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晚了。
現在前浴室了折騰了許多,蘇懷粥的身子早已困乏,學弟給她吹完頭髮後,她身上的浴衣一脫,就迷糊著眼睛撲進了被窩裡,在被子底下卷成一團,烏黑柔順的長發鋪滿了枕頭。
江渺把吹風機放回抽屜, 關了電腦後,拿上手機回到床上,一邊把充電線插上,一邊躺下來。
一旁的蘇懷粥感覺到江渺上床的動靜,便轉過身來,朝他懷裡縮了縮, 腦袋靠著他的肩膀, 一隻腿就擱到了江渺身上來, 一把抱住了他。
江渺還挺享受學姐這樣依偎著他的,尤其在蘇懷粥側身緊緊靠上來後,他的手臂就能清晰感覺到學姐的柔軟與弧度。
特別是現在沒穿衣服的情況下,觸感真實細膩,還能感覺到峰巒的磨蹭。
“首訂多少了?”迷迷糊糊的,蘇懷粥還不忘關心江渺新書的成績,嘴裡嘟囔著問道。
江渺隨手打開作家助手,這會兒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左右,第一章的訂閱量剛剛攀升到300,有點不盡如人意。
“300了。”
“半小時300。”蘇懷粥閉著眼睛嘀咕著,“一小時600,24小時就是……就是……”
迷糊狀態的腦瓜子算到這裡就宕機了,但蘇懷粥還是努力算出了一個大概的數字:“是一萬多!直接萬訂!”
“哪有這麽誇張。”江渺忍不住被她逗笑,“一小時最多就四五百,24小時大概就是四到五倍, 應該能到2000左右吧。”
說著說著, 江渺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對這個成績有些無奈。
怎麽說呢。
2000首訂, 只要劇情不崩,後續依靠推薦位的加持,還是能寫到3000均訂精品線的。
這點把握江渺還算是有。
但對比前兩本書的落差,還是對江渺產生了一點影響。
說到底,人只有在面對別人的事情時,才有可能保持絕對的理性與客觀。
就好比江渺看到一個萬訂老作者,開了新書首訂3700,說切就切了,江渺就覺得不能理解。
這個成績每天4000字都能穩定月入過萬,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
只要好好寫,後續達到六七千均訂完全不成問題。
但類似的情況落到自己頭上,江渺就知道這種滋味確實不好受。
尤其在他熬到上架後一小時,也就是凌晨一點半左右,看到上架第一章的訂閱才剛剛突破400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更加沉鬱了。
盡管早有準備,前期也給自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但要說上架前他對奇跡沒有一絲一毫的期許,肯定是不可能的。
於是到了審判的這一刻時, 不可避免的, 人還是會有些消沉。
到底是哪裡沒做好呢?
江渺躺在床上這樣想著,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哪怕懷裡抱著學姐柔軟的嬌軀,他此刻卻一點旖旎的念頭都沒有,腦海裡隻盤旋著一個疑問。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按捺不住自己心裡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躁鬱,又摸出手機點進啟點讀書APP,找到差評收集貼,一個一個重新看過去。
結果看完之後,收集了一大堆這本書的缺點,江渺反而更迷茫了。
所以他其實也沒特別了不起的吧?
到頭來真實的水平也就一兩千均訂而已。
前兩本書,說到底還是討巧了。
第一本的男女主在嗶站上有現成的人設,第二本則就是他和學姐本人的故事,一旦拋開這些助力,自己的真實實力就僅限於此了嗎?
