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出來了嗎?”
武陽城,主司府,歐陽廣元開口問道。
“確實是蘇家。”副司一臉陰沉的匯報,“可惜他們幾個隻負責賣藥,不知道具體藥方。”
“那些藥包我拆開仔細查驗了一番,就是很普通的藥材,尋常藥鋪都有賣。”
“熬開後,卻出現了一種很特殊的物質,喝下去可以增益氣血,修複暗傷。”
“你喝了都有效果?”歐陽廣元訝然。
“是。”副司裴泉確認道,“不知他們蘇家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藥方真正秘密肯定掌握在了那隻老狐狸手裡。”歐陽廣元冷哼一聲。
“墮者本就是將死之人,他這般售藥,何其浪費。”
“更是不知此舉會造成怎樣影響。”
別看現在還算和諧,等越來越多人知道有藥可以治療墮化,而自己買不到藥時,他們會做出什麽反應?
為了活命,別說鄰居,就連父子都可能反目。
並非所有人都能在生命威脅下守住良知。
再者,效果這麽好的藥,能有多少種方法發揮其最大功效,何至於這般暴殄天物。
歐陽廣元負手而立,“外城現在情況如何?”
“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名道士,帶著墮者們練起劍來。”裴泉輕笑道,“依靠練劍抵禦不詳,有幾分異想天開的意味。”
“誰說的。”歐陽廣元眉頭微皺,“你可忘了那劍宗之主周宸,他之劍術,便已出神入化,可擋邪氣。”
“司主放心。”裴泉道,“我暗中觀察了幾天,那些劍道動作歪歪斜斜,還有許多人拿著樹枝練劍。”
“估摸著那道士僅僅傳授些強身健體之法,無特殊之處。”
歐陽廣元這才放下心,重新回到蘇家問題上。
“問問蘇家願不願意合作吧,巡查司出錢,允許他們賺上一筆。”
“是。”
另一邊,蘇府。
砰!
蘇文武沉著臉,一拳砸在桌上,“這藥不能再賣了。”
“我們好心救人,結果救了一群白眼狼。巡查司那邊更是死死盯著想要藥方。”
“這個歐陽廣元,我早就看他不是東西。南域出事,狼子野心就徹底暴露了出來!”
蘇文峰在旁同樣氣憤,“爹,你說我們這何必呢,費力不討好,還惹得一身騷。”
蘇宗成眉頭緊皺,愁雲滿面。
蘇文峰繼續道,“救得一人,難救萬人。救的了身軀墮化,救不了人心墮化。爹,再這麽下去,以我們蘇家,怕是承受不住。”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同意貿然售藥。
後來老爺子力排眾議,定了下來。
藥價沒什麽利潤,還偷偷摸摸。不管怎麽想,似乎都對家族沒太大好處。
只能說老爺子糊塗,同情心泛濫出此下策。
蘇宗成凝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氣,心中泛起無力。
“售藥之事暫且擱置吧,蘇家近來確實是位於風口浪尖了。”
“是啊爹,我們現在當真不適合大出風頭。”
蘇宗成擺擺手,“被巡查司抓走的那幾人,想辦法弄出來吧,為蘇家、百姓做事,不應飽受牢獄之災。”
說罷,他走出大堂,向蘇府偏院而去。
“宛兒。”
“祖父……咳咳。”
坐在石桌邊,桌上一壺酒,兩個碗。
少女剛剛喝盡一碗,不小心被嗆到。
她放下碗站起身,
雙手垂下,像極了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 “你身子骨弱,怎麽還喝起酒來了。”蘇宗成瞪眼,上前把酒水收好,“我說我怎麽丟了幾壇酒,原來都讓你給拿了。”
“我就是好奇酒的味道嘛。”蘇宛兒俏皮眨眨眼,“祖父您怎麽來了?”
“宛兒……”說到這,蘇宗成輕歎一聲,“售藥之事,暫且不能再做了。”
“我明白了。”蘇宛兒點頭,片刻,臉上浮現一抹歉意,“祖父,我這般任性,是不是給蘇家帶來了難處。”
“和你沒關系。”蘇宗成眼中透出疲態,“只是人心呐,不易滿足。”
“對不起祖父。”蘇宛兒歉意更濃,“我開始沒有想到這些。”
“無妨。”蘇宗成坐到她對面,眼中神色複雜,“但願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我們蘇家為醫藥世家,傳到我這已經是第二十三脈。整個蘇府有幾人敢自言‘醫者仁心’。”
“想不到,我這孫女覺悟卻是比府內大部分人都強。”
蘇宛兒並未自滿,她反而搖搖頭,“宛兒想讓更多人活下來,出發點或許是好的,但卻沒考慮到後果。祖父您明知此舉存在隱患,依舊救治百姓,您才稱得上一句‘醫者仁心’。”
蘇宗成愣住。
自己這孫女今日突然開竅了?
他心頭陰霾消散些許,語氣寵溺而憐愛,“宛兒啊,接下來你也不必辛苦了,好生歇息,養好身體吧。”
“好的祖父。”
二人交談一陣,蘇宗成才起身離開。
等他走遠, 周宸再從假山後走出。
這些日他每天晚上都會過來蹭點酒水,順便和少女嘮嘮嗑,打聽打聽藥物之事。
“你的身體不好嗎?”
周宸挑了挑眉。
他感知中,少女除了有些氣血虧空外,並無異樣。
“自幼心脈薄弱,早已習慣了。”
蘇宛兒總是帶著淺淺笑意。
“要不要跟我學劍?”周宸問道。
“不了吧。”想了想,她婉拒道,“我曾試著武道淬體,改善體質,結果僅僅練了個皮毛就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可不。”周宸咂舌,“什麽體質也遭不住像你這樣,時不時大放血啊。”
蘇宛兒默然,“道長都猜到了。”
“我又不傻。”周宸心生好奇,“我都在想蘇姑娘是不是人參成精,血液還這般大補,連邪氣都能祛除。”
“道長莫要說笑,我僅是一個普通民女罷了。”
看著不設防的少女,周宸很想來一句: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普通民女”的血是啥情況,最好能嘗一口。
算了,這實在太奇怪了。
各種意義上的奇怪。
“天色已晚,貧道就不打擾了。”
“好,道長回見。”
少女微笑告別。
在桌邊又坐了一會,她起身回屋。
桌上,擺放著一副尚未完成的畫卷。
增添數筆,畫卷模樣已經足夠清晰辨認。
而畫中人,
正是周宸——沒有易容,最為真實的本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