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拐杖觸碰在水泥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

　黑色的鴨舌帽，略微有些駝背的消瘦身軀，他費力地拄著拐杖朝自己走來。赤井秀一微抿嘴唇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但他仍舊靠在承重柱上沒有行動，目睹這位老人坐在FBI包圍圈中央的鐵質椅子上，一動不動。

　甚至，還打了個哈欠顯得很悠哉。

　赤井秀一選擇無視，他繼續等待自己的獵物上門，但藏在兜裡的手很明顯已經握緊手槍，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躲藏在鐵桶後的FBI搜查官想都沒想就衝了出來，他快步跑到鴨舌帽老人的面前，微屈膝蓋用不太標準的日文提醒道:“老先生，你不能坐在這裡，會很危險的請趕快離開吧！”

　“是這樣嗎?咳咳，謝謝你的提醒啊。”鴨舌帽老人咳嗽兩聲後便站起身，旋即準備離開這裡。

　目睹這一切的赤井秀一知道計劃已經沒辦法執行，再等下去恐怕會被組織的人圍剿。目光落在拄著拐杖離開的老人，是基層人員嗎?還是偽裝過後的代號成員?

　“卡邁爾。”

　“怎麽了?赤井先生?”

　“準備撤退吧，剛才那人多半是組織的成員，我們的計劃已經暴露了。”

　“?！”

　安德雷·卡邁爾身體不由一晃，他沒想到自己的善良與衝動居然毀壞了赤井先生的計劃，那豈不是會暴露赤井先生是FBI的臥底?

　想到這裡，他低垂著腦袋有些沮喪，自己剛才要是多用腦子考慮一下就好了，這種偏僻的廢棄倉庫怎麽可能會出現老人啊。

　真是該死！這可是本部安排許久的潛入組織任務啊，竟然因為自己的魯莽失敗了。

　赤井秀一朝著隱藏在暗處的FBI搜查官說道:“全員撤退，取消計劃。”

　“是！”

　“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輕輕拍了下卡邁爾的肩膀，並沒有責備，安撫道:“不用在意，就算你不出來我想計劃也已經失敗了，我是臥底的身份組織可能早就察覺。”

　會是琴酒的手筆嗎?還是說是那位先生察覺到的?難道說從自己與琴酒相約於此就已經暴露臥底的身份?真是有夠奇怪的。

　安德雷·卡邁爾卻覺得這事情全是自己的過錯，赤井先生不過是在安慰自己，他懊惱地捶打了兩下自己的頭部，跟隨著其他調查官準備撤離廢棄倉庫。

　而此時，已經從彩虹大橋趕到第四碼頭的笹島律腳步不由一頓，因為耳麥裡面傳來庫拉索的聲音，特別是在聽到他所說的內容後——

　他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Rye是FBI的臥底，他正準備撤離，你的任務就是解決他。”

　“……你是說Rye是臥底?確定嗎?”

　“確定，他今天的計劃就是與FBI的調查官逮捕Gin。呵，可惜，計劃早就已經被先生看穿了。”

　“……好的，我明白了。”

　FBI的臥底，哥哥竟然和自己一樣是臥底?

　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聽到鐵門被用力推開的響動，笹島律抬眸便看到戴著針織帽的萊伊從廢棄倉庫的後門推門而出。

　原來他們並沒有站在對立面，而是一路人。

　壓在心底的那顆石頭總算是消失了，笹島律抬手關閉麥克風。由於不知道庫拉索是否在附近，他也沒有用直白的話語表達自己的身份，而是做出口型試圖讓萊伊知道自己是誰。

　然而，口型還沒做完，那漆黑的槍口就對準了自己。

　槍聲響起，鮮紅色的玫瑰花朵綻放在白色襯衣上。

　笹島律怎麽也想不到，萊伊會如此毫不猶豫朝自己開槍，就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們也是相處三年之久的“同伴”啊。

　他身體踉蹌向前倒去，比起肉體上的疼痛，更難過的是——朝自己開槍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哥哥的槍下，真是諷刺。

　“……おにいさん。”

　赤井秀一在察覺到有人後便警惕地抽出藏在褲兜內的手槍，本就心煩於任務的失敗，在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麥卡倫後，他沒有猶豫，直接開槍。

　麥卡倫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逮捕琴酒後下一步就是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出乎意料外的獵物主動送上門，沒有捕獵的道理。

　只是在開出三槍後，他察覺到麥卡倫好像在對自己說什麽。

　わたしのなまえはささじまりつです。

　我的名字是笹島律。

　笹島律?

　墨綠色的瞳孔猛地一縮，赤井秀一握槍的手都顫抖起來，他從未想過與自己朝夕相處三年的麥卡倫會是笹島律。

　小麥色的皮膚，只要被自己“欺負”就嚎啕大哭的小哭包。

　實在是相差有點大，以至於自己完全認不出。

　所以，他是朝自己曾寵愛的弟弟開槍射擊了?

　麥克風已經被關閉，笹島律雙膝跪地捂住左腹部的槍傷，兩發子彈同時命中同一位置…真不愧是僅次於自己的神槍手。

　雙腿也都各自命中一發子彈，能瞬間開出四槍讓自己失去行動能力，真是有夠狠的。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疼痛感讓他身形一晃趴在地上，在昏迷之前，他聽到了零的聲音。

　他怎麽來了?該不會是察覺到不對勁跟來的吧?

　左手的五指緩緩用力，試圖掙扎站起來，他絕對不允許哥哥再傷害零。

　“Rye！！！你這家夥！！！”

　本打算在附近蹲守的降谷零聽到槍聲後就衝了出來，看到還保持著射擊姿勢的萊伊以及緩緩倒地的笹島律，承載冷靜的那根弦瞬間就崩塌了。

　他毫不猶豫拔槍朝著萊伊射擊，這是他第一次有想殺死一個人的衝動，哪怕這人是律的哥哥。

　降谷零能接受組織失敗後死亡的笹島律，也能接受保護他人而犧牲的笹島律，可他唯獨無法接受——律是死在自己哥哥槍下的，這未免也太諷刺了。

　甚至，他們還是一條道路上的人。

　同為臥底，自相殘殺。

　“赤井先生！”

　察覺到赤井先生並沒有跟來，安德雷·卡邁爾注意到這一幕後立馬伸手拉扯過愣神中的赤井秀一， 用自己的身軀擋下了這枚子彈。

　“唔。”

　“…卡邁爾?”

　肩膀中槍並沒有大礙，安德雷·卡邁爾反而挺高興的，自己本就導致任務失敗，能為赤井先生擋子彈也算是消除一點破壞任務的自責心理。

　“赤井先生，快走吧！組織已經派人來了！”

　赤井秀一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麥卡倫，咬牙帶著卡邁爾撤退。任務已經失敗不能一錯再錯，他相信波本會帶他回去好好治療的，自己射擊腹部的那一枚子彈應該不至於使他斃命。

　“嗯，走吧。”

　對不起，小律。

　可是你為什麽會在組織裡呢?

　一個猜測在心底升起，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