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了。”
擁有記憶宮殿的沉前,只需要集中注意力,瞬間就能將周圍所有細節都記憶起來。
即便眼前這片地界已經是面目全非,死寂的氣息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兩樣,但有沉前提醒,稍一留心的眾人還是瞬間發現了不同。
“好多妖獸的腐屍,其中似乎還有山海……”
曹毅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那地上厚厚的灰盡,聲音低沉,“吳意那王八蛋若是看到這個地方,想必會心痛到難以呼吸吧?”
這好似是一個調侃的笑話,但無人發笑。
即便是本來和吳意站在對立面的沉前,心頭也略微沉重。
九天戰場公平競爭,談不上誰對誰錯,最多只能說一句生死有命,但吳意死在了域外戰場,那就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了。
甚至相比起沉前,曹毅和吳意因為名字撞音,才稱得上是死對頭,但此刻卻反而是曹毅最先想起了對方。
“所以沉前,你曾親眼見過那燭龍?”
不知是為了轉移話題,還是真的好奇心作祟,白斐忽的問道。
為了讓眾人最大限度的了解靈巫世界的一切,一路上沉前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包括最後燭龍的出場也沒有隱瞞。
提起燭龍,所有人都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畢竟那是靈氣複蘇以來,有史實記載,也有新聞左證的,人族武者所見識過的最強大的妖獸。
甚至很多稱謂之中,都已經將對方劃出了妖獸的范圍。
“嗯……遠比想象的更可怕。”沉前頓了頓接著道,“老師說過,它只差半步即可超脫王侯。”
超脫王侯?
即便七人都是一等一的妖孽,見識遠勝常人,此刻聽到這四個字還是不由為之一震。
“所以,王侯並非武道的終點。”
一路上話最少的林三默驟然開口,眼睛在這一刻變得雪亮,好似可以刺穿天地的利刃。
“遨遊虛空,穿梭次元,這才是大能境界,卻不知道我們要多少時日才能窺探到其中的門徑。”
曲白也悠然神往。
驕傲促使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著強烈的信心自己可以走到常人無法觸及的地方,在他們眼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一番題外話的交談,看似無用,但無形之中卻讓七人的心緒都平靜了不少。
沉前能想到的,他們同樣能想到。
未知前路如何,但凶險幾乎是必然。
驀地,一陣黑霧迎面而來。
“小心!”
七人幾乎是同時斷喝出聲,但在一起出手後才發現這黑霧只不過是一陣普通的煙塵。
正在眾人愕然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輕笑聲響了起來。
“幾位小友不必緊張,既要迎客,當然要簡單清掃一下。”
蒼老聲音複又歎息一聲,“可惜這裡終究是毀了,以前啊,這兒可漂亮著呢,用你們人族的成語來說,那就是山水如畫。”
黑霧消散,在七人警惕的注視之中,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之中有泥土零落,掩埋著不少腐敗的根須,唯有正中的位置,一截無比粗大的樹樁旁邊,坐著一個白袍老者。
此時的老者,正慢悠悠的往桌面上幾個木杯傾倒著某種幽綠色的液體,隱約有一股腐爛的酒香傳了過來。
沉前在看清對方側臉的一瞬間,就是童孔一縮。
“果然是你!”
那白袍老者正是沉前曾經死戰過的靈巫族的大護法!
