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山海絕巔
澹台沁的橫插一手,別說一眾王侯,但凡是稍微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都無不錯愕。
到了王侯這個級別,等閑很難結怨,大家都會相對克制,畢竟天子一怒,尚要伏屍萬裡,王侯之怒火,更有可能焚盡一切。
但話又說回來,王侯之間一旦有了仇怨,同樣也就很難消解。
因為這世間,已經再少有能讓他們輕易妥協的人和事。
而到了這等境界,愛憎分明,他們更無須掩飾什麽。
普通人還能說一句“時間終會淡化一切”,然後就此放下,但對於王侯而言,數十上百年根本毫無意義。
甚至……一場恩怨延續千百年也不無可能。
靖城侯和燕山公就是如此。
他們矛盾的源頭已經不可考,或許只有他們兩人自己才心知肚明。
但有靖城侯在南方一日,燕山公幾乎從未踏過那條線,而更有傳言靖城侯自願坐鎮西南小城,也是因為燕山公早已佔據了北方大勢,唯有如此,靖城侯才能和燕山公抗衡。
不管如何,沈前作為靖城侯的關門弟子,而澹台沁卻是燕山公的開門弟子。
兩人的關系,天然對立。
但眼下,在無數人見證之下,澹台沁長劍出鞘,卻是站到了沈前面前。
即便澹台沁是江中軍武副校長,沈前理論上算是她的學生,也不足夠說明什麽。
沈前凝視著對方的背影,這一刻想的卻更多。
他很確定,雖然澹台沁和月神的相貌一模一樣,但細細感知,還是能察覺到兩人身上的細微差別。
那種差別不太好用語言描述,非要形容的話,就是眼前的澹台沁雖然也極冷淡,但比起當初的月神,卻是多了一些人性。
倘若澹台沁就是遠古的月神,那對方還記得自己和她遇見的那一幕嗎?
回想過往,澹台沁在對他施展過“問三生”神通後的種種異常表現,是否代表著她也意識到了什麽?
這中間相隔的歲月極其漫長,沈前也不知道澹台沁後來經歷了多少。
轟!
在沈前胡思亂想的時候,獨屬於頂級王侯的恐怖氣勢已經撲面而來,只是沈前並沒有多少感覺,因為澹台沁近乎替他擋下了所有。
正在沈前想有所行動的時候,澹台沁卻快他一步。
如果說烈骨侯此刻巋然不動,僅憑氣勢催發就好似巍峨山嶽一般的話,那澹台沁手中驟然升騰而起的劍芒,就好像是撕裂一切的月刃,清冷而又殺機四溢。
所有人都是駭然。
誰也沒想到,面對著烈骨侯,澹台沁不僅沒有被動防守,竟然還敢主動出劍!
“不自量力!”
烈骨侯臉上滿是不屑,他冷笑一聲,徑直探手前抓,直接以蠻橫肉身想要摧毀澹台沁的劍芒。
鏘!
手掌與劍芒相觸,發出了金鐵交鳴一般的聲響。
劍芒如願在烈骨侯手中四分五裂,但烈骨侯卻也同時悶哼一聲,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的手掌如同觸電一般收回,雖然烈骨侯收手的動作很快,但沈前何等目力,卻依舊看清了其中的端倪。
有濃鬱到極致的金色鮮血灑落,烈骨侯的手掌分明出現了一道十數厘米的切口。
沈前瞳孔一縮。
烈骨侯……竟然在澹台沁一劍之下受傷了?
他不確定的往四周看了看,卻發現不僅是自己,周圍大部分王侯強者都是臉色劇變,顯然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沈前重新看向了劍尖斜指地面,黑色衣裙在空中飛舞的澹台沁,多少有些愣怔。
這一劍打破的不僅僅是沈前對澹台沁的認知,也同時打破了沈前對山海絕頂強者的認知。
遠古一行後,沈前實力突飛猛進,曾一度以為山海也不過如此,直至在萬族戰場取補天石時,借助了澹台沁一劍之力,那時沈前才開始意識到澹台沁的強橫。
但直到此刻,眼睜睜看著澹台沁一劍斬傷了高正傑,感受著澹台沁身上越來越強的恐怖氣勢,沈前才驟然驚覺,原來自己和澹台沁的距離還如此遙遠。
他敢肯定,面對剛才那氣勢如驚濤一般的烈骨侯,在不動用分身之力的情況下,他還真沒這個本事和對方抗衡。
但澹台沁卻做到了。
“好,好得很!”
