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前好似闖入了一幅正緩緩流動的畫卷之中。
只是瞬間,那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嘈雜的、喧囂的聲音就將他淹沒。
那其中有人在低語,有動物在吼叫,有鋼筋泥土的攪動,也有山川河流的回響。
當他轉頭向一側看去,爆炸般的信息就湧入了他腦海之中,饒是沉前已經凝聚了精神內核,腦容量無比恐怖,這一瞬間也被衝擊得頭暈目眩。
明明是驚鴻一瞥,但向著沉前湧來的,卻好似是一個時代的信息量。
沉前想起了“迷失”的說法,趕緊謹守心神,將一切想要向他湧來的畫面都拒之眼外,轉而打量起時間長河本身來。
在外看去,時間長河就已經有千丈寬,此時身處其中,沉前感覺更加渺小。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畫面和聲音,非要比喻的話,沉前就好似被億萬個屏幕同時包圍,而他就在其中隨波逐流,緩緩向前。
“時間前進的方向應當是代表著現在和未來。”
沉前思考著,試探性的想要挪動身體。
但迎面卻有著一股幾乎不可能戰勝的阻力,牢牢擋住了他的步伐。
任憑沉前如何掙扎用力,都無法寸進。
“是窺探未來不可能,還是……我的力量不夠?”
沉前皺眉。
想了想,他又轉過身來,看向過往。
沒有盡頭的無數灰白畫面已經定格,從沉前的角度看去,來路彷佛死寂。
他試著邁動步伐。
無比巨大的阻力傳了過來,但沉前卻反而是一喜。
因為這阻力雖然也很強橫,但明顯比之去到未來的方向要弱上不少。
有希望!
於是沉前調集全身力量,低喝一聲往前走去。
終於,他邁出了第一步,整個人都往前挪了十公分的距離。
隨即……
轟!
瞬間尖銳了千倍的噪音幾乎要穿透沉前的耳膜。
而那些在剛剛視角看到的恍若靜止的畫面也一下子鮮活了起來,隨即無比巨大的拉扯感和撕裂感從四面八方傳來,好似要將沉前攪成碎片。
他就像一個闖入了禁止地帶的來客,開始受到了整片空間的排擠。
這一次即便是關閉了視聽也根本阻擋不了那些紛擾信息的進入。
恍忽之中,沉前甚至看到了靖城街頭的父母,他們正在爭吵著什麽,但還不等沉前聽清楚,又被其他的雜亂信息掩蓋。
似剛才的畫面,只是在一秒鍾時間裡進入他腦海的億萬個畫面的一種。
“啊!”
沉前想讓系統上線,卻發現系統毫無反應,他只能痛苦的大吼一聲,不管不顧的繼續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該走到哪裡才能回到對的時間點,他心中只是想著再多前進一點會更穩妥。
兩步、三步、四步……
隨即是兩米、五米、十米……
沉前的步伐越加艱難,眼神也逐漸呆滯。
從外表看去他身上沒有任何異常,但在沉前的感知裡,他已經變成了一具骨骼生裂的骷髏,所有的血肉肺腑都早已破碎飄零。
漸漸地,沉前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裡,也忘記了為什麽向前。
他只是麻木的驅動著體內的每一絲氣力,不斷蹣跚著向前走去。
即便心中無限警醒,他還是迷失了。
直至某一刻,一個熟悉的溫和的聲音夾雜在無數噪音之中傳進了沉前的耳朵。
沉前一個激靈,原本已經呆滯的眼眸有了一瞬間的驚醒。
根本來不及思考,沉前把握住了這可能是唯一脫離時間長河的機會,他怒吼一聲,縱身一躍,碰觸到了正流動著的某個畫面。
短暫凝滯之後,沉前整個人便被吸了進去。
在沉前消失後,時間長河內部的洶湧轉瞬平息,一切又變成了靜止和灰白。
又過了不知多久。
忽的,整個時間長河都沸騰了起來,四周的一切畫面和聲音都變得搖曳不止,隨之降臨的,是一股堪稱滔天的恐怖氣息。
這氣息的強大,甚至連時間長河都已經有些承載不住,四周的一切都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氣息好似化作了眼眸,在原地掃視數秒之後,終於是在時間長河崩潰之前消失。
只是隱約間,這片根本不可能出現其他聲音的空間內,有著一聲冷哼一閃而逝。
……
沉前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濕熱弄醒的。
他迷迷湖湖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碩大的腦袋正滴溜溜的盯著自己,同時一截濕漉漉的舌頭還在自己臉上舔啊舔的。
沉前“唰”的一下坐了起來,“腦袋”受了驚嚇也趕緊跑遠,在十數米外好奇而又警惕的看著自己。
沉前多少有些愣怔。
正盯著他的,赫然是一隻碩大的花貓。
這貓有多大呢?
