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瞬間,所有人目光聚焦而來,刹那間視線改變,帶來排山倒海的壓迫。
換做常人,只怕在這目光下,已然嚇的兩股發顫。
司徒琴目光微凝,冷聲道:“周宗主可有話要說?”
“畢竟上萬人性命,這般直接殺掉,罪孽深重……”周宸開口。
他話沒說完,有人露出不屑表情。
深重個屁,他們身軀已經詭異化,荒域之法可使這種詭異化到達某個臨界點後停下,並幫助其恢復神智,進而轉修荒域術法。
廣寧長安兩座城池被攻下時,這群邪修恰好將民眾們墮化不久。
留下來的這數萬民眾,除了殺,沒有別的選擇。
難不成放任不管,等哪天徹底詭異化,身軀化為詭異再殺?
多此一舉!
“周宗主想大發善心,也不看看如今什麽時候。”
“戰事未平,荒域邪修虎視眈眈,詭異之人定不可久留!”
“簡直可笑之極!枉你什麽周宗主,斬殺邪修沒見你多出力。現在出來當好人,不知賣弄給誰看!”
有數人出聲反對,有人出聲嘲諷。
鏘——!
一道衝天劍光,立於虛空中的群仙嘩然散開,劍光衝向空中蔓延數裡消失。
緊接著,一道慘叫聲打破這層氛圍。
“啊啊!!”
一名中年模樣的修士捂著左耳,鮮血從指尖滲出,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周宸!!”
他面露痛苦,連忙從戒指中取出丹藥符篆,能用的都用上,非但沒有讓痛感減弱,反而還有愈發強烈的趨勢。
濃縮的恐怖劍氣盤旋在斷耳處,消不下去,也不往腦袋裡鑽,就這麽停著,帶來極大痛楚。
“下次再嘴欠,沒的就是人頭了。”
周宸平靜道。
上萬名修士注視下,你敢出手傷人?
你怎麽敢的啊?!
一時間,除了斷耳修士發出痛苦悶哼,再無其他聲音。
場面足足凝滯了兩三秒。
“大膽!”
一名胡須飄飄的老者身後負劍,從人群中衝出,立於他斜前方位置,如鷹隼般的瞳孔居高臨下刺向周宸,似劍,似針。
噗呲!
周宸腳邊登時出現一條條細密劍痕。
老者氣勢如即將噴湧的火山,遙遙晃動,讓人噤若寒蟬。
他再次寒聲喝道,“大膽周宸,一言不合拔劍相向,你寓意何為!”
“我的話還沒說完,這人就急於插嘴,甚至出言不遜。僅削去他一隻耳朵,我做的還不夠?”
周宸表情絲毫未變,“有句話怎麽說……‘分神,不可辱’,沒錯吧。”
“敢問仙長是?”
你……
老者眸中寒芒更盛。
“老夫……萬劍宗,祁江平!”
萬劍宗?
薑青的師傅?
周宸仔細打量著他。
“墮入詭道之人,當世無救。修士長時間與之相觸,自身心境甚至會受到牽連影響,不殺,你能把他們救回來不成?”
“荒域邪修有法門使之恢復神智,我掌超凡劍道,何嘗不可一試?”
“可笑至極!”祁江平怒喝一聲,身後長劍錚錚作響,“上萬墮化者,拖累行軍作戰,你一句想試便讓你試,莫非當打仗是兒戲?”
“墮化者,必斬!”
荒域蠻子,喊歸喊,人家那體系好歹發展了數萬年。
就算這套“詭異之法”發展出來沒那麽久,至少也經過了上千年完善才形成吧,你拿什麽“試試”?
“城內居民,皆為大玄百姓,廣寧長安已為這般,料想他城亦是如此。日後征戰,莫非攻下一城,屠盡一城?屠至最後,三府皆空城。”
“我已說我願為墮化者謀生路,為何還這般急著屠殺他們?”
“一句輕飄飄的‘必斬’,便將所有人生的希望抹殺。我該誇你殺伐果斷,還是說你別有用心?”
周宸輕笑一聲。
“你什麽意思?”祁江平眼神陰鷙,如劍目光幾乎化作實質劍氣,將周宸那一襲青袍刺的獵獵作響。”
“我什麽意思?”
周宸聲音忽而拔高幾度,肅然開口,“城北之人,有輕墮化者,有已墮化者,亦有未墮化者。”
“他們此時皆聚於城北,我想,即便那未墮化者,在你們眼中,恐怕也已成為‘當誅’之人。”
“我倒想問問你,以及所有人:此行征戰,究竟是為了‘救南域黎民百姓,存大玄萬裡山河’。”
“還是說……僅為了‘遍覽江河盡枯骨,且祭敵首斬紅塵’?”
握草!?
聲聲質問,鏗鏘有力!
諸多正於金丹問心之境的修士,耳邊似有驚雷炸響,整個人在周宸質問之下如遭雷擊。
我們此行……擊退荒域邪修,目的到底是什麽。
斬紅塵,可助突破。
但若為此而大殺四方,豈不本末倒置?
城北這些人該殺嗎……屁話。
這幫人就算最後全成為詭異,兩三名金丹修士都能全部處理,金丹抽不開空子,挑幾十名築基出去,同樣分分鍾收拾乾淨。
不殺,影響不大。
然而殺之……帶來的因果氣運可是任誰都眼饞的東西。
有一層遮羞布還好,當這層布被周宸狠狠撕下,便成了難以直視的血淋淋現實。
在他此番狂轟濫炸之下,祁江平氣的身體發抖,長劍摩擦劍鞘,露出半截雪白劍光。
周宸,好一個周宸。
“好,好。”祁江平面色陰沉如水,“我不與你耗費口舌。當前大戰在即,無人管轄這眾人,你周宸想出風頭,想保下上萬墮者是吧,你可敢立下軍令狀!”
“有何不敢?”
老子金手指在手,都已經依靠詭手發展出來了血劍流,保底有一條能走的劍道,怕立軍令狀?
到時候面對我的暴兵流,你們最好別急眼。
周宸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心眼掃過一張張面孔。
他知道,並非所有人都會對百姓出手,可他們或默然,或旁觀;縱然發聲,聲亦散於風中,沒於人海。
這世上最不值錢的便是人,多的是俯瞰世間的仙。
何人敢執明火前行。
鏘啷啷長劍浮空,驟然墜入地面。
“以天為鑒,以地為約,我周宸在此以劍心立誓。”
“我願持劍道,為墮者謀生路。”
“若墮化程度不減反增,壞南域之戰,我定當自廢修為,聽從發落!”
寂靜的廣寧城,唯有震震誓言回蕩在空中。
面對滿天修士,一個本不屬於此方世界的少年,擲地有聲。
說了,有人會聽。
聽了,不知有幾人在意。
注定好了的結局,何須在意?
便是如此,依舊要說。
說與誰人聽。
說與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