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是什麽樣的感覺，阿娜現在就是什麽樣的感覺。

　別西卜是我父親?

　他屠戮城鎮、屠戮信任自己的子民、屠戮星球，是為了我能夠活下來，能夠不被轉化成惡魔族?

　那我這百年是為了什麽?

　她身體顫抖，久久失語。

　亞娜坐在地上，看著枕在她膝蓋上別西卜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呢喃道:“原來如此。”

　“您真是……辛苦了啊。”

　一切的真相終於揭開，所有的疑惑全部解除，她想因為那些被別西卜派去送死的同族而憤怒，卻又無法對已死的父親有什麽怨言。

　父親原本就是天龍人派遣到惡魔族的間諜啊，是人族。

　但至少對她這個女兒來說，別西卜盡到了作為父親的全部責任。

　該恨弗拉沃?該恨天龍人?

　或者該恨殺了父親的菲戈?

　不，父親更多是解脫了吧。

　她有些意興闌珊。

　誰也不想去恨了。

　她看向菲戈道:“謝謝你能耐心地告訴我一切，青海之王，也謝謝你為父親殺了布魯·弗拉沃。”

　菲戈道:“順手而已。”

　“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是伊傅，對嗎?蒂奇一直在配合你。”亞娜沙啞道:“先前你還在我面前偽裝著，提出了很多關於惡魔族該怎樣做的建議。”

　“對。”菲戈道。

　“有……真心的建議嗎?惡魔族……會有未來嗎?”亞娜問。

　“很難，惡魔族的生活環境必須要受到限制。”菲戈搖頭:“惡魔族轉化實驗太過非常規，任何人都能被轉化成惡魔族，這代表著如果惡魔族失去控制，獨霸星空，總有一日，星空中將只剩惡魔族。

　我對惡魔族沒有天然的歧視，就事論事，比如亞托這樣的惡魔族，如果我那時就有現在的實力，我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但惡魔族，還是必須要受到限制。”

　亞娜默了默，閉上了眼睛。

　“我現在更願意相信父親是真的預言到了什麽，預言到你會成為改變我們族群的人，動手吧。”

　菲戈問:“不想先把別西卜的屍身安置好嗎?”

　“不了。”亞娜道:“父親大概會更希望以一個人族的身份得到安葬，希望被她來安葬，我也沒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了。”

　盡女兒之責，盡種族之義。

　她做出放棄抵抗的姿態。

　阿娜微微偏頭看去。

　同時過去的，還有一道鎖鏈。

　鎖鏈將亞娜身軀牢牢捆束，很快，監獄檔案的畫面便在菲戈的腦海裡彈出，烙印上亞娜的圖像。

　【犯人:亞娜】

　【等級:MR1】

　【狀態:關押中】

　【犯罪指數:852】

　【……】

　鎖鏈又被菲戈收回。

　亞娜困惑地睜開眼睛。

　“你走吧，去找個地方隱居也好，回惡魔族庇護、教育那些幼童也好，隨便你選擇，只要不讓我聽說你屠戮無辜人族的消息，我就不會管你。”菲戈說:“又或者，如果你願意，去我的推進城，我也能給你一個有限制的半自由環境。”

　亞娜意外、驚訝地看著菲戈。

　“你沒聽錯，我不想殺你。”

　“……謝謝，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了。”

　她站起身，目光流連在別西卜臉上幾許，兩滴眼淚墜落的同時雙翼展開，便要騰飛而起。

　阿娜卻忽然說:“等等。”

　亞娜滯住，雙娜相視。

　“帶他一起走吧。”阿娜道。

　這個他，顯然是指別西卜。

　“他是惡魔始祖別西卜，我的父親是彭裡·艾倫。”阿娜低沉卻堅決道:“我會用能力忘記菲戈告訴我的這些，他是我的仇敵！”

　沉默擴散出去。

　亞娜看了看未表態的菲戈，又深深地看了看阿娜這個姐姐，彎腰抱起別西卜屍身，一飛衝天。

　阿娜同時說:“一忘皆消！”