江渺感覺胸口有些壓抑,深呼了幾口氣,把手機甩到一邊去,讓自己冷靜下來。
換個角度想,情況或許也沒那麽糟糕。
哪怕只是一兩千的均訂,就已經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境界了,江渺你不要不知足。
更何況,從一百首訂寫到萬訂的,一千首訂兩千首訂寫到萬訂的又不是沒有,沒必要這麽早就否定自己。
在心裡這麽不斷的告誡自己,江渺揉了揉太陽穴。
他其實一向來都是一個悲觀結果主義者。
一般而言,江渺不喜歡給自己預設一個美好的結局,而是先預想一下最壞的結果。
如果這個最壞的結果,自己也能夠承受的話,那等真正的結果出來後,必然不會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道理明明是這個道理,自己心裡也很清楚。
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
江渺的心情有些煩躁,小心翼翼的把學姐的手和腿都撇開,便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出了臥室,來到陽台上,吹著秋夜的冷風,讓自己清醒一點。
最後他乾脆躺到了徐桂英放在陽台的躺椅上,搖晃著椅子看著頭頂月色,心情總算平穩了一些。
而在客廳拐角處,蘇懷粥安靜的站在那裡,默默看著陽台上的學弟,沒有上前去安慰。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莫名其妙的生物。
這種時候去安慰他,可能反倒會傷到對方的自尊心,甚至覺得你是在可憐他。
蘇懷粥有些苦惱的歎了口氣,又悄悄的回了臥室。
……
10月1日,國慶節。
江渺不記得昨天是幾點回的臥室,又是幾點睡著的。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鍾的時候。
柳絮工作室放了假,蘇懷粥白天沒去上班,正待在書桌前,戴著耳機刷番劇。
江渺頭腦昏沉的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頓時苦笑了一聲。
也許是天色不錯的緣故,又或者是睡了一覺,江渺此刻的心情倒沒有昨晚那麽糟糕。
只是內心依舊帶著忐忑和不安,打開作家助手後看了眼均訂。
上架後第一章的訂閱量,此時才剛剛突破1000。
看到這麽個數據,江渺的眼神又變得暗淡下來,深呼了幾口氣稍事振作,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就準備下床。
蘇懷粥這時候才聽到背後的動靜,扭頭看到江渺起床後,便保持正常的說道:“先去洗漱,我給你熱下飯菜。”
“好。”
江渺應了一聲,換上衣服後就走出臥室,進衛生間,刷完牙後洗了把冷水臉,精神總算清醒了一些。
等他從衛生間裡出來後,蘇懷粥已經把飯菜熱好,端到餐桌上。
江渺其實沒什麽胃口,盡管已經半天多沒進食,但現在他確實沒什麽食欲,勉強吃了半碗飯,他就按捺不住回到了臥室,坐到書桌前打開了碼字和大綱軟件。
但他現在完全沒什麽碼字的欲望,反而把時間都花在了大綱上面,苦思冥想有什麽更加絕妙的劇情安排,能讓後續的情節力挽狂瀾。
可事實上他的大綱目前已經很完備了,細綱甚至已經做到了第二卷的內容,前後邏輯鏈都已經鋪設完畢,壓根不可能給他臨時修改這部分大綱的機會。
要麽就直接重新推倒全部重來,要麽就只能順著目前的主線邏輯進行推進。
再去臨時想一套新的主線推進方式,反而會不如目前的完備大綱。
於是江渺愣是兩個多小時沒動一個字,大綱上的設定倒是修修改改,但除了精細了一點之外,沒能改出什麽明顯的效果來。
“吃點水果。”蘇懷粥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端著個盤子,裡面是切好的蘋果和哈密瓜,放到兩人中間的桌面上,“休息一會兒吧。”
“嗯。”江渺嘴上應著,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左手往盤子上面伸,摸了好幾下也沒摸到牙簽。
最後還是蘇懷粥拿起牙簽插上一塊蘋果,遞到江渺嘴邊喂他吃下去。
江渺嘴裡嚼著蘋果,心情慢慢沉靜下來。
眼裡的大綱不知道被他的目光掃了多少遍。
如果這大綱是寫在紙上的,紙面估計已經被江渺盤到包漿了。
但是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下來,江渺隻確定了一件事情。
“唉……”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江渺幽幽的歎了口氣,“果然還是要面對現實。”
“吃水果。”蘇懷粥又遞過來一塊哈密瓜。
江渺一口吃下,嘴裡彌漫著甜意,情緒倒是變得樂觀起來。
“學姐,這本書我打算好好寫。”
江渺主動發起了話題。
蘇懷粥見他終於肯跟自己聊這件事兒,心裡才稍微放心了些,只是嘴上“嗯哼?”一聲,也不多說,引導著江渺繼續。
“仔細想想,我好像還沒寫過一兩千均訂的書,體驗一下也不錯。”江渺雙手枕著後腦杓,心裡有點轉過彎來,嘴邊又是一塊蘋果,被他一口咬下,動作愈發乾脆利落,“反正有學姐包養我,我也不怕缺錢花。”
“真好意思呢。”蘇懷粥取笑他。
但從他嘴裡聽到包養這玩笑話,蘇懷粥才確認他是真的轉過念頭來了。
這種事情旁人沒法安慰。
因為道理大家都懂,江渺這個當事人更懂,只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人就很容易鑽牛角尖,也更容易把注意力完全投射到負面的東西上。
能不能從這種境遇中走出來,全看自己能不能真的樂觀豁達。
畢竟嘴上說說誰都會,但心裡怎麽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只要學姐別嫌棄我就行。”江渺攤在書桌上,向前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我喜歡的是蜜桃醬,是學弟,但最喜歡的是江渺這個人。”蘇懷粥的手肘撐在桌面上,手掌抵著白皙的下巴,目光難得溫柔的看著江渺,“你不會以為你寫書撲街了我就不喜歡你了吧?”