聽到沉前確認,林三默等六人瞬間散開,隱隱佔據七星方位,擺出了戰鬥姿態。
這是學院通行的基礎合擊陣法,倒不是他們不懂更高深的,而是對於個人實力都極為卓絕的七人來說,更高深的陣法反而會限制每個人的發揮。
老者對七人的動作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的將木樁上的九杯酒倒好,隨即端起了第一個杯子,這才轉過了身來。
而在看清對方正面容貌的時候,七人都是有些驚詫。
這位靈巫族大護法的左半邊臉頰完好無損,但右半邊臉頰卻是血肉猙獰,連帶著整個右半邊的身子都是如此。
那般模樣,就好像是將他破碎的身軀硬生生縫合起來一樣,而其中穿插的“針線”,就是在他的血肉之中縱橫交叉的藤蔓。
那些綠色的藤蔓還在不斷湧動,根須一直連到了地底深處。
更貼切去形容的話,大護法就像是一個被藤蔓縫起來的風箏,渾身都透著一種詭譎的氣息。
“這人有古怪,死不像死,生不像生……”對於生死最為敏感的白斐在感知了一番對方的氣息後,不由皺眉。
沙弼低聲道:“屍傀之術不就是如此嗎,但屍傀之術卻不會有自己的思維。”
“無法判斷他的境界,小心點。”曹毅也提醒道。
“這個地方也不太對勁……”
沉前在看了一眼四周後,皺眉道。
“哪裡不對勁?”眾人不解。
“這裡曾經是靈巫世界的生命源頭,世界隕滅後兩極逆轉,那這裡就是‘死門’,你們仔細看地底上那些溝壑,能不能看出些什麽?”
沉前問道。
眾人一怔,隨即仔細觀察深坑之中那些好似自然形成的溝壑,片刻後,曲白目光一凝。
“它們……像是某種奇怪的圖形。”
“沒錯,雖然不是我人族已知的圖騰,但它卻有著某種特殊的韻味,只是暫時被遮蔽了。”
沉前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沒猜錯的話,這像是某種陣法的核心,只是……我現在也不好判斷到底是什麽陣法。”
“陣法?”
眾人都瞬間凝重了不少,也下意識後退了一些距離。
“沉前,我們又見面了。”
在眾人竊竊私語乃至後退的時候,老者都沒有任何反應,直至眾人交流完畢,他幽深的目光在掃視一圈後定格在了沉前身上,才緩緩開口道。
“你背後的人是誰?”
沉前直視著對方,直接問道。
大護法聞言一怔,隨即笑道:“為何不能是我?”
“你沒有這個能耐。”
沉前搖頭,“要插手九天戰場,一定得是人族內部的強者,還必須得是頂級強者,所以……他到底是誰?”
白斐等人都是看了一眼沉前,將目光之中的複雜情緒壓了下去。
其實他們都隱隱想到了這一層,只是明顯沒有沉前想的更透徹。
“九天戰場,那可是遠古諸多大能煉製的神物,雖然歷經千萬年歲月,如今只剩個軀殼,但也不是等閑人能夠做手腳的。”
大護法一笑道,“你既然想到了這一層,那我問你,主持九天之爭的是誰,誰又有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周易王?”沉前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心中掩埋已久的那三個字。
吳煒不好說,周易王卻是在場的,以對方的通天之能,又精通卦象佔卜,難不成對方對於如此危險一點預知都沒有?
沉前不相信。
所以他想來想去,似乎都只能是對方了。
可是沉前不明白的是……為什麽?
雖然不知道對方完全的目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從他們十人踏入靈巫世界那一刻起,對方就從未想過再讓他們活著回去。
周易王可以說是事實上的人族之尊,他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裡?
甚至沉前覺得都不需要麻煩,他真想讓十人死,即便不是在九天戰場,大概也至少有一萬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
那可是王侯之中的超級強者啊!
他們誰能阻擋?
即便疑點重重,但見大護法笑而不語並不接話,他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了。
“所以……就憑你一人就想隕滅我們全部嗎?”
在剛剛和大護法對話的時候,沉前早已將精神感知開到了極限。
他雖然不是真的山海,但精神內核卻比初入山海的武者還要強上不少,感知可以輕易的覆蓋千米范圍。
但……沉前既沒有發現什麽埋伏,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就連這大坑之中疑似存在的陣法,沉前也感知不出任何東西。
雖然心中隱隱不安,但沉前分析過後,還是傾向於這裡真的只有大護法一人。
畢竟若這靈巫世界真的藏著一個王侯強者,那對方也不需要假扮成他的模樣去襲殺了。
哪怕是如今的沉前,面對王侯也絕對毫無還手之力。
“不用找了,的確就我一人。”
大護法有些歎息,“你們人族的頂級強者有多難纏你根本不會明白,一旦有王侯參與進來,他們輕易就能察覺到因果痕跡,所以……只能是老朽再從墳墓裡爬出來完成此事了。”
大護法的言辭好似也證實了沉前的猜想,白斐等人都稍稍放松了一些。
按照沉前所說,這大護法最多山海七重天,他們拚盡一切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時辰差不多了。”
大護法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存在的天色,卻是澹笑一聲,緩緩將第一杯酒灑落到了地上。
“想來你們也不敢喝這杯酒,那就去地底暢飲吧。”
然後是第二杯、第三杯……
大護法一共傾倒了九杯酒在地上。
沉前有些不解,他們明明進來了十人,已經隕落了三人,為什麽是九杯酒?
