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

　情侶才會來的地方，甜點、解暑飲料，室內環境優雅，空氣中充斥著狗糧的味道。

　兩杯飲料三十法幣，居然還要他請，薑陽大馬金刀端坐，笑呵呵諷刺道:“褚老九，聽說你最近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又回到光杆司令了。嘖嘖，畢業快一年光景，別人的軍銜都是蹭蹭往上跑，你倒是例外，瘋狂的往下跌。小白身，真是可憐，以後見了要打敬禮喊長官知道嗎?哈哈...”薑陽得意的很，“瞧瞧，不要看黑色長衫不好看，下面隱藏的可是官衣，帶杠的。”他如今是銓敘少校副組長，整兒八經的校級軍官很有些排面。

　“牛逼啥啊，昨天我還是職務上校，差好幾檔知道嘛！”就服薑陽愛攀比的臭毛病，打擊打擊很有必要。

　“昨天已成過往，不提也罷，如今你只是小白身，能不能活著回到山城還是個問題。”薑陽掃視周圍交談的人群，低聲詢問:“剛才來的時候，七十六號特務到處在抓中統的人，看形勢要被一網打淨，連累的人可不少呢，你說會不會把帽子扣在你的頭上?要是如此這輩子也不要想著翻身，在黨國的路怕是已經走到盡頭。”

　薑陽看他毫不在意的樣，詫異詢問，“你不會真的是共黨吧，倒是很淡定嘛。我昨天下午剛回來聽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嘖嘖，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幸災樂禍真有你的，不過他更好奇一些。

　“你私自離開上海去哪了?”

　“嗨，你管那麽多。”薑陽擺手道:“只是回老家一趟，有點私事要處理，這不回來了麽。”說著話外面槍聲四起，嚇得女生往男人身邊靠，唯獨兩人像沒事人一樣，習以為常。

　褚文昊透過落地窗看向街道上，成群結隊的特務驅趕著各類人群，看身份做啥的都有，應該是中統線人。

　“最近小心點，日本人可是要下殺手，血洗一遍，過兩天偽政府組建會議召開沒人敢出來搗亂。”

　“唉，我何嘗不知道，可惜晚了。”薑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陳站長已經下了命令，軍統上海站所有人員都分配到任務。鋤奸、阻止偽政府成立一起做，說不定槍聲就是自己人打的。你原先的甲組成員暫時有馬漢三管理，分配刺殺汪季新等人的任務，關鍵武器彈藥緊缺，只能智取的基礎上付諸武力，危險重重啊。連我也沒有幸免，負責鏟除投靠七十六號的楊傑，任務艱巨，很可能要身死道消。”

　吧嗒吧嗒嘴，有些羨慕道:“還是你好，無官一身輕，不用送命，想想你的命要比我好，要是今天沒驅除，這活應該有你來。”

　也對，留在軍統指定要參與鋤奸，阻止偽政府成立。中午板垣的一席話讓他腦袋裡渾渾噩噩，雖然知道他滿嘴噴糞，卻感覺有幾分道理在其中。偽政府成立用他的眼光來看當然是弊大於利，能阻止最好，他知道結果，根本阻止不了。

　“那要恭喜你，能為黨國獻身，也是每個軍人的榮譽與使命。放心，哪天死了我會挖個坑把你埋了，不至於做遊魂野鬼。”

　一句話氣的薑陽翻白眼，正聊天的兩人看到四個黑衣特務帶人闖進來，手裡端著搶眼神在客人身上到處搜尋。

　“指出來！”特務冷聲對身邊一男子喊道，男子唯唯諾諾，小聲的嘀咕一句，“最北側靠裡面的女子，是她，是她給中統特務提供過消息我沒有，請你放了我吧。”

　“哼！”冷哼一聲，揮手示意把他指認的女子抓過來。特務端槍進門眾人嚇得臉色蒼白大氣都不敢出，有幾個外國人倒是神情自如，根本不在乎。

　被指認的女子背對兩人，特務過去抓她才回身驚叫，“你們幹什麽...”女子掙扎著，“我犯什麽法了，憑什麽抓我！”慌亂中看向門口極力躲閃的身影，“楊帆，你還不過來救我！”

　“少廢話！”兩個特務拽著她來到門口，其中的隊長看到女子長相頗為俊俏，穿著雖普通卻難掩婀娜身段，色眯眯問詢:“你跟他什麽關系?”

　女子俏臉蒼白，顫聲道:“他是我男人，楊帆，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清楚。”

　“閉嘴！”

　“事到如今你還要否認！你偷偷摸摸給中統送消息的事情已經暴露，就乖乖承認跟他們回去，不要連累我。”楊帆訓斥自己女人，讓她把事情扛下來。

　“我沒有！”

　女子慌忙驚慌失措，又滿臉不可置信道:“楊帆你在胡說什麽，我幾時給中統特務送消息了?”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你...”

