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後，趙立冬收到了柳德米拉和盧廣大的來電。

　水源由美確實離開了香江，臨走的時候說，要去滬海辦事。如果她半個月不回來，就可能是出事了，王永祿和朱邑人馬上轉移。

　香江的電台、影印機等物質，也都交給了王永祿，叫他處置。

　暖流商行的印章、支票、帳目等，也都交給了王永祿。如果她不能按時回來，就轉移存款。

　由於水源由美的安排，柳德米拉趕到香江之後，順利地取出存款，轉移了電台、監聽站設備和其他物資。王永祿和朱邑人也已經安全轉移。老三和老四也按照趙立冬的指示，暫時停止活動，進入蟄伏狀態，等待喚醒。

　滬海那邊，由於沒有什麽像樣的業務，在銀行裡只有一萬來美元、兩萬多日元和三萬多中儲券。因為盧廣大沒有憑證，既不能轉移，也不能凍結，只能聽之任之。

　倒是伊芙琳掌管的電台、密碼本、監聽站，因為趙立冬知道地方，盧廣大已經把這些東西安全轉移出滬海。

　盧廣大本人沒有離開滬海，而是潛伏下來。

　如果伊芙琳暴露，日本人一定會對暖流公司采取行動，他要留下來監視日本人的動向。

　水源由美、伊芙琳和歡樂頌行動，還是沒有消息。

　柳德米拉打算返回渝城，得到消息之後，再通知趙立冬。

　善後工作做的還算及時，但是趙立冬面臨著一個難題。

　他該怎麽跟特別行動處本部交代?

　本部不會越過趙立冬，直接給水源由美和伊芙琳下令，讓她們參加歡樂頌行動。兩人就是違反了特別行動處的命令，參加了軍統的行動。

　從特別行動處的角度來說，兩人是屬於擅自行動。

　但是，趙立冬清楚，兩人一定是接受了她們背後組織的命令，才參與了這次行動、

　參與行動的目的，也絕不僅僅是一次破壞行動這麽簡單。

　趙立冬估計，她們的目的，是借此機會，越過趙立冬，打開跟軍統的關系。他們一定知道了軍統跟美國人的合作，想同時建立跟美國人的聯系、

　至於目的，也未必就是為了跟美國人合作。借此機會對美國進行滲透，才更加合理一些。

　對於這種滲透，趙立冬早已經習以為常。

　同一個國家的情報機構都彼此滲透，何況不同的國家呢。只是他們算盤雖然打得好，結果卻未必如意。

　如果歡樂頌行動失敗，伊芙琳和水源由美就成了沒有價值的犧牲品。

　這就是特工的悲哀，從他們進入這一行的時候起，就面臨著隨時可能被犧牲的命運。

　兩名主力特工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無法隱瞞，必須告訴本部。

　趙立冬起草了電報，反覆改了十來次，斟酌措詞，終於給本部發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本部回電，要趙立冬盡快趕到中國去，查清楚事情經過。如果水源由美和伊芙琳回來，叫他們立刻返回本部，接受調查。

　如果拒絕服從命令，趙立冬可以處決她們。

　本部沒有召趙立冬回去，還讓他處置水源由美和伊芙琳兩人，至少說明本部還是信任趙立冬的。

　這可能是因為趙立冬以前的功勞和他此前反對跟軍統合作的原因。

　對於遠東情報組來說，這無疑是一次重大事故。

　不過，跟特別行動處其他行動組的戰績和動不動就被人團滅相比，趙立冬的遠東情報組已經算是非常優秀的。

　趙立冬估計，這可能才是本部沒有追究他的責任的主要原因。

　唉，兩個死丫頭，你們這又是何必呢。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

　盡管腦火，趙立冬也說不上恨水源由美和伊芙琳。

　換做他是她們，其實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執行命令。

　他現在只能期望水源由美和伊芙琳能夠聽他的話，不要參加一線行動。這樣的話，即使歡樂頌行動失敗，兩人至少還有逃命的機會。

　從內心來說，趙立冬還是希望她們能活下來。

　雖然特別行動處不能呆了，但是至少還可以回到她們自己的陣營裡面去。

　至於要趙立冬處決她們，他是下不了這個手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是在中國，他就有辦法糊弄過去。

　又一周過去，柳德米拉來電。

　她已經從軍統得到正式消息，歡樂頌行動失敗。

　行動組23人在煉油廠遭到伏擊，只有六個人負責接應的人生還。其余的人，包括行動組組長李玉林可能都已經全部喪生。

　水源由美和伊芙琳作為一線進攻人員，進入煉油廠，也沒有回來，據信已經犧牲。

　盡管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今天真的收到消息，趙立冬還是情不自禁地流出熱淚。

　“你們兩個傻丫頭，一再告誡你們別去，可就是不聽。這回怎麽樣?”

　趙立冬拿起筆。寫了一封最短的電文:“知道了”，發了過去。

　隨後聯系盧廣大，通知了這個消息。

　盧廣大很快回電，沒說別的，隻說那邊一起正常，日本人對暖流公司沒有什麽行動。

　人死了，查不出來來歷，日本人也就難以溯源，追到伊芙琳和水源由美身上。

　一個死了的間諜，沒有什麽追查的價值。這種行動，隊員們一般都會隨身攜帶自殺藥丸。一旦逃生無望，為避免被捕遭受酷刑，就會吞下藥丸自殺。

　這是最省事兒的作法。

　趙立冬默默起草了電文，修改了兩遍，把結果通知了特別行動處本部。

　對方很快回電，也是剪短的一句話:“收到。”

　至於本部怎麽處理這事兒，趙立冬也懶得去管。他估計，既然人已經死了，本部應該就會比照陣亡人員處置，也不會對外面公布。

　這種事情，對於特別行動處來說，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低調處理是最合適的辦法。

　三周以後，步話機產品定型。趙立冬攜帶兩部步話機樣品，取道印度，前往中國，趕到了渝城。

　他沒有直接去軍統本部， 而是首先到了江廬，見到了柳德米拉和何俊明。

　“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代學農說，等你來了，他跟你詳細介紹情況。”

　“人都死了，介紹的再詳細，又有什麽用處?兩個傻姑娘，不讓他們去，非得要去。唉，就是不聽話。”

　柳德米拉本來以為趙立冬來了會發火，大罵水源由美和伊芙琳不服從命令，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個態度，心中不禁大為感動。

　“當初她們來找我，我也勸她們不要參加。她們表面上答應，暗地裡還是去了。沒有攔住他們，這件事情我有責任。”

　“這不怪你，我也沒攔住她們。我知道，她們這樣做一定有原因，但是這個犧牲，真的不值得。算了，這件事情過去了。”

　“要見一下代學農麽?”

　“見一面吧，合作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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