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害怕......”
被安樂那雙漆黑的、不包含絲毫情緒的眼眸一看,即便是白裙小女孩,也不免身體一顫。
這時她流露出的害怕,倒是真心實意的了。
安樂仍是沒有開口,僅僅那樣沉默的注視著她。
他現在所處的狀態,旁人大概很難理解。
如果對一般人來說,開口交流是正常的,保持沉默反而是異常。
那麽對現在的安樂而言,恰恰相反。
沉默才是常態,開口說話反而成了一件需要充分理由的事情。
小女孩再度一顫......這個人類,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完全不受我的影響?
又為什麽會這麽可怕?
明明從肉體的強度來看,他比起一起進來的那三人差了很多,但白裙小女孩就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怖氣息。
令她靈魂都在顫栗。
小女孩見往日從未失手的話語失效,再度試探開口。
“哥哥你來這裡,是想做什麽?”
安樂沒有回答,僅僅是回頭,看向教堂門口。
吱呀——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關門聲,大門閉合。
教堂內的光線愈發黯淡,使得這些乾屍更顯詭異。
陰風吹過,空氣的溫度仿佛都降低了幾度。
而在不遠處,三道人影,正在向安樂走來。
安樂眯起雙眼,透過些許扭曲的光影看見他們的相貌。
正是羅茲三人。
只是現在的三人,早已沒有追殺他時的凶狠。
除去帶著面具,所以看不清神情的羅茲。
其余兩人,則是神色呆滯,雙目無神,渾渾噩噩。
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識,成為被操控的傀儡。
‘果然上鉤了嗎?’
安樂想著。
他對聖血裔詛咒的了解,自然源於觸須給予的知識。
知識,偶爾也能成為一種武器。
解決聖血裔詛咒的方法,安樂當然不知道,但這不妨礙他借此勾引羅茲,將他也引入這座教堂。
現在看來,這戰術大獲成功。
竟然就連山下龍馬兄弟都被騙了進來。
“如果你願意離開的話,我可以把他們三個當做禮物送給你。”
這時,小女孩認真說道。
“如果你再不走的話,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安樂沒有理會她,直接舉槍,就要射死羅茲。
“唰!”
血色的鞭影突然抽來,直對安樂的面門。
倘若不是安樂早有察覺,及時向旁邊躲開,這一鞭子大概率要把他從中間抽成兩半。
帶著面具的羅茲,竟是也沒有被小女孩影響。
而且一直偽裝著,直到這時突然暴起,要徹底讓安樂失去行動能力。
只可惜,安樂從一開始就在防備他。
令他的暴起無功於返。
見到羅茲動手後,白裙小女孩面色驟變,比之前更害怕了。
但這時她的恐慌,明顯不是針對於安樂,而是對教堂裡另一個恐怖的存在。
她又冷冷的瞪了羅茲一眼:“你死定了!”
“居然敢在這裡動手,真是嫌活得太久了。”
言畢,小女孩的身影慢慢隱去,憑空消失在空氣裡。
很顯然,她並非活人。
羅茲沒去管她,而是近乎瘋狂的向安樂衝來。
“說!緩解詛咒的方法是什麽?”
他咆哮著問道。
旁人或許很難理解羅茲的瘋狂,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為什麽會對這可能不存在的秘法如此執著。
就在一個月前,羅茲便切身體會了一次“詛咒”的滋味。
有如萬千蟲蟻在血管裡撕咬啃噬。
耳邊還能聽見悉索的、不間斷的爬行聲。
哪怕隻持續了短短一個小時,對他而言,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凡是體驗過那種煎熬的人,都不會想再來一次。
而且下一次,按照規律,詛咒的持續時間還要加長!
如果找不到緩解之法,羅茲懷疑他會活生生的痛死,這才冒著生命危險,想抓住安樂。
安樂根本沒有和羅茲纏鬥的想法。
第一時間,【沸血】就催動到極致,身形急速向後退,離開教堂的正殿。
羅茲迅速追趕。
這教堂內在的空間,遠比外面見到的要大,離開正殿後還有許多彎彎繞繞,他竟是很快就跟丟了安樂。
不僅如此。
羅茲捂了捂胸口,呼吸有些短促。
難以形容的窒息感,一點一點的加深。
好像周身的空氣,不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氣體,而變成了某種粘稠的、會把口鼻堵塞住的事物。
就算加快呼吸頻率,也無濟於事。
而且......
天色,更暗了?
從玻璃窗裡照進的光線,不知何時起接近於無。
陰影吞沒乾枯的屍體、古樸的牆壁,再攀爬上羅茲的身軀。
‘還有這聲音......’
從剛才起。
悉悉索索的,像是昆蟲爬行的聲音,在這死寂的教堂裡格外刺耳。
可羅茲認真的在身邊搜尋後,卻沒發現任何活物的蹤跡。
只有殘破的乾屍,與他為伴。
想來,這聲音可能是幻覺的一部分。
白裙小女孩的話語, 羅茲一開始還挺在意,現在卻隻以為那是在嚇唬人而已。
羅茲不屑的喃喃道:“就憑這些,就想嚇到我?”
“還有安樂,他到底藏到哪裡去了?”
他對血液的感知力,在進入這教堂後便受到極大削弱,否則也不會陷入這種困境。
不知不覺間,羅茲回到了教堂的正殿。
他突然一怔。
原本站在門口的山下兄弟,消失不見。
耳邊傳來異常的響動。
“嘎吱——嘎吱——”
咀嚼聲慢條斯理,像是精通餐桌禮儀的紳士,正在切割一塊上等牛排。
“啪嗒!”
羅茲感覺頭頂一濕。
溫熱且粘稠。
身為聖血裔,他怎麽會不熟悉這種液體?
鮮血!
羅茲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心底的陰雲擴大,手腳發冷。
他向上抬起頭。
眼前出現的畫面,令他一時失神,思考和言語能力幾乎同時失去。
‘血聖主呐,這到底......是什麽?’
在這教堂的穹頂上,倒掛著一隻龐大的、可怖的、蜘蛛狀的生物。
倘若它真的是蜘蛛、是危險的節肢動物,那只會讓羅茲驚訝,而不會像此時這樣,連理智都要被對方剝奪。
“蜘蛛”的主體,是一個碩大的頭顱。
那並不是“人面蜘蛛”的那種“人面”,而是一個切實的血肉構成的頭顱,足足佔據了大半個教堂的穹頂。
一張男人的臉,正衝著羅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