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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耍兒》第2章
  那哥兒倆也是五花大綁,盤坐在地。

  尤其寶傑,把頭深深地扎在了褲襠裡,一副坐以待斃的樣子。

  不行,我得想個辦法讓他們知道我也在這兒!這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我立即大喊道:“伯伯,我要上廁所!”

  一個年輕的八毛惡狠狠地回答道:“上他媽什麽廁所?甭管是屎是尿,都給我裝褲兜子裡!”

  不過我剛才這一聲吆喝,很顯然已經讓李斌和寶傑聽到了,他們倆都偷偷地回頭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三個人的目光立即對上了,僅在這一秒鍾的時間,我企圖從他們的眼裡讀出點兒內容,但我分明只看到了他們二人眼中的空洞與無助,好吧!至少讓他們倆知道我也在這兒了,這個目的達到了,別的話有機會再說。

  接下來我一直在心裡默默祈禱——小石榴可得躲過這一劫,真怕小石榴也會被抓進來,但願憑他的機靈勁兒能躲過去!

  胡思亂想了一陣,我再次抬起頭來環顧四周,腦袋上忽然“啪”的一聲響,緊接著一陣鑽心地疼痛,我眼前金星直冒,這才意識到頭皮上被狠狠地抽了一皮帶。

  幾乎是在同時,一聲炸雷一樣的呵斥在我耳邊炸響:“靠!就你敢抬頭是嗎?就你敢不老實是嗎?再你媽抬頭亂看我電死你,信嗎?”

  我抬頭看了看拿皮帶抽我腦袋的八毛,大聲說道:“伯伯,我要尿尿上廁所!”

  掄皮帶抽我的八毛罵道:“不他媽跟你說了嗎,裝褲兜子裡!你他媽長得還挺全,還知道憋得慌要尿尿!讓這陣勢嚇得吧?”

  我再次低下頭不再言語了,這陣勢有點兒瘮人了,槍打出頭鳥,看看什麽情況再說吧。

  可就在我低下頭剛剛安靜了沒一會兒,在我前面隔了三四排的地方,真有一位不憋不住了,可能也是讓這陣勢嚇得,一口氣沒提住,當場尿了褲。

  八月初的天氣,正是熱的時候,人們穿的都不多。

  這位一尿褲不要緊,那腥黃騷氣的尿液順著屋裡不太平整的地面,流到了前排一位的屁股底下。

  那位忽然覺得自己所坐的地方濕乎乎一片,回頭一看才發現,敢情是他後面這位尿的。

  這位可不是善茬兒,原地一轉身,扭過來照著尿褲的那位就是一腳,當時就把尿褲的貨踹了一個四仰八叉。

  尿褲的那位也急了,一個鯉魚打挺又坐了起來,一頭頂向了踹他的對頭。

  二人你來我往,引發了一陣騷亂。

  看熱鬧的哪兒有好人啊,唯恐天下不亂,圍在一旁起哄架央子,連喊帶叫好一通怎呼,雖然沒有一個人膽敢站起來折騰,但是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聽到屋裡異常的響動,散布在大院兒裡納涼聊閑天的治安聯防隊員們立即繃緊了神經,紛紛衝進屋來,企圖控制住混亂的局面。

  其中還有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從腰裡掏出一把五四手槍,對著我們一通亂比劃,嘴裡叫囂著:“我看誰敢再折騰,不要命了是嗎?誰再折騰我斃了他!”

  你別說,這招頓時起到了效果,屋裡被五花大綁的人們立刻鴉雀無聲了,但是看守們並沒有完,從外面衝進來的十幾個看守,不管手裡所持的是什麽家夥,掄起來往我們腦袋上一通招呼,手起家夥落,打得眾人“嗚哇”亂叫。

  有不禁打的抱頭趴到地上,在皮帶電棍的伺候下滿地打滾。

  不到十分鍾,屋裡再一次消停了下來。

  借這次騷亂的機會,

我又抓緊時間抬頭看了一眼屋裡這些人,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群裡,確實沒有看到小石榴。  其實要是說起來,小石榴家距離派出所最近,已經逮了這麽多人,小石榴居然不在場,到了現在他還沒被帶進來,是否說明他暫時沒什麽危險了?我想起剛才在我和李斌寶傑對上目光的一霎那,我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和問號,同樣的,我也搜腸刮肚在想,是不是有人把我們賣給了官面兒?到底是誰最有可能把我們撂出來?會是沒有到場的小石榴?為什麽這些人裡沒有他?難不成是小石榴已經將功折罪了?這個想法一在我腦海裡出現,心裡頭真是五味俱全,這個疑惑一直讓我埋在心裡,直到下隊之後,有一次小石榴陪我爸媽來給我接見,我才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在不安和惶恐之中,終於度過了後半夜。

  透過屋裡的窗戶,隱約看見東方天際已然泛白。

  金黃色的明亮,漸漸侵蝕著步步後退的暗夜和沉寂,預示著今天又是一個晴空萬裡的秋老虎天氣。

  我一夜沒合眼,凌晨五點一過,外面來了大批民警,隊伍整齊,一水兒上白下藍的製服,一律腰系武裝帶,挎了槍套,烏黑的槍柄露在槍套外,看著讓人心寒。

  民警們出出進進不停在大院兒中穿梭,顯得空氣異常緊張,一個個滿臉肅容,不苟言笑。

  由此可以看出這場事兒來頭不小,我們這些人或許要大難臨頭了!

