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蚩尤對我和猴子態度這麽好！】

　李安然恍然明白過來。

　【原來在他眼裡，我和猴子從來都是人而不是妖！】

　【自己人自然不一樣！】

　不是對你和俺老孫態度這麽好！

　他是對你態度這麽好，連帶著對俺老孫也客客氣氣！

　猴子看似大大咧咧，但心思卻十分細膩，敏銳地分辨出這其中的不同。

　蚩尤明顯是那種能動手就不動嘴的性格，但現在卻一口氣講了這麽多，甚至不惜將黃帝數萬年的布局一一解開。

　這顯然不是說給鯤鵬、陸壓這兩個這必死之人聽的，而是說給李安然聽的！

　難道蚩尤是想讓小蟠桃接他的班， 幫他和黃帝繼續推進此事?

　猴子又想到當初在平天洞外，李安然給他講的那一番人妖之辯，和蚩尤黃帝的想法何其相似。

　“是人……是妖……是人……是妖……”鯤鵬嘴裡不斷呢喃著，心神動蕩，目光恍惚。

　朦朦朧朧之間，他似乎看見三道熟悉的身影行走在洪荒大地上。

　左邊那個鯤頭鷹背，肋生雙翅，右邊那兩個是一對兄弟，都是鴉頭人身，金眸璀璨。

　“兩位小兄弟，虎豹兩族廝殺，你們先救豹，後治虎，這是為何?”

　“不忍見生靈塗炭。(我大哥讓我這麽做的。)”

　“……”

　…………

　“鯤鵬老師，你說琅峰山如此之大，他們兩族的數量再多上十倍，也能夠容納。為何他們非要分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將對方殺光，他們如何能夠安心睡覺。”

　“那如果大家都是同族， 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嗎?”

　“???”

　…………

　“鯤鵬老師，我決定了，我要建立一個新的種族， 將世間所有生靈都包括在其中。”

　“帝俊，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你可想過這件事有多難?一旦失敗會是什麽下場?”

　“我已經想過。這世間的事情，總要有第一個去嘗試。我願做這第一個。”

　“東皇太一，你呢?別在那兒偷吃了！你還不勸勸你家兄長?”

　“為什麽要勸?大哥想做，那就做唄，反正我們每天閑著也很無聊。”

　“……”

　…………

　“大哥，你想好我們建立的這個新的種族叫什麽了嗎?”

　“還沒有。”

　“我有一個主意！鯤鵬老師之前不是說世間生靈皆視異己者為妖為邪，我們乾脆就以妖邪為名，將所有異已融為一體，這樣不就全都是同類了嗎?你覺得怎麽樣?”

　“妖邪?不如叫做妖吧！”

　“妖?妖族！妖族！！！哈哈哈哈，不錯，不錯！鯤鵬老師，你也和我們一起吧！”

　“……好。”

　…………

　“天道在上，自今日起，我帝俊(東皇太一)創立妖族……”

　…………

　“那巫族怎麽這般不識好歹?我們都已經放過他們了，他們還要跟我們過不去?”

　…………

　“妖師，若是哪一天我死了， 你就將河圖洛書拿去，由你來做妖帝。我的那些小崽子，沒一個爭氣的， 都不配做這妖族之主。”

　…………

　…………

　谷幸

　一樁樁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閃過，鯤鵬恍然醒悟過來，理解了蚩尤的那句話——

　這世上哪有什麽天命所歸，不過是生死之間爭勝了而已！

　是啊！

　妖族能走到那一步，天道何曾幫過他們一分一毫！

　不都是他們三人四處奔走，從零到一，從無到有，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為何他先前就昏了頭一樣，認定妖族是被天道拋棄的前天道主角，整日裡自怨自艾，隻想著偏居一隅，從沒想過東山再起重新來過！

　緊接著，鯤鵬的思緒又回到了“是人是妖”的問題。

　他好似回光返照一樣猛地站了起來，疾聲痛呼:“陛下，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啊！我們不該那般著急的！”

　在最初的時候，他們也曾不辭辛勞奔走在一個個族群中，頂著奚落嘲諷猜忌不解，努力說服他們，讓他們加入妖族，成為妖族的一部分。

　為此，些族群中那些不願加入妖族的沒少偷襲埋伏他們。

　東皇太一性子暴躁沒有耐性，遇到這種情況，總會叫嚷著將這些反抗者統統殺掉。

　但，帝俊卻都是耐心對待，一次次放過對方，一點點扭轉對方的觀念，憑借著自己的個人魅力將對方征服。

　到最後這些頑固分子反而成了他們最忠實的追隨者，直到戰死在巫妖浩劫之中。

　可到了後來，隨著妖族的不斷壯大，他們心態變了，變得急躁起來。

　從最開始的親身前往，到後面隻親自過問，再後來就全權交給了手下，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於是，妖族好似滾雪球一般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壯大著，但也像雪球一般，越來越松散，離心離德。

　後面加入的那些，或是心懷不軌或只是被迫承認自己是妖族，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妖族。

　他們從來都不是妖族啊！

　鯤鵬怔怔地望著虛空，不知何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若是他早點領悟到這個道理，若是他們當初沒有那麽急，這世上會不會根本不會有巫族，也不會有人族，而只有一個妖族?

　鯤鵬本就是強弩之木，情緒激蕩之下，身體再也堅持不住，砰的一聲化作了漫天光屑，帶著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一同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妖師?”烏巢禪師被嚇了一跳。

　他不理解鯤鵬為何會如此激動，更不理解蚩尤竟為了這種無稽荒謬理由和他們以命換命！

　是人又如何?是妖又如何?

　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和他們有何關系?

　他們修煉之人所求難道不應該是證道成聖嗎?為何非要和這些螻蟻攪在一起?

　蚩尤注意到了烏巢禪師的神情，心頭忽然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該在這陸壓身上費力氣！虧了！”

　黃帝的計劃很成功。

　時至今日，三界眾生，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玄門佛門，都已經認定人族乃是天道主角，那些知道真相的，如鴻鈞道祖六聖等也都已經離開三界，並且默認了這件事。

　現在，已經是時候進行下一步——

　讓眾生都變成人族了！

　蚩尤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才鐵了心地想要殺死鯤鵬，一路跟著鯤鵬來到天外混沌。

　鯤鵬身為上古妖庭的妖師，妖族的創造者之一，始終打著妖族的旗幟不說，還命令手下妖族必須使用上古妖語，不許修建人族建築，不許穿人族服飾說人族語言。

　雖然鯤鵬並不是猜到了黃帝的算計，而只是固執地堅持著所謂上古妖族的傳統，他手下的妖怪們也是陰奉陽違，但也對黃帝的計劃造成了很大的阻礙。

　他不死，妖族就始終有一面旗幟，那些妖族總會保留著一點念想，很難從根本上接受並認同人族的一切。

　殺死陸壓，同樣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但，現在看來，卻是他多此一舉了。

　陸壓雖然是妖族太子，但心裡根本沒有妖族。

　他從始到終都只是陸壓道人，而不是妖族陸壓太子！

　“嗯?”李安然眉頭一皺，卻是察覺到有人正在朝這邊急速靠近，開口說道:“蚩尤前輩，有人來了，我帶你們離開吧。”

　“好。”蚩尤沒有拒絕，隻抬頭往烏巢禪師那裡看了一眼。

　李安然會意，右手一揮，一道金光飛出，將烏巢禪師打的飛灰湮滅，又催動混沌鍾將周圍的一切痕跡抹除，杜絕了一切消息外泄的可能。

　這才將重傷的蚩尤和蕩收入了七彩琉璃鏡中，將混沌鍾罩在頭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