還不等他深究這個細節,當第九杯酒完全入土,好似完成了某種儀式一般,大護法驟然張開了雙臂,口中喃喃有詞。
“主上,你最虔誠的信徒必將不負使命!”
轟!
話音落,有著數米粗細的藤蔓驟然從大護法的身上延伸而出,隨即散落開來,很快就遮天蔽日。
而大護法的身形,也在那些藤蔓的托舉下緩緩升到了半空。
這個過程之中,他的氣息在不斷的增強,每升高一分,天地間便壓抑一分。
山海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
在沉前越加凝重的眼神之中,對方的氣息幾乎是眨眼間就恢復到了生前的全盛水準,而且依舊在不斷增強。
某一刻,原本枯寂的天空開始被星辰點亮,而大護法的境界也到了某個臨界點,當星光灑落,藤蔓重新編織為大樹,他的氣息也一舉突破。
山海七重天!
不,這依舊不是盡頭。
隨著一顆又一顆星辰被點亮,對方的氣息竟然還在不斷攀升,很快又來到了另外一個臨界點,隨即開始搖擺不定。
山海七重天巔峰……甚至可以稱為半步的山海八重天。
七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沉重和那一絲隱隱的絕望。
他們是天才沒錯,戰力也遠超自身境界,但面對一個已經接近山海八重天的超級強者,他們……依舊毫無勝算。
大護法舒展著手臂,他身上連著的那些藤蔓也隨之舒展,就好似那才是他真正的軀體。
“上?”
林三默好似在征詢,但語氣卻是無比肯定。
沉前等人都是微微點頭,面對遠超自身的敵人,被動防守唯有死路一條。
然而,就在七人剛剛齊齊掠出的時候,一條延伸千米的藤蔓卻是驟然鞭打過來,恰好封死了七人的行動路線。
“幾位小友急什麽,我可沒說過,我要親自出手啊。”
啪!
藤蔓以超越了七人感知的速度依次抽打在七人身上,隨著悶哼聲響,七人都被逼退。
只是,傷勢卻都不算嚴重,好似大護法特意留了手。
條條藤蔓延伸過來,卻並不攻擊七人,而是隱約間組成了一個封鎖天地的囚籠,將七人困在其中。
七人正皺眉的時候,大護法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權杖,對著四周的天地驟然一揮。
“天為鼎,地為爐,靈石作柴,伏屍為引。”
大護法念念有詞,當他四句念完,天地間驟然起了轟鳴。
那轟鳴聲是如此巨大,以至於連沉前都有一瞬間的失聰。
當他緊守心神從那種震懾之中恢復過來,第一時間便向四周看去,隨即便看到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火!
幽綠色的遮蔽了視野的鋪天蓋地的熊熊大火。
天穹在燃燒,大地在劈啪作響,那些地上的妖獸屍骨,遠處的山川河流……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在燃燒。
但沉前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他隻感受到了一種錯亂的癲狂的東西在暗中湧動,好像冥冥之中,正有什麽違背禁忌的事情在發生。
這一刻,沉前突然明白從一開始就存在的那違和感和詭異感是怎麽回事了,那些他找到的陣旗上的銘文,還有這大坑裡的詭異圖桉,難怪會讓他又眼熟又陌生。
因為它們放錯了地方。
它們本該出現在煉藥的鼎爐上,但卻出現在了陣旗上,出現在了大地上。
沉前不知道這是什麽詭秘的路數,但他驟然醒悟……
大護法,竟是在用這方世界當鼎爐來煉藥。
可,又是什麽級別的丹藥,值得以整個世界為鼎爐?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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