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等待到警視廳的警察前來，目送百崎橙子坐上警車離去後，笹島律才安心朝自己的車子走去，說起來為了救人自己也違章停車了呢。

　他拉開車門撲面而來的還是一股酒味，系好保險帶搖下車窗，他側頭看向蜷縮在副駕駛的早阪優奈，沉默寡言還真不像她的性格啊， 明明近期活潑起來很多，還時不時會懟自己幾句。

　“怎麽?是在思考如果我們不走這條路的後果嗎?”

　早阪優奈聽到這句話後微微一愣，沉默數秒後才緩緩道:“嗯，算是吧。但是還有其他原因，我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笹島律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出聲，他發動汽車朝早阪家趕去，饒有興致地問道:“嚴肅的問題?你嗎?你平時不一直都說自己的智商要用在案件上面， 平日裡要做一位大腦放空的三無少女嗎?”

　“你怎麽這種東西記得這麽清楚啊！”早阪優奈瞪起半月眼不滿道， 但想到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思，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甚至直接扭過頭不打算看笹島律這張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在於她已經知道他是誰，陌生在於這的確與先前的樣貌截然相反。

　早阪優奈自從本誠一郎案件後就一直默默調查鬼澤崇的一切，她忽然發現鬼澤崇身上有不少極端的反轉點。就好比笹島前輩最喜歡的是可爾必思，最討厭的是苦咖啡，而鬼澤崇恰好是相反的。

　但是在一些方面，又是奇怪的相似——比如說辦案的能力以及邏輯推理的方式，還有與那些笹島前輩的朋友們都逐漸變親密的模樣，這些都太過古怪了。

　本誠一郎的案件是她起猜疑心的導火索，但接下來的一些觀察與試探，才是讓她確定鬼澤崇就是笹島前輩，就是那位讓自己朝思暮想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停止發送日記的笹島前輩。

　他為什麽要欺騙自己呢?想必是和臥底任務有關聯吧。

　那麽他為什麽又要把自己“拒之門外”呢?是嫌棄自己的能力不夠強大不足以成為夥伴嗎?

　早阪優奈側頭看向鬼澤崇，今天的他沒有戴眼鏡，這讓她感到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的第六感，還是她已經沒辦法裝傻下去，她覺得自己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

　笹島律聽到早阪這句話，嘴角微揚嘚瑟道:“我的記性一向很好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嗎?那還真巧呢，笹島前輩的記性也非常好。”早阪優奈說完這句話便扭頭朝窗外看去，她不敢去看鬼澤崇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

　這一聲笹島前輩屬實把笹島律整懵了，他隱隱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但還是沒有選擇往那個方向深究。他選擇順著這句話，繼續道:“看來你還挺了解你那位笹島前輩的。”

　“可不是嗎?我還知道他還活著這件事情。”

　“！！！”

　要不是心理素質足夠好，笹島律恐怕就直接一腳油門往前方的電線杆上橫衝直撞了。他瞪大眼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剛才沒有聽錯吧——早阪說她知道自己還活著?應該是聽錯了吧。

　早阪優奈還是沒忍住扭頭看向身旁人的表情，看樣子他又準備裝傻蒙混過關啊。但是這次她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至少要問明白他的身份，只要他還活著就好。

　“就算是這樣，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

　“……”

　笹島律把車停靠在一邊，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低垂下頭，不知道為什麽，在面對早阪優奈直言詢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做錯了。

　就像降谷零他們一樣，會埋怨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身上不願意說出口。他曾有設想過， 要不是烏丸蓮耶發來那封郵件， 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和景光他們坦白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這些改變是因何而來，但我能明確地告訴你，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就是笹島律了。”早阪優奈緊皺眉頭看向逃避自己目光的笹島律，認真道:“所以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還活著對吧。”

　這個問題問出口，早阪優奈都覺得自己很荒唐，對著一個活人問這樣的問題，還真是有夠不禮貌的。但是不這麽問的話，這個活人只會繼續裝死啊。

　笹島律本以為早阪會質問自己很多問題，比如北海道那次自己明知道她在和自己告白卻裝作知心好前輩幫她分析問題，又比如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是去做什麽，再比如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但是他沒有想到，早阪什麽也沒有問，僅僅只是詢問自己——是否還活著。

　他知道這句話裡面的含義，所以他也抬起眼眸直視那雙漂亮的深灰色眸子，恢復成為原本的嗓音，沉聲道:“還活著，並沒有死。”

　對於早阪優奈而言，笹島律活著便是最好的，哪怕欺騙自己也沒有問題，人只有活著才會有未來不是嗎?哪怕他的未來裡並不包含自己，想必他變成這樣，也是為了完成神秘的任務吧。

　聰明的她，不難猜測出與降谷零所執行的任務相同。因為早阪優奈曾在笹島律“過世”後拜訪過教導過笹島律的鬼塚教官，也是在他那邊看到了六人的畢業合照。

　照片上的六人做著古怪的動作，站在中央的笹島律滿臉不情願的模樣，這是在上班相處過程中從未看到過的表情。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原來笹島前輩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啊，並不是面癱呢。

　也是從那時候，她知道笹島律在警校裡的一些故事，所以能猜測到換了身份成為安室透的降谷零，應該也在執行某項秘密任務。

　“伱摘掉眼鏡，是不是準備和現在的身份告別啊?”

　笹島律在聽到這句話後露出詫異地表情，但很快他同樣也察覺到對方的驚訝，他才明白早阪優奈不過是隨口一說，結果看到自己這副表情就明白她的隨口一說是現實。

　“嗯，會以在任務中意外殉職來收場。”

　“這樣啊，你又要走了啊。”

　笹島律也不舍警察的身份，但是在來到警視廳任職，他就做好離開的打算了，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他伸出手本想要拍拍她的腦袋作為鼓勵，但想想這動作不太好還是收回手放置到方向盤上，斟酌許久後才語氣緩和道:“沒事，我還會再回來的。”

　“是嗎?”

　“嗯。”

　早阪優奈似是想到什麽， 她雙手環抱胸前滿臉高傲道:“是嗎?那到時候你的職位肯定沒有我高吧?到時候還麻煩叫我一聲早阪前輩，未來的小後輩！”

　“?”

　女人的變臉速度都這麽快的嗎?這讓笹島律完全沒有想到，他撓了撓臉頰重新發動汽車，苦笑道:“等到時候你先升到警部再說吧，說不準你還是我的下屬。”

　“那我一定會申請調離去別的部門。”

　“為什麽?”

　“和你待在一個部門，怕是這輩子都要當勞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