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
說實話,周宸承認自己有一丟丟心動。
小野豹是什麽滋味他還從沒有……咳咳。
說錯了。
蘭婭是齊爾扎的妹妹,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和她打好關系,後續了解荒域情報有大用。
否則,僅憑現在這個看管馬廄的下人身份,能打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然而稍加思考,周宸心中搖頭。
面上則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回大人,小的剛入府一天,不懂禮數,跟在大人身邊,久而久之,怕是會讓大人心煩意亂。”
嗯……
樣貌平平無奇,手無縛雞之力。
說話唯唯諾諾,盡顯懦夫本色。
如此小人物,還是個瞎子,放身邊,時間長了確實比較礙眼。
罷了。
蘭婭同樣失了興致,輕輕抱起阿花,“那你就好好看守馬廄吧。”
“是,小的定認真負責。”
蘭婭沒再理會,朝馬廄外走去。
“齊爾扎的妹妹……長得還挺標致。”
話說,為什麽一個叫齊爾扎,一個叫蘭婭。
荒域那邊怎麽取名字的。
嘴裡銜上一根稻草,周宸重新躺回到草堆上。
他哪懂那麽多擼貓手段,都是隨便胡咧咧的。
手法更是沒有多嫻熟,主要依靠調整自身波動氣息,向小貓傳遞“友善”“親切”的波動。
效果出乎出乎意料的不錯。
至於眼睛……
原先纏繞著的是黑紅色綢緞,這幾乎成為了周宗主的標配。
潛入平城,他特地換了一條白色繃帶。
效果和之前的一樣,並且做了遮掩手段,外人看不出來這是件低級靈器。
不是不想換成普通的布料,而是不行。
眼皮還往外冒雷光呢,跟小燈泡一樣閃閃發亮,普通布料根本遮不住。
本以為扮成盲人,行事會有諸多不便,沒想到事情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馬廄在府邸邊緣,一天時間很快過去,除了蘭婭來過一次,再沒有其他人過來。
晚飯,啃完饅頭鹹菜,他晃晃悠悠返回簡陋的員工宿舍當中。
“完了完了,我感覺自己活不過太久了。”
“今天我在那打掃茅坑,聽見旁邊院子有訓斥聲,我扒在茅房邊上聽。”
“好像是……有哪個下個不小心踩在了草坪上,留下一個腳印,多大點事啊,清理一下不就完了。”
“然後他不知道被哪個大人看到了,當場被鞭子活活抽斷了氣。”
二人回來的比他早,板牙此刻正在和跛子談論今日發生的事,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別提了,我不是負責打掃院子嗎,開始我還以為這是個簡單的活,結果……”
“方才還和我交談的下人,待我轉身打理樹枝時,他半隻腳掌不小心踏在了草坪邊緣。”
“不,半隻腳掌都誇張了,最多兩寸位置,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印子,僅需清理一下就可消除。”
“偏偏被一身穿藍灰色長衣的老者看到,當場就命侍衛上前將他囚住,鞭笞而死。”
跛子也在旁開口。
“臥槽,你比我還慘啊,我好歹還隔了一堵牆,你是面對面看著他被活活抽死。”板牙目瞪口呆。
“可不是。”跛子哭喪著臉,“咱才來第一天啊,就死倆人了,咱能熬過去半個月嗎?”
“不知道啊,我感覺懸。”板牙神色悲戚。
“這狗日的世道。”跛子怒罵一聲。
“這群狗日的……”
“蠻子”二字沒說出口,不過跛子已經心領神會。
“我本是城東一書生,誦讀聖人之言,準備科舉之事,日子有滋有味,怎就落得今天這番田地。”板牙強忍淚水。
“我本清谷縣一大戶人家之子,不說腰纏萬貫,卻也小有資產。騎馬時不小心摔斷了腿,聽聞平城有一郎中醫術精湛,特來求醫。”
“沒想到來時好好的,回不去了!”
二人越嘮越傷感,到最後嚎啕著抱在一起。
“咱哥倆可憐啊。”
“是啊大哥,太可憐了。”
艾瑪。
慘是挺慘的,但為什麽莫名有種喜感呢。
周宸捂嘴,“咳咳。”
“誒,瞎子回來了。”板牙一愣,摸了摸眼淚,連忙跳下床,“我來扶你。”
雙手攙扶住周宸,他問道,“兄弟你今天如何?你眼睛看不見,想來諸事不便吧。”
“還好,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尚能聽得。”周宸裝成摸索動作向前探去,“況且馬廄極少來人,和馬兒打交道,不算難。”
“真苦了你啊。”板牙歎息道。
“談不上苦。不過今天倒是來了一個叫蘭婭的女子,她帶著護衛捉貓,恰巧追到了我那。”
周宸脫下外衣,抖抖被子躺下。
“什麽?!”他這番話給二人嚇了一跳。
“蘭婭,那不是齊爾扎大人的妹妹嗎?”板牙驚呼。
“嗯,她是這麽說的。”周宸點頭。
“遇上她,你沒死吧??!”板牙一哆嗦差點咬到舌頭。
話一出口他立刻就意識到問錯了。
廢話,人要是死了還站在這,那不成鬼了。
“發生啥了,這可是齊爾扎大人的妹妹,據說心狠手辣喜怒無常。”
於是周宸把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
聽完之後,板牙不禁豎起大拇指,有些羨慕,“想不到平日養貓,關鍵時刻還能救自己一命,周兄好運氣。”
“最後,幸好兄弟你沒貿然答應她的要求,不然真過去了,雙眼不便,不定哪日就招惹到了人家。”
周宸笑了笑沒有接話。
板牙也不在意,繼續和跛子長籲短歎起來。
嘮了許久,胸中鬱結,又把話題引到了周宸身上,“兄弟睡了嗎?”
“沒。”
“兄弟這眼睛是怎麽回事,方便說嗎?”
“沒什麽不方便的。 ”周宸拿出一早準備好的措辭,“從小就患有眼疾,畏光。白日出門,雙目好似被烈火炙烤,難以睜開。”
“久而久之,就拿個帶子纏上。”
“後來邪氣入體,左臂墮化,連帶著雙眼遭了殃,徹底看不見東西了。”
“瞎就瞎吧。反正,目之所及,盡是山河沉浮,不如不見。”
一句話又戳中板牙跛子的淚點。
板牙攥住被襟,不敢放聲大哭,只能小聲啜泣,
“血染江河,屍積峰巒。國破家亡,孤魂盲遊。”
“我等死就死罷。”
“但願有朝一日可複我大玄河山,願我後輩遠離此番苦難。”
(還是瞎著的,之前忘記提了,前文已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