身形不自覺退了一些的烈骨侯也是驚怒至極,他眯眼看向澹台沁,氣急反笑,“沒想到你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韓遲真是收了個好弟子啊!”
烈骨侯顯然是急怒攻心,連什麽禮節都顧不上了,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大喊出了燕山公的本名。
澹台沁依舊沒有回應,她微微仰著臉,只是目光冷然的注視著烈骨侯,手中長劍發出輕吟,就像是在回應主人的心意。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開,本侯可以當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烈骨侯依舊強硬,但沈前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視線之中的一絲忌憚。
沈前更是迷惑,王侯竟會對山海生出忌憚?
只是此時沈前也不確定,這是否是因為澹台沁本身就比較特殊的原因。
畢竟遠古時期的月神,可也是貨真價實的王侯。
“不。”
澹台沁終於開口了,卻隻吐出了一個字。
話音平淡,但其中卻滿是堅決意味。
她內心好似剛剛經歷過某種掙扎,直至此時,她才第一次回頭看向了沈前。
兩人視線交匯,但很快,澹台沁又垂下眼瞼,不再讓沈前去探究她幽深眼眸裡隱藏的內心。
“既然如此,本侯今日就替燕山公管教一下他的得意弟子!”
被澹台沁毫不猶豫的回絕,臉色徹底森冷的烈骨侯,終於是不再壓抑內心的怒火。
轟隆!
遠比之前狂猛無數的氣勢,竟是讓方圓數裡的空氣都無端的扭曲起來。
澹台沁的臉色也更顯凝重,但她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劍,遠比之前更加強盛的寒芒從中綻放,讓她越加如月宮仙子一般,清冷無法直視。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的時候,高空之中卻悠悠傳來一聲歎息。
“我韓遲的弟子,就不勞烈骨侯費心了。”
這聲音的突兀出現不僅讓一眾王侯神色各異,連一直淡漠的澹台沁表情也終於出現了變化。
沈前也是一挑眉,他抬頭看去,就見上方雲端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負手而立的中年男人。
他一身黑衣,面目普通,遠不如大佬高那般豐神俊朗,但不知為何,他只是往那裡一站,就好像自然而然成為了這片天地的核心,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不得不承認,在場不止一個頂級王侯,但這燕山公的氣度,在其中絕對堪稱翹楚。
僅僅是隻憑借直覺,沈前就能感覺到,這個男人遠比天寧公更危險。
近距離接觸這位傳說中是靖城侯宿敵的頂級王侯,沈前下意識開啟了真實之眼,但下一刻,眼睛上面傳來的刺痛讓他聳然一驚,趕緊收斂了眼睛上的光芒。
韓遲往沈前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卻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察覺到什麽。
不過韓遲並沒有過度關注沈前,他很快將目光收回,然後落到了正緊蹙眉頭的澹台沁身上。
“澹台,回來吧。”
韓遲淡淡道,話語之中透著某種不容置疑。
澹台沁默然。
韓遲沒有催促,只是看著澹台沁。
燕山公的出現讓烈骨侯也生出了更深的忌憚,他停下了正醞釀的氣勢,冷眼旁觀。
“老師,是您讓我去江中軍武教書。”
澹台沁好似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抬頭道,“我是沈前的導師,這是我的責任。”
韓遲皺了皺眉,眼神中有意外閃過,似是沒想到澹台沁會用這種理由來抗拒他的命令。
“今天這是什麽日子,燕山公竟然也舍得離開北都來湊一湊熱鬧了。”
吳煒的突然開口打斷了正想說些什麽的燕山公,“隻不知今日燕山公來此,又是為何?”
韓遲聞言,暫時放下了澹台沁和沈前的糾葛,他側過身來,目視著吳煒道,“本公也是王侯議會的一員,更是常任理事,九天之爭出了那麽大的騷亂,聽聞甚至牽涉到了外族陰謀,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吳煒眼睛一眯,“那燕山公是什麽章程?”