見過東北虎嗎,約莫就是那麽大。
但對方圓潤的腦袋、毛茸茸的身體,還有那秀氣的五官,又分明表明了對方是一隻血脈極其正統的貓咪。
只不過,比起現代的貓咪,這隻貓的爪子明顯要鋒利了不少,應該戰鬥力十足。
見這貓好像沒什麽攻擊性,沉前抹去了臉上的口水,這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天空高遠而澄澈,只是第一眼看就讓沉前有些失神。
他活了接近二十年,哪怕是在天氣系統最牛匹的北都,也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天空。
一望無際,碧藍如洗。
甚至連那些稀疏飄蕩的雲朵,好似都有著某種澹澹的瑰麗。
隨即是那新鮮的充滿了草木氣息的空氣,只是吸一口都感覺心曠神怡。
若說唯一有什麽不對……就是天地間的靈氣。
不是沒有,而是稀薄到離譜。
哪怕是在靈氣相對算是稀少的靖城,都比這裡濃厚數倍。
“所以這到底是哪裡……或者說何時?”
沉前拍了拍殘存著撕裂感的腦袋,整個人的意識逐漸清醒,也記起了之前的事情。
差點迷失在時間長河之中的他,在最後關頭終於掙脫,來到了這不知名的地界。
首先可以確定的一點是……自己肯定是走多了。
原本沉前的想法只是回到九天之爭開始之前,在那時間長河之中,他也不知道距離是如何對應時間跨度的,只是想著多走一些沒錯。
但現在看來,沉前有極大可能走過頭了。
而且,只怕超出的距離,還不是一星半點。
難道這裡是災變之前?
沉前驟然臉色一變。
他突然反應過來,災變之後只怕華夏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找到這麽優美的環境,難不成他走的那截距離已經跨越了數百年?
戾!
正在沉前這麽想的時候,天空之中忽的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叫聲,沉前抬頭看去,就見一大片陰影自極高的地方飛掠而過。
沉前略顯震撼。
如果說此時蹲在不遠處的那只花貓,還沒讓沉前意識到什麽的話,那麽此刻自高空之中飛過的那隻身長足足有百米的蒼鷹,卻好似激起了沉前的某個記憶符號。
這類似的場景,他大約是在哪裡見過的。
深吸一口氣,沉前先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檢查起自身的狀況。
還好,肉體上受了些損傷,但應當是最後時刻跨越空間所帶來的的撕裂傷勢,導致他此時外表看起來血肉模湖,但只要略作休養很快就能痊愈。
體內新生的元力近乎空蕩,這倒也正常,在穿越時間長河的時候,沉前堪稱是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他此時有點類似於進入了脫力狀態,連新生的精神內核都暗澹了下去。
關鍵這片天地靈氣還如此稀薄,以沉前如今的元氣質量,要在短時間內恢復還真不是一件易事。
隨後沉前又檢查了一下儲物空間。
嗯,山河刀和殘破的戰甲都在,只是之前儲備的丹藥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在那靈巫世界的時候,由於靈氣貴乏,沉前分了不少快速補充元力和療傷的丹藥出去,算是直接清空了他的庫存。
想起靈巫世界,沉前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一大堆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的九天令,一時間有些惆悵。
對了,大聖好像也被自己丟在了九天戰場,卻不知道此時如何了……
“喵!喵!”
忽然急促起來的貓叫聲驚醒了沉前,他下意識抽出了山河刀,隨即皺眉。
或許是昏沉的頭腦讓他的警惕下降,卻在此時才聽到了那密集的腳步聲。
嘩啦!
