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
胡謙帶著沈玉珍和阿繡上街買了祭灶用的灶君神像、香爐、神燭、疏文。
至於貢品,聽阿繡說,灶王爺喜歡吃甜的。
所以又買了麥芽糖、棗、柿餅、糯米餅等一應貢品。
沈玉珍好奇道:“阿繡,我也曾聽說灶王爺喜歡吃甜的,可這是為什麽呢?”
阿繡道:“這是為了粘住他的嘴,叫他上天不好說壞話。
那神像紙上不是寫了嘛,叫‘上天走好事,下地保平安’。”
胡謙和沈玉珍聽了,哈哈一笑,於是將神像紙抽了出來,那叫“上天奏好事,下地保平安。”
阿繡紅著臉道:“妾身識字不多,叫少爺和夫人見笑了。”
胡謙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沒事,相公愛的就是你這個樣子。”
阿繡看了看沈玉珍,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一般。
回到家中,三人親自將神像貼好。
由胡不同領著眾人羅列香爐、神燭、疏文、貢品於神位前,依次上香、獻茶、獻酒、宣讀疏文。
之後,香火完滿,眾人作揖禮拜後則禮成撤案。
禮成之後,胡不同回州衙有事,沈玉珍回去練字、給水榭想名字,阿繡則是閑不住,幫著小環和杏兒打掃庭院。
胡謙正準備想想該寫什麽對聯,胡九快步走了過來,低聲道:“少爺,馬守備回家了。”
“確定嗎?”
“我看得真真的!”
胡謙點點頭,“帶著南房裡備下的禮物,跟我去守備府。”
自打那日和馬凝蓉約定好,胡謙就想著哪天去提親。
結果馬四剛追擊匪盜,這些日子都不在家。
許是今天是祭灶,他才趕回來。
到了馬家,馬四剛親自出來迎接。
“哎呀,敬恭啊,你可是讓我一頓好想啊!怎麽還帶了這許多禮物,這可如何使得。”
說著拉著胡謙的手進到正廳,還未來得及敘話,就聽隔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瞥了一眼,正是馬凝蓉。
此刻她正從屏風後偷偷看著胡謙,見胡謙望過去,立即眨了眨眼,做出親吻的樣子。
胡謙輕咳一聲,正了正色道:“大人,學生今天來,是有一件事請守備大人幫忙。”
馬四剛道:“敬恭但說無妨,只要你開口,我一定幫。”
胡謙看了一眼馬凝蓉,鄭重道:“請大人把二小姐下嫁於我!”
馬四剛道:“這事我之前也想過的,自那日之後,凝蓉那丫頭的心就不再別人身上了,言稱這輩子非你不嫁。
所以這事我可以應允,只不過我家凝蓉好歹也是深閨中的小姐,若是嫁人,必然也得是當家大婦才行,可不能給人做妾。”
胡謙皺了皺眉頭道:“這……學生已娶了南陽縣沈三石之女為妻,大人的條件學生只怕辦不到啊。”
“這個我知道,那你只能先休了她,或是將她貶為妾室,再娶我家凝蓉了。
我打聽過了,她自嫁給你也有一年了,一直無所出,貶她為妾,也不為過。”
胡謙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她是學生的發妻,就算天荒地老,這事也不會改變,大人既如此說,那學生真的沒有辦法了。”
馬四剛站起身道:“她是你的發妻沒錯,但凝蓉亦是我堂堂金陵守備的千金,論相貌和品行哪點差了,憑什麽就只能做個妾!”
胡謙點點頭,雖怒火中燒,但站在馬四剛的角度來說,
他說的也有道理。 而且此事若是鬧翻,馬凝蓉夾在其中左右為難最是難受。
所以他仍是保持平靜,拱手道:“那,就容學生再想想吧,告辭了。”
正要離開,馬凝蓉忽地從屏風後衝了出來,“噗通”一下跪在馬四剛面前。
“爹,女兒願意嫁給胡公子做妾,求爹答應了吧。”
馬四剛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回屋去!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馬凝蓉道:“胡公子不是那種品行不端的人,就算做妾,也比旁人的妻子好上千倍萬倍。”
馬四剛氣得指著她道:“我讓你回屋去!你聽見沒有!”
“爹若是不答應,女兒就一輩子跪在這裡!”
“行!那你就跪著吧!胡公子,天色已晚,恕不遠送!”
胡謙道:“守備大人,學生一片真心可昭日月,日後絕不會虧待凝蓉一絲一毫的,求大人成全!”
馬四剛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擺了擺手,“來人!把胡公子請出去!”
門外立即進來兩個軍漢,一左一右夾住胡謙,“胡公子,請吧!”
胡謙歎了口氣,望著馬凝蓉道:“凝蓉,你別著急,我會再想辦法的!”說著邁步就要走。
馬凝蓉忽地大聲道:“爹,你不答應也不行,女兒已經是胡公子的人了。”
馬四剛一下沒反應過來,待回過神,不由是又急又氣,尤其這還當著自己下屬的面。
女兒不自愛,敗壞家門,讓他如何下得了台,當即一巴掌打在馬凝蓉的臉上,罵道:“你這個孽障!”
接著又喊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把他給我轟出去!”
胡謙有心強行帶馬凝蓉離開, 然而作為一個父親來說,馬四剛並無過錯。
若是用強,實在名不正言不順,馬凝蓉更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而且馬四剛硬要追究,胡謙說不得還要吃官司坐牢。
無奈之下,他隻得歎氣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心情不佳。
沈玉珍聰慧過人,一早就察覺出來。
胡謙便對她說了實情,只是隱去馬四剛要胡謙貶她為妾的話。
饒是如此,她還是大概猜了出來。
“馬守備既然如此理直氣壯地要讓馬家二小姐做妻,必然是因為妾身一直無所出的緣故吧。”
“哪裡的事,他……他只不過說不忍凝蓉受委屈。”
沈玉珍搖搖頭,“多謝相公維護,說到底,千錯萬錯還是妾身的錯。”言畢便嚶嚶哭了起來。
胡謙道:“娘子不必傷心,就算是要我死,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沈玉珍淚眼婆娑,歪頭依偎在胡謙懷中。
兩人又想了一會,實在沒什麽好的辦法。
沈玉珍道:“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呀,馬家二小姐的身子已經給了相公了,相公自然不能辜負她,要不然妾身也會覺得相公薄情了。
要不然……相公還是貶了妾身吧。
反正以相公的為人,妾身相信就算做妾,相公也會一輩子對我好的,阿繡不就是這樣嘛。”
胡謙搖搖頭,正要說話,忽聽高處瓦片咯吱作響,於是厲聲道:“房上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