“本公剛才雖未到場,但也已經知曉了事情過程。”
韓遲淡淡道,“依吾之見,此事既然疑竇橫生,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吳部長剛才對沈前明顯有偏袒之嫌,交由武法部負責是一個公允的決定。”
吳煒聞言剛想冷笑,卻忽的察覺到了什麽,他轉頭看向神色詭異的天寧公,悚然而驚。
“原來你們兩人早有默契!”
吳煒的憤怒溢於言表。
看著吳煒幾乎眉毛顫抖的模樣,沈前意識到這其中也許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情。
天寧公沒有回應吳煒,只是驟然身形一動,想要繞過吳煒直接掠向沈前。
吳煒冷哼一聲,正要阻攔,但眼前影子一閃,燕山公卻先一步站在了吳煒的面前。
“還請吳部長靜候片刻。”
“韓遲!”
吳煒面色冰冷,但腳步卻也停了下來,神態之間明顯可見審慎。
沒有了阻攔的天寧公幾乎是瞬息間就出現在了沈前上空,澹台沁剛想有所動作,烈骨侯的氣機卻已經牢牢鎖定了她。
沈前和天寧公面前,再無任何阻礙。
天寧公毫不掩飾臉上的獰笑,他手一伸,空氣之中便出現了一隻完全由靈氣組成的斑駁大手,朝著沈前抓來。
沈前的面色,瞬間凝重無比。
雖然他之前一拳曾經打破了天寧公的遮天巨手,但當時面對的,畢竟只是天寧公的幻身,但此時站在沈前面前的,卻是天寧公的本體!
轟隆隆!
天寧公明明只是普通的一伸手,但在沈前眼中,這天地卻恍若都在崩塌,他的身形在不斷下墜,潮水般的黑暗淹沒了他,而天寧公的身形,卻在變得無限高大,眨眼就膨脹到千丈萬丈。
難以窒息的壓迫感讓沈前意識模糊,他果斷開啟了真實之眼,眼中世界的脈絡瞬間變得清晰。
他重新回到了高空之中,映入眼簾的是天寧公正抓過來的大手。
雖然消除了精神上的壓製,但沈前面臨的壓力卻不減半分,他深吸一口氣,正要動用神通的時候,一種近乎刺耳的音波驟然傳入了沈前的腦海,讓他臉色一變。
他下意識仰頭,就看到……天破了。
是真的“破”了!
一個漆黑無比的窟窿自長空連綿而下,就好似一串糖葫蘆一般,那圓形的空間裂縫就是它的糖丸。
當空間裂縫延綿到底,一杆漆黑長槍就破空而出,以肉眼根本難以企及的速度狠狠扎在了天寧公的大手上。
轟隆!
虛空震蕩,一陣陣黑色漣漪蕩漾而出,沈前臉色一變,急忙後退,只因那些黑色漣漪全是破碎的空間裂縫,只要沾上一點,等閑山海非死即殘。
在天寧公憤怒的咆哮之中,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青年男人也隨之從空間裂縫中穿透而出,一招手,那碎裂了天寧公大手的漆黑長槍就到了青年手中。
青年凌空而立,氣勢逼人,所有王侯的目光都瞬間集中到了他身上。
而被這凌空一槍直接逼退的天寧公,更是面色鐵青,憤怒的喊出了對方的姓名。
“又是伱,薑歡!”
那聲音之中的切骨恨意,甚至不比對沈前的輕。
而聽到天寧公的怒吼, 正因為那青年長相而陷入震驚之中的沈前更是吃驚。
“大師兄?!”
沈前一聽到“薑歡”這個名字,頓時想起了什麽,下意識驚呼道。
靖城侯九個弟子,除了不知所蹤的七師兄,就只剩下這個一直在傳聞之中的大師兄沒有見過面,沒想到卻在這裡見到了。
聽到沈前的呼喊,黑衣青年轉過身來,那冷峻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小師弟,久違了。”
薑歡低沉的嗓音,卻在此時讓沈前莫名安定。
明明薑歡只是山海,但不知為何,他給沈前的感覺卻是深不可測。
“薑歡,你竟然已經成就絕巔,怪不得當日敢單槍匹馬闖我武法部!”
天寧公盯著薑歡,好像發現了什麽端倪,臉色陰沉的說道。
絕巔?
沈前一怔,臉上困惑更深,這又是什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