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同盛街。

　同盛街是76號特工總部外圍的第二條街道，也是76號特工總部成員們居住區的外圍。是特工總部三道防線中的第一道防線。

　正常情況下，街口的的崗哨有六個人，但是今天晚上只有兩人。

　帶班的是賈世鑫，組員是劉青。

　兩個人是一個鄉的同鄉，縣中學的同學。

　兩個人當初一起投奔果黨，一個加入中統，一個加入軍統。

　賈世鑫作為中統滬海站的成員，首先被76號捕獲，隨即叛變。

　劉青作為軍統滬海站的成員，今年年初被捕，在賈世鑫的策反之下叛變。

　如今兩人都是76號的成員。

　劉青遞給賈世鑫一支煙。

　“賈哥，這人都撤了，就剩咱們兩個。若是軍統那幫瘋子來了，咱們小命可就沒了啊。”

　“唉，沒辦法啊，人手不夠，只能從咱們外圍這些人裡面抽人。”

　“咱們不是有的是人麽，怎麽還從這裡抽調人手?”

　“唉，人是不少，但是人再多，也架不住折損啊。這兩年跟軍統大戰，他們雖然損失慘重，但咱們也折了上百人。還都是好手。”

　“這些日子，軍統又發瘋了，到處出事兒。咱們的人疲於奔命，人手自然緊張。”

　“再說了，乾咱們這一行，也不是隨便抓個人就能乾的。一個有經驗的成手，沒有個幾年磨練，上陣那就是送死。”

　這段時間，76號特工總部可謂是焦頭爛額。

　僅僅一周時間，整個滬海各個地方，連續發生了幾十起重大事件。

　昨天白天好不容易安寧了一天，但是到了晚上，又出了大事兒。

　先是特高課機關長河間兵衛大佐被殺，然後竭力捧紅的親善明星葉霓裳和作家何亮、主編裘浪被殺。

　特高課集結地遭到炸彈襲擊，十幾個人被當場炸死，七八個人重傷。

　就連《國民報》報社都被一把大火燒毀。

　死幾個隻那人也就罷了，但是特高課精英死了，是大日本帝國的重要損失。

　更加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帝國的精英軍人海軍陸戰隊被襲擊，當場炸死了一百六十多人，還有四五十人傷勢嚴重。雖然還沒死，但也只是苟延殘喘，拖幾天而已。

　那些暫時看來沒有生命危險的，也滿身都是鐵砂子，在痛苦中哀嚎。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一旦傷口感染，情況也不樂觀。

　大場的一個日軍巡邏隊遭到襲擊，19人當場斃命，沒有一個活下來。

　楊樹浦的彈藥庫，竟然在大白天遭到迫擊炮炮擊。雖然沒有引起彈藥爆炸，但是也炸死了4個人，炸傷3人。

　聽了賈世鑫的話，劉青感到頭皮都發麻。

　“軍統這回真是下了血本兒，連日本人的海軍陸戰隊都敢動。”

　“殺紅眼了，哪裡還管那麽多。得著機會下手，自然就下狠手。今天，李主任被日本找去，叫日本人大罵了一通，要他盡快把軍統的人剿滅，恢復治安。”

　“哼，我說句難聽話。那個代學農，可是有些本事的。軍統的人越來越多，是殺不盡的。咱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如今滬海站的人，都不受信任，這回來的，估計都是本部的人。”

　“算了，咱不管那些事兒，站好崗就是。”

　“賈哥，軍統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吧?”

　“咱們就是站街頭的，殺了咱們，也沒多大用處。他們不會在咱們這種小魚身上費力氣，放心吧。”

　“還有，做事兒別那麽積極，能裝傻就裝傻。他們看你沒本事，就不會重要你，只能把你放在這種不重要的地方。”

　“為什麽不積極?我還想著升官兒發財呢。”

　“你看看，傻了吧，升官兒發財那麽容易啊。那得有那個命，你有那個命麽?”

　“我跟你說，能乾的，死的也快。樹大招風，當了官兒，軍統說不定就盯上你。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世麽?這年頭，能活下去才是高人。沒了命，當多大官兒，有多少錢，又有什麽用處?死的那些，哪個不是高官厚祿，有錢有勢?”

　“也對啊，怪不的我覺得你就是在這裡混呢。”

　“這不叫混，這叫保命。就你我才告訴你這些話，換個人，我都不跟他說。”

　“還有啊，做事兒機靈點兒，得過且過，別那麽較真兒，別得罪人。哪怕是收糞水的，也盡量別得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就在背後給你一悶棍子。能在大滬海混的，就沒有老實人。”

　劉青突然抽了抽鼻子。

　“嘿，賈哥，還真叫你給說著了，這就有糞水車來了。”

　順風飄來一陣臭味兒，一輛糞水車駛來。

　破舊的駕駛室斑駁不堪，車廂板沾著糞水，車上面拉著十來個糞水桶。

　這些糞水桶，都是用汽油桶改裝的。滬海的不少糞水車，都是這副模樣。

　“站住，這裡不準行車。”

　劉青從棚子裡面出來，攔在路之間。

　車停下，假扮成收糞水的趙立冬和老三下車。

　“大哥，行個方便吧。這些日子鬧騰，不少地方的糞水都沒收。我哥倆叫老板罵了多少回了。”

　“那邊，還有那邊的路，都被太君給封了，不讓走。這一帶的糞水再不收，又找到老板那裡去了。”

　“咱家老板，今天就叫人給罵了，給我哥倆下了死令，今天晚上再不收完，這份兒差事就沒了。”

　“從河南逃荒來的，一家老小都等著吃飯呢。就行個方便吧，如是你家的糞水沒收，那日子怎麽過?”

　老三說了一大通，劉青就有猶豫。

　趙立冬及時上前，從兜裡掏出一盒老刀牌香煙，遞給了劉青。

　“大哥，鄉下人討個營生不容易。咱們就是收糞水的，也不幹什麽壞事兒。真要是又偷有搶的，也不用乾這個下賤差事不是?”

　劉青瞅瞅賈世鑫。

　“賈哥，你看……。”

　賈世鑫早就煩了， 也覺得收糞水的，不會有什麽事兒。

　“叫他們進去吧，趕緊走，臭死人了。”

　劉青接過煙，讓開了路。

　“快走，快走，這麽臭。”

　趙立冬和老三上車，開車駛了進去。

　劉青打開煙，拿出一支點著，把煙盒給了賈世鑫。

　“賈哥，放他們進去，不會有什麽事兒吧?”

　“兩個收糞水的，能有什麽事兒?如果真是什麽惡人，早下手了，咱倆還能活到這會兒?”

　“我是說，組長他們看見了，不會……。”

　“你啊，就是看不到正事兒。組長他們上上下下都忙著對付軍統呢，誰還有功夫在意收糞水的?誰家不拉屎撒尿啊。”

　“還是賈哥有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