　“閉嘴！”楊帆驚叫一聲，“長官，就是她，就是她給中統一個當官的送消息。原本我是不知道的，最近兩個月這不要臉的娘們天天凌晨一點才回家，我就知道她在外面有人了，昨晚偷偷跟蹤監視，發現她居然悄悄走進華懋飯店，我跟蹤打聽才知道，她在情報市場工作，知道很多內幕消息，每天都會跟中統的男人見面...”

　“你胡說！明明是你...楊帆你不是人，當初怎麽就瞎了眼跟了你，如今你還要冤枉我，你個沒良心的，我沒白天沒黑夜的賺錢養家，你一分錢不賺還天天賭博，如今想把你老婆賣掉嘛！”

　“你...你...”楊帆被說的神色尷尬，一咬牙，“一碼歸一碼，你給中統送消息就要被抓，百善孝為先，你難道想讓我媽沒兒子送終嘛！”

　“你...”

　場內發生的事情眾人看的都很清楚，明眼人都知道一定是男人有問題，可世道如此，女人的命根本不值錢，推出來抵債也很可能，誰讓她命不好遇到這種男人。

　“怎麽，你認識女子?”褚文昊看到薑陽的反應心底大叫一聲，果然有問題，若無其事的詢問。

　“啊、哦，看著面善，好像在哪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了。”薑陽臉色幾經變換最終沒有承認，裝作莫不關心。

　“既然認識怎麽能看到朋友遇到危險而不顧，這可不像你的風格，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薑陽眼眉顫抖幾下，深吸一口氣，“都說了不認識，何況我怎麽救，難道上去用身子擋子彈啊！你有本事倒是救人，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氣急敗壞色厲內荏，他看的一清二楚，倒是有些確定他心中的懷疑，結合今天的巧遇，事情好像通透了一些。

　女子是誰啊?

　褚文昊還真認識，就是鷓鴣天情報市場的美茹。看薑陽的反應分明也認識，說明他也去過情報市場，不要忘記鷓鴣天三級市場規矩也很嚴格，不是某個行業的精英人士很難進入，而且要得到鷓鴣天的邀請才行。

　他當初進入可是愛麗絲的功勞，那薑陽是怎麽進去的?軍統能進去的就他自己，中統也許有線人，或者鷓鴣天有考量，允許各個黨派的人都參與其中。

　總之，薑陽的身份引起他的好奇，剛才碰到就很納悶，關鍵也牽著馬，像是來看獸醫。

　既然遇到不管也不好，最重要他需要美茹幫忙確認其身份。

　特務那邊沒閑工夫聽兩人吵架，小隊長冷笑道:“既然你在情報市場工作，為中統特務提供消息還是很有可能的。你男人說的對，做女人的就要知道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乖乖跟我們回去，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色眯眯的樣子都看的很清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美茹也很聰明，渾身顫抖，心裡既害怕又憤怒，“楊帆！你是不是男人，出了事把自己女人推出來，你不知道七十六號是魔窟，我進去能活著出來嘛！你混蛋，我跟你拚了！”說著動手去打自己男人。

　場內有人開口說話，“我說諸位長官事情很明顯嘛，是男人借助便利私自出賣消息，跟這位女子毫無乾系，應該抓他才對，不能牽扯無辜。”

　“你瘋了！”話剛說完就被同桌女子呵斥，真把七十六號當善堂，誰都可以講理。

　“呵呵，好膽，看來七十六號的招牌不好用，誰都可以插嘴，既然你喜歡多管閑事，那就一起跟著去管管閑事，看看有幾分骨氣跟我談無辜！”一揮手讓手下把說話的男子抓過來。

　“是！”七十六號特務出任務很囂張，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們做漢奸就圖橫行霸道的感覺，居然有人挑釁，真是找死！

　男子慌忙開口道歉:“我錯了，我不該多管閑事，請你們不要抓我。”

　“哼！這會知道，晚了！”特務拿槍指著他的腦袋，“乖乖的跟我走，否則一槍打死你！”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也不錯，“你跟他一起，我懷疑你給中統特務送信，跟著回去調查清楚。”根本不管男女哀求拖著就走，場內一時之間再也沒有人敢說話，可見七十六號的威懾。

　就在美茹認命時，卻聽到一聲相對熟悉的聲音，讓她心底劃過一絲希望之光，俏臉望向說話的男子。

　是他?一眼就感覺很熟悉，是騎士先生，是他嗎?怎麽會這麽年輕帥氣，而又滿頭白發呢?一時之間不敢確認。在看旁邊這位，恩?怎麽感覺好像九九九號，身形好熟悉，尤其是眼睫毛很像?

　店內眾人張大嘴巴望向開口的白發男孩，不得不佩服，你難道眼瞎，剛剛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就忘記。

　真是，真是好膽。

　卻聽:“放開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