　她的表情迷蒙了一下，四向環視，呢喃道:“別西卜呢?我記得我看到他的屍體了，菲戈……”

　菲戈靜靜地看著她。

　阿娜詢問地看著菲戈。

　對視幾秒，阿娜的眼眶漸漸泛紅，哽咽道:“別西卜、別西卜是真的死了對不對?謝謝，謝謝，這十幾年承蒙你的關照了，你真的做到了，菲戈，謝謝……”

　“裝得不像。”菲戈道:“你的演技還差得遠呢。想讓我不要擔心你，還是怕自己想要向天龍人復仇的想法，給我添麻煩?”

　阿娜滯住，只剩空空流淚。

　菲戈走過去:“哭出聲吧。”

　“嗚嗚嗚……”阿娜一把抓住菲戈的手臂，將臉埋在菲戈粗壯的小臂上，終於痛哭失聲。

　“抱歉……我很快就好……”

　“抱歉……嗚嗚嗚……我知道我不該，但我……”

　“為什麽……嗚嗚……”

　“為什麽會這樣啊?！”

　菲戈抬頭望天。

　別西卜雖然挺失敗的，但兩個女兒都不錯，各個方面。就算弗拉沃成功按計劃揭露一切，大概也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場景！

　天空，跑腿蒂奇扛著一隻數十噸重的巨大近牛類生物，望著下方的菲戈和阿娜，不知該不該下去。

　……

　一天后。

　天龍星外有一艘飛舟懸停。

　“喔，這可真壯觀。”羅傑望著遠方那顆巨大的星球發出感慨。

　“是啊，船長。”

　“這就是天龍星啊。”

　天龍星原本就是星空中最大的生命星球，直徑要在青海的三倍以上，再加上九層星環，一層增加千米，其規模之恢宏，攝人心脾。

　受限於飛舟燃料，平時要來這星空中心，要麽得走天龍人的地盤進行補給登記，要麽得通過宇宙海賊四皇的領域，容易招惹麻煩。

　但現在因為瘟疫之皇死亡，收藏之皇參與天龍人與惡魔族之間的戰鬥，其地盤遭到天龍人打擊，想要來這裡，麻煩少了很多。

　於是羅傑便不客氣，來此神往已久的星空中心一遊！

　遠望天龍星許久，羅傑不太滿足:“嗯……如果現在想要登陸天龍星的話，是不是不太現實?”

　雷利哈哈一笑:“就算是非戰時，天龍星都不太歡迎來客，別說是現在了，還是算了吧。”

　“是啊，船長。”

　“咦，那是什麽?！”

　就在他們為無法進入天龍星而略覺遺憾時，一名近幾年新加入他們的三眼族同伴忽然指著星空道。

　“什麽?”

　眾人側目，沒看到什麽東西。

　三眼族搖了搖頭:“好像……我看到一個長翅膀的女人，往那下面飛去了，好像……是惡魔族，好像……還抱著個男人?”

　三個好像，能靠譜嗎?

　眾人面面相覷。

　羅傑貼著窗戶向下望去。

　“嗯……話說回來，天龍星的正下方，不是那個傳說中的永生之地嗎?是有人去找那個地方了?”

　“喂，船長，這東西可不能信啊，除了3200年前的那位，其它去星空深處找永生之地的家夥可是沒有誰活著回來了。”有人提醒。

　羅傑眼神中卻是滿滿的興趣。

　眾船員無奈對視。

　完了，船長癮犯了。

　雷利勸道:“那個地方，還是等我們快要老死的時候再去吧，星空這麽大，現在還早得很。”

　羅傑含糊地點了下頭，忽然腳下一晃，面露痛苦神色，大喊道:

　“誰?！誰在說話?！”

　雷利連忙扶他，船員們紛露戒備，“誰?有敵人?！”

　“不，不是。”老船員賈巴凝重上前:“羅傑，你是又……”

　羅傑捂著太陽穴，直直地盯著天龍星正下方的黑暗，道:“那裡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