起來:“啊……”
那聲音之尖銳,震的房梁都抖了起來。
顧絕塵連忙停手,劍尖抵著那女子的鼻翼,然後收了起來,嘖嘖道:“二姐,你這聲音都能震破別人耳朵了。”
看清了是他,那女子直接上來掄起拳頭錘了起來:“混蛋,你剛回來就嚇我,我不打死你算好的了。”
顧絕塵笑道:“誰叫你突然闖進來,嚇了我一跳,要不是我止住手, 你就沒命了。”
“你這算什麽?刺客手段?連縱橫沙場的猛將都不一定算,個人技擊之術而已。”這時,他父親開口了。
“父親教訓的是,我這不過小道,護身之術而已。”
“你真要學劍,應該知道,劍者,不光是手中利器。還應有庶人之劍、諸侯之劍、天子之劍之別,希望你日後,不要沉迷於三尺青鋒,與人爭命,那不過是微末之道而已。”
“謹遵教訓!”
兩人又講了幾句話,氣氛才和緩下來,一家人和樂融融。
到了晚間,一家人準備吃飯時,顧絕塵卻阻撓道:“今日不用吃飯,我帶了一點東西可以給大家嘗嘗。”
說完,讓仆人從廚房拿出一個小碟,拿出了他從棗樹溝得到的那枚棗子,說道:“這是我在棗樹溝禾姑那裡發現的一株棗樹上產的,那株棗樹元氣充足,快要化妖了,吃了能補元氣,健身體。”
說著,他直接用先天真氣劃開棗肉,將之分為五份,顧父顧母稍少一點,瑾瑾和顧絕塵姐姐顧南雲多一點。
一分完,顧南雲馬上就抓了上去,隨便兩口就囫圇著吞了,惹得他父親還瞪了她一眼,反倒是另外幾人慢條斯理的吃著。
不過,盡管這棗子雞蛋大小,一個核也有大拇指大小,每人就分了一小塊,兩口就吃完了。
然後他們就發覺,那果肉吞入胃中之後,馬上化為一股暖流,從胃中散到四肢百骸,頓時身上都充滿了力氣,整個人仿佛都年青了幾歲。
“小弟,這東西還有嗎?再給我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