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桑家園,應耕讀宅子後面的一個院落。
一個五十來歲的駝背人,穿著破衣服,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在木門上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來歲,留著長胡須的人開門出來。
“你找誰?”
“我從壩上來,家裡遭了災,活不下去了,來投親的。敢問這裡就是潘老板家吧?”
“你找錯地方了,我家老爸不姓潘,姓劉。”
“哦,是我記錯了。我親戚是姓劉,家裡行二。”
“你又錯了,我家老板行三。”
“對對對,行三,年紀大了,記錯了。走的又渴又累,能給口水喝麽?”
那人四處看了一下,讓開身體。
“進來吧。”
關上門,盧廣大趕緊接過大麻袋。
“傑克,你終於來了。”
“老二在麽?”
“出去買點吃的,一會兒就回來。估摸著你這兩天要到了,買點好吃的。你雖然不差好吃的,但也是我們兄弟的心意。”
“誰說我不差好吃的,這幾天饞壞了。算了,不說我,趕緊幫我打點兒水,洗洗澡。”
“沒有熱水,得現燒,你等一會兒。”
“不用熱水,涼水就行。”
“好,你等著。”
十分鍾之後,兩桶水拎到院子裡,也沒有女人,趙立冬就脫光了洗澡。
“傑克,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好像要飯花子似的。”
“可不就是要飯花子嘛,從奉天一路上要飯過來的。”
“沒有錢啦?我這裡有。”
“不是錢的事兒。”
這一麻袋都是錢,好幾十萬美元,我會沒錢?
趙立冬這一路上,確實吃了很多苦。
不僅僅是跑過來的,還都走野外小路,晚上睡覺都在野外。
幸虧現在天已經暖和,還沒有蚊子,晚上睡得還算安寧。
路上遇到很多河流,在大河裡洗洗的機會還是有的。
不過,為了符合叫花子的人設,就沒有洗澡。一跑就出汗,身上滿是汗臭味兒。
自然也不能到飯店吃飯,只能買熟食。
熟食這個東西,熱量雖然足夠,但是吃多了也膩。現在,他隻想吃點炒菜,蔬菜。
之所以打扮成叫花子,是因為這樣最符合一個人在野外行走的人設,也不容易引來人們的關注。
日本人的追查力度和決心,超出了趙立冬的預期。
即使遠離了奉天,到了熱河省境內,關卡上的檢查都非常嚴密,遠遠超出了他上次從北平跑到奉天的力度。
事實證明,趙立冬舍棄宮澤三郎的貨車是正確的。如果他開著貨車走,幾乎肯定被攔截甚至扣留。
雖然他有把握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逃跑,但是畢竟引起了注意,還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險為好。
“地道挖得怎麽樣?”
“已經挖到倉房下面,倒鬥的說,有一個小時就能挖通,就等著你來呢。”
“倒鬥的沒出什麽問題吧?”
“沒有,乾活兒利索,守規矩,口風緊,工錢也滿意。前天拿了錢,高高興興走了,叫咱們以後有事兒再找他們。”
這一次進入應耕讀家,采用的是挖地道潛入的方式。
盧廣大到琉璃廠,跟賣假古董的人聯系了三個盜墓的人,雇他們來挖洞。從這個房子挖地道進入應耕讀的院落。
為了不讓他們泄露秘密,除了給錢,盧廣大還亮出了軍統身份,威脅他們。
“軍統雖然能嚇住他們,但是這些人容易犯事兒。一旦進去,就可能為了立功脫罪,把你們供出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盡快行動,早點兒離開。”
“已經準備好,就等你來,咱們就動手。”
“應耕讀家裡情況怎麽樣?”
“應耕讀在渝城被公開處決之後,過了兩天,他家的警衛就撤了。家裡的下人也走了大半。他兒子在日本,現在家裡剩下一個大老婆,一個小老婆。”
應耕讀人死了,沒有利用價值,家屬就被拋棄。
“不是還有一個小老婆嗎?”
“是有一個,不過跟著一個小白臉兒跑了。如今還有三個女仆,一個馬車夫。”
“怎麽出來了個馬車夫?”
“新買了一台馬車,雇了個車夫。”
“司機呢?不是有轎車麽?”
“司機開著轎車跑了。前幾天,他大老婆找我去算命看風水,那意思是想回她老家去。我說這個月不宜遷徙,隔一個月才是吉日,暫時把她們拖住了。”
這就是樹倒猢猻散。
“行啊,都能進去應家。怎麽進去的?”
“在他家附近擺攤兒算命,算出了點兒名聲。他們就找我去家裡算。我就趁機把他家裡各個地方仔細勘察一遍,整個格局都弄清楚了。沒想到這一招兒還真的行。”
“財產藏在什麽地方?”
“大老婆房裡,小老婆房裡,還有原來的車庫。我推算的,算了十來遍,都是這樣,就是不知道準不準。有時間你再推算一下。”
“好,不錯,知道學以致用。現在知道,我當初逼著你學習,背背誦口訣的好處了吧?”
盧廣大撓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
“嘿嘿,是啊。這麽一推算,就省事兒多了。便是他們不說,咱們也能把財產起出來。”
“算算今天晚上動手, 吉凶如何?”
“算過了,是個好日子。”
“這麽確定?”
“天天算,便是你今天來,我也算到了。本來打算跟老二一起出去的,所以留下來等你。你就真的來了,連時辰都不差。”
這個是用梅花易數推算行人的算法推算出來的。
“行,老大,便是將來戰爭結束,不乾現在這一行,憑著算命的本事,你也能活的挺自在。”
“全是師父的恩德。”
“不是早就說過了麽,不是師父。現在是你的上司,將來就是兄弟。”
“戰爭結束,我們也跟著你。我和老二都是這個意思。”
“跟著我幹什麽?”
“做生意,去外國賺大錢啊。”
“哈哈哈,好,一言為定。對了,退路怎麽安排的?”
“老二買了一台三輪摩托,準備繞過關卡,從小路去津門。已經在津門聯系了一台小火輪,只要給錢,就能送咱們到舟山。到了舟山,再到滬海就容易得多。”
“我和老二合計,帶著錢和電台,還是走水路比較安全。那個小貨輪經常送人,走私,海面上熟悉,應該比較保險。”
“行,就這麽定了吧,你們乾的不錯。”
趙立冬真的比較欣慰,盧廣大成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