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冬和柳德米拉離開興發公司之後，盧廣大就收了算命攤子，進了興發公司，把當初柳德米拉放在那裡的竊聽器取了回來。

　然後拿來漿糊，在門上貼了一張警察局的封條。

　有了這張封條，興發公司的這個屋子，就是遠東情報組的。即使代學農想搶，也不好意思。

　然後打了一輛黃包車，前往鷺江賓館，他要把趙立冬放在210房間的竊聽器也取回來。

　盧廣大之所以沒跟著上船，有三個原因。

　一是趙立冬還不想讓盧廣大暴露跟永興公司的關系。

　盧廣大的算命先生身份是個很不錯的掩護，今後在碼頭這一帶算命，既有機會接觸碼頭上的人，獲得三教九流的信息，也是為永興公司站崗放哨。

　二是代學農已經知道了竊聽器的事情，趙立冬不想讓竊聽器落入軍統手裡。

　三是跟蹤佟采薇的時候，發現她把兩個大箱子放到了鷺江賓館的包房裡。都不用多想，兩個箱子裡一定有貴重的東西。不是錢財，就是重要情報和間諜工具。

　趙立冬想把這些東西弄到手。

　雖然跟軍統有情報共享的約定，但是到目前為止，軍統方面給遠東情報組提供的，都不是很有價值的情報。

　既然軍統缺乏誠意，趙立冬就不客氣了，乾脆自己動手。

　很快到了鷺江賓館，盧廣大單刀直入，在前台直接亮出自己的軍統證件，讓掌櫃的帶著自己，打開了210房間的門。

　屋子裡面果然有兩個大箱子。

　“你在門外等著，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別人進來。”

　“好好好，我在外面幫您看著。”

　盧廣大關上門，掀開被褥，按照趙立冬指示的地方順利找到竊聽器，收了起來。

　現在也不是什麽秘密行動，佟采薇很可能已經被軍統逮捕，也不用再偽裝。盧廣大檢查一下床底、枕頭、行李、床墊下面，確定沒有其他東西，就拎著兩個箱子出來。

　“今天就退房了吧?”

　掌櫃的問道。

　“不退，這間房包到什麽時間?”

　“這個月月底，還有九天。”

　“繼續包下去，到我通知你為止。到了月底，我來給你續錢。還有，如果有別人來看這個房間，你就讓他們看。不過你要盡量記住他們的身份、相貌、口音……。”

　交代了一番之後，盧廣大離去。坐上一輛黃包車，來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情報組的四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全屋。除了趙立冬知道所有人的安全屋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別人的安全屋在什麽地方。

　看著兩個大箱子，盧廣大有一種衝動，很想打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麽東西。

　但是趙立冬告訴他不準打開箱子，等他回來再說。又怕箱子真的有什麽機關，盧廣大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既然傑克不讓我打開，就一有他的道理。還是應該聽他的，否則的話，以後他就很可能不信任我。”

　“只是他叫我還監視鷺江賓館那個房間幹什麽?佟采薇注定會被軍統抓去，朱世光昨天就離開了渝城，難道還會有別人到哪裡去?如果有，會是什麽人呢?”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乾這個特工，就是比打仗麻煩，整天玩兒心眼兒，累。”

　盧廣大收好箱子，鎖上門。走出去五六十米遠，快速進了一條小巷，靜靜地觀察。

　覺得沒人跟蹤，才穿過小巷來到油條街上，叫了輛黃包車，前往松花江畫廊附近的亞洲賓館監聽站，繼續監聽松花江畫廊的動靜。

　化名沈南鵬的前田永一還沒有撤離。

　看著眼前的幾幅名家畫作，前田永一感慨良多，他有些舍不得離開。

　不是舍不得渝城，也不是舍不得這裡的人，而是舍不得能夠利用松花江畫廊賺錢和得到中國名家作品的機會。

　現在，松花江畫廊已經成了渝城頗有名氣的畫廊，生意也越來越好。

　已經有不少名家把自己的作品放到這裡寄賣，還賣出了不錯的價錢。前田永一僅僅是從中抽取傭金，就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現在就有幾幅作品賣了之後，錢還在他的手裡。

　還有十來幅作品沒有賣出去。這些作品如果拿到滬海去，還能賣出更高的價錢。

　當然，這些錢和作品，現在都是他前田永一的了。就要走了，今後也不會回來，沒有理由把錢和作品還給他們。

　對於這些藝術家，日本人已經很客氣。沒有飛機投彈炸死他們，沒有進攻這裡殺了他們。他們還能創作，已經非常幸運了。

　前田永一不覺得自己欠那些人什麽。雖然在跟他們交往的時候，受到了他們很多指點，自己的繪畫水平因此提高了很多。

　這點幫助算什麽呢?

　在歷史上，日本跟中國學的東西多了。學了一千四五百年，可是到了近代，還不是落後了，象中國一樣，被西方炮艦打開了大門。

　如果不是明治維新學習西方，日本豈不是也跟今天的中國一樣，怎麽會成為世界強國?

　優秀的大和民族，竟然跟東亞病夫學習了那麽多年，簡直就是恥辱。

　好在如今大日本帝國強大，把東亞病夫踩在地上蹂躪，讓人出了口惡氣。

　當間諜也不錯啊，如果不當間諜，我還是個落魄的畫匠。根本就沒有機會跟這些名家交往，也不會得到他們的指點，更不會因此發財。

　當初敏子用美色拉我下水，今天看來還要感謝她呢。

　至於青城的行動，是否成功關我什麽事呢?

　那個家夥就是個底層的粗人，根本就不懂藝術，還時常嘲諷我。

　不是因為我沒有完成任務，只是因為我有錢，沒有把錢給他。

　他在嫉妒我。

　或許他死了，對我還是一件好事呢。

　算了，也該走了。我現在是間諜，不是畫家，多愁善感可不是什麽好事。

　別的東西已經能收拾好了，只要把這幾幅畫收起來，他就可以撤退。

　一輛車快速駛來，在畫廊門口停下。三個人男人從車上下來，直接奔著門來了。

　畫家的敏感和間諜的警覺，讓前田永一立刻意識到了危險。

　他放下手裡的畫，毫不猶豫地掀開箱子，就要去拿手槍。手槍已經上膛， 只要拿出來，就可以開槍。

　槍響了，不是前田永一的槍響，而是情報處長左開疆的槍首先響了。

　一槍擊中前田永一的右臂，一槍擊中他的右腿。

　前田永一扶著桌子，慢慢癱了下去。

　他的衣領裡面有毒藥，只要咬破，很快就可以死去。但是他沒有咬，他不想死。

　他是個藝術家，可以為藝術而死，用不著為別的東西去死。

　手臂上的血滴落在畫上濺開，形成一個櫻花狀的圖案。

　前田永一覺得這個圖案非常漂亮，沒有畫家能夠畫出如此美麗的血色櫻花。

　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受傷的事情。

　“送我去醫院，我不想死。你們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