  這個推斷在不久之後得到了證實,耳邊一陣大汽車的轟鳴聲傳來,車上載滿了全副武裝的大兵,一個個身背半自動鋼槍,精神抖擻。

  民警和八毛們湧進屋裡,開始忙活著給我們松掉綁繩,又用一根更長的繩子一個接一個串起來。

  從前到後,真如同穿在一根繩兒上的螞蚱。

  我們猶如菜墩上的五花肉,任憑刀刃切絲兒切塊兒。

  捆成一長串一長串的人們,先在大院兒裡站好了,又往大院兒外頭走,沿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分布著手持半自動步槍的軍人,我們周圍則是如臨大敵的民警。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看到已經準備完了,只聽跟前的老爺大聲喝道:“都低下頭!兩眼不許亂看,不許彼此說話交談,按照命令行動!”

  該來的終究要來,荷槍實彈的官兵們一聲令下,開始將我們這些人往大院兒外押送。

  大院兒門前早已停好了十幾輛墨綠色的大解放汽車,派出所門前人潮湧動,在押人員家屬哭天抹淚悲悲戚戚,看熱鬧的人們臉上帶著興奮和好奇,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官面兒上也怕出意外,押著我們快步通過。

  一根法繩連接著或垂頭喪氣秋霜打草,或故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表情的我們,跟隨人流往汽車前移動。

  我再次抬頭四下搜尋,企圖找到來與我送別的父母親人,沒有,還是沒有,心裡極度失望又不甘心。

  從後面快步趕過來一個民警,用手一摁我的頭,低聲命令我道:“低下頭,不許亂踅摸!”

  我死心了,看意思家裡沒來人,好吧!一切聽天由命吧!

  我們到了汽車後槽幫前,八毛們已經等候在此,四個人搭一個,往車上一扔,如同在扔一件沉重的行李,車上早已準備好了的大兵民警,抓著脖領子把每人拎到車上,一輛車上十個人,每人身邊各站兩個大兵,一手抓著手腕,一手按著脖子腦袋,把我們按得彎下了腰。

  十幾輛大解放車上已經站滿了人,前面有兩輛摩托挎子開道,最後一輛隻站軍警的汽車樓子上,架設著一挺機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我們前面的汽車。

  就這樣,在路人震驚的圍觀下,汽車徐徐開往行動的集結地——南開體育場。

  一隊隊解放牌大汽車開進老南開體育場,那個場面已經不能用“浩浩蕩蕩”來形容了,簡直是“鋪天蓋地”。

  已經逮來了各個地段的玩玩鬧鬧之輩,全都一個樣子,繩捆索綁押在當場。

  一直等所有被抓來的人都到齊了,我們被再一次押上大汽車。

  離開會場的陣勢更大,不光有摩托挎子開道,機槍壓陣,又多出了幾輛吉普車,車頂子上安裝了大喇叭。

  車輛排成縱隊,從南開體育場出發,以龜速徐徐開進,大喇叭高聲宣讀著政府有關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的決定。

  車隊拐到南開三馬路,沿著老城裡的四面城轉了一圈。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時在某個比較寬敞的馬路邊停下來,車底下立馬兒圍攏聚集起一大群人,一個個瞪起眼踮起腳抬頭觀看,仔細去聽大喇叭廣播中歷數我們犯下的條條罪狀,咬牙切齒有之,頓足憤恨有之,怒發衝冠有之,幸災樂禍有之……

  我們這些人站在大解放汽車後面的馬槽裡,被強按下腦袋,擺出低頭認罪的樣子。

  路邊駐足的人們或滿臉緊張、或幸災樂禍、或群情激奮、或好奇看樂。

  林林總總的人們,擠在周圍指手劃腳戳戳點點,相互談論著交流著,猶如以前老城裡出廟會看雜耍一般新奇。

  在我身邊有一位,叫什麽我記不清了,批鬥大會時車底下有一個他們一塊兒的,擠在前邊看熱鬧,一看他挨鬥了,就在車下問他:“家裡知道嗎?帶鋪蓋了嗎?有什麽話讓我往家裡稍嗎?”

  說話這會兒,讓車上的民警看見了,幾個人就下車把這個管閑事兒的拽上了車,最後一同拉進去收審了。

  你還別說,還真在這個人身上摳出一件大案,據說是偷了他們廠裡四袋水泥給丈母娘家砌了一個灶台,最後判了兩年半!

  閑言少敘,就這樣,幾乎是用跪爬的速度,車隊緩緩開到了西北角。

  原來以為在四面城轉上一圈,還會再次回到分局,怎知車隊到了西北角,往右一拐直奔大豐路而去,到了西站又往左一拐,沿西青道一路開了下去!

  西青道從西站一直通到西郊楊柳青,一路下去,越往西越荒涼,從城市開到了農村,圍觀“送行”

  的人群也不見了,車隊的右邊是一條鐵路,左邊則是大片的田地,以及待收的莊稼,路邊連一棵樹都沒有,太陽照下來沒遮沒攔,人在車上曬得渾身冒油。

  以前我去找狗尾巴就來過這條路,這是要去楊柳青的方向啊——我心裡沒根沒底地瞎琢磨著。

  過了西青道城鄉交界的楊莊子,車隊的車速就漸漸加快了,眼看要經過狗尾巴上班和生活的地方——天津輕機廠了。

  我心裡胡思亂想,要是僥幸在這條路上碰見狗尾巴,又會是個什麽情況呢?他如果當真看見我了,會不會往我家裡去送個信兒呢?這人要是到了危難時刻,估計都會有這麽一種希望見到親朋好友的心態,其實那就是一種無助茫然的心態,盼著發生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我腦子裡胡思亂想著,車隊已經到了楊柳青鎮了,在鎮裡由北向南穿過,依稀可以看到不遠處一大片紅磚高牆的建築,這裡就是我們這幫人日後天各一方的中轉站——楊柳青南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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