“我又不是編輯。”
“難不成我以後不畫畫了你就不要我了?”
江渺立即搖頭:“那肯定不會。”
等等。
怎麽突然就變成我愛不愛你你愛不愛我的戲碼了?
這就是女人的天賦技能嗎?
江渺眨眨眼,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過心態倒是已經初步調整回來了。
“今天就先不碼字了。”江渺一想到自己還有九萬字的存稿,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摸魚本性重新冒頭,乾脆關了碼字和大綱軟件,打算找部電影看看,放松放松。
蘇懷粥這次難得沒有督促他碼字,反而湊到他身邊,跟他一起挑選電影。
懷裡抱著軟乎乎香噴噴的學姐,江渺徹底安穩心態,享受當下。
“今天國慶見,挑點正能量的。”
“那你的手能不能也正能量一點?”
“響應國家三胎號召,算不算正能量。”
“流氓。”蘇懷粥在學弟懷裡笑罵一聲,身體卻很誠實,一點沒有反抗。
等到晚飯的時候徐桂英在門外喊他倆,江渺咂摸這嘴從臥室裡走出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電影真好看。
……
心態這東西,從負面轉向正面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從正面轉向負面,確實一件很簡單的事兒。
10月1號過後,江渺新書的首訂成績終於塵埃落定,只有1600。
哪怕後續接連日萬了三四天,成績也只是上浮到了1800均訂。
當然,這跟爆更也有一定關系,畢竟短時間內章節數越多,平均訂閱自然就越低。
但正常情況下,一本火書如果進入爆更期,就會有更多的讀者願意追讀,新增訂閱應該是呈爆發式增長的,最後維持在一個非常高的水準線上。
而江渺的成績顯然沒能達到預期。
這讓他每次在後台看訂閱數據的時候,都會有心態上的起伏,看著快五萬的收藏量,卻只有2000不到的均訂,著實是有些折磨人。
尤其蘇懷粥在10月4號的時候,再次收到了13萬的版權分成,看的江渺一陣沉默。
蘇懷粥明顯也擔心他情緒上的反覆,看著日歷上的日期一點一點的朝著10月9日江渺的生日邁進,也在默默的準備著。
“誒?內容介紹?”
國慶節後,蘇懷粥出門上班,乘坐電梯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對面出門同樣準備去上班的周沁。
“嗯。”周沁點點頭,“阿良已經做了一份宣傳資料,不過我覺得讓作者本人再過目一下,能完善完善就再好不過。”
“等等。”蘇懷粥此時腦子還有點漿糊,“沁姐,你們為啥要準備這東西啊?”
“他爸爸手底下一直閑置著一家做版權運營投資的工作室,正好阿良對這方面比較感興趣,我就接手了。”周沁挽起耳邊的秀發,穿著工作西服的她,身段完全被襯托出來,既殘留有大學生的青澀,也充滿了步入社會後女白領的風姿。
“版權?”蘇懷粥睜大眼睛,旋即驚喜道,“沁姐你要收購江渺這本書的版權嗎?”
“怎麽可能。”周沁失笑搖頭,“他這本書距離萬訂應該不差多少了,啟點那邊如果肯賣,至少也是百萬以上的影視版權費用。”
“我跟阿良現在的打算,是先幫江渺把這本書推薦到一些版權展覽會上,至少讓那些手裡攥著大量資金的收購方能了解到這本書。”
“而且我看過了,至少江渺這本書的內容很適合影視化,成本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如果能有渠道推廣出去,未必沒有機會被收購方看上。”
電梯到一樓了。
蘇懷粥跟著周沁走出樓道,斟酌片刻後問道:“沁姐,能不能商量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