在沉前作出反應之前,前方草葉撥動,隨即十數道身影就出現在了沉前的視野之中。
人族!
沉前眼睛一眯,但還是保持著警惕。
因為眼前的人族,和沉前平日裡見到的不太一樣。
他們無論男女身材都極為高大,皮膚偏向黝黑,五官深邃,身上的衣服也極為簡陋,除了幾個女性算是相對得體,其他無論中年青年大多是腰間裹一件獸皮完事。
倒是他們手中的兵刃還算有些形狀,只是相比起沉前手中的山河刀,就和破銅爛鐵沒什麽區別了。
若說這群人有什麽讓沉前驚訝的地方,大抵就是他們那堅實的肉體了。
只是略略一感應,好似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強悍爆發力。
之前將沉前弄醒的花貓“喵喵”叫著跑到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身旁,這時沉前才意識到,原來花貓是這些人飼養的寵物,怪不得他們會直接朝著這邊過來。
可惜沉前雖然精通百獸語言,但家寵的貓狗還真不在其中,所以他事先也沒有警覺。
雙方視線相對,那十幾個人在短暫愣怔後驚訝的發出了叫聲,隨即就朝沉前走了過來。
沒有感受到明顯惡意的沉前也就按兵不動,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雖然這些人肉體力量估計還不錯,但若說想對沉前造成什麽致命的威脅,那就是個笑話了。
“&*#%……”
“泥點山那個左邊?”
領頭的一男一女分別開口。
那壯漢和沉前說的等同於鳥語,女人還稍微能聽出一點華夏語言的模樣,但組合起來沉前就有點懵逼了。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沉前聳了聳肩。
本來只是下意識的一句話,沉前也沒指望這些人能聽懂,但讓沉前意外的是,一男一女在一怔後,竟是齊齊轉頭,看向了那大花貓的主人。
那身材火辣的年輕女子似也有些驚訝,大步走上前來,如湖水一般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沉前,“泥是……五大族的人?”
這次沉前終於聽懂了,雖然年輕女子的語言距離現代的普通話還有著遙遠距離,但那些音節卻有點接近的味道,只是帶著某種濃重的方言音。
沉前沒急著回答,而是抿了一下這女子的問題。
五大族?
所以,自己說的語言被他誤會成了是這什麽五大族的語言?
“是。”沉前想了想,直接點頭道。
十幾人明顯露出了驚奇的表情,好似其中還隱隱有一絲敬畏。
那年輕女子也是表情變得謹慎了不少,又繼續問道:“泥……受傷……請和我們回部族……我們幫你……”
這次女子的語速快了一些,沉前也有一部分沒聽懂,不過大概意思倒是聽明白了。
沉前倒也沒拒絕,他急需獲取更多的信息,以確定自己到底和目的地偏離了多遠,當即就點頭答應了。
一行人議論了幾句,隨即就由那一男一女領頭,年輕女子落後一步陪著沉前,重新撥開草叢朝著大山深處行去。
路上,年輕女子看了一眼沉前淒慘的模樣,隨即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然後遞給了沉前。
在年輕女子的口述加比劃之中,沉前大概知道皮囊之中是某種療傷的草藥,他也沒客氣,拿過來大把塗抹在身上,看得那女子蹙眉不已,但欲言又止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不過通過一路上的交談,沉前倒是從年輕女子口中得知了許多信息。
他的面色,也變得越加古怪。
這群人來自一個叫做“大月”的小型氏族,部族裡有不到千人,世代居住在這片叫“蟒山”的地帶,已有幾百年的歲月……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從這年輕女子的隻言片語來看,從他們還是壁刻的古老歷法來看,無論這裡是哪裡,在時間上都必定是一個極為遠古的年代!
沉前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雖然在其中逆勢而行的時候意識模湖,但印象中他在時間長河也沒走出多遠啊,怎麽就到了上古了?
而且,沉前閱覽的歷史書籍也不算少,但此刻任憑他如何搜尋記憶,竟也找不到任何對應的信息,無論是“大月”、“五大族”還是“蟒山”,他聽著都極其的陌生,這只能說明……
他此刻所在的年代只怕比想象的還要更加久遠。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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