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公館。

　　辦公室裡老板臉色陰沉，一側的向穎欣嚇得渾身顫栗，她有些承受不住老板的怒火，心裡把褚文昊個混蛋罵了不止千遍。

　　小聲道:“褚文昊不自量力糊弄上峰，定要狠狠責罰，讓其滾出軍統。”

　　老板敲動手指掃了她一眼，神色恢復往日從容淡定。“老頭子很滿意他的審查結果，叮囑大綬三等雲麾勳章，銓敘少校軍銜，侍從室會下來人親自授勳。”

　　向穎欣原本精致的小眼睛此刻睜的滾圓，打死都不會想到會是如此結果，豈不是說此事板上釘釘即便老板不想做都要做。

　　而且經此一事怕是褚文昊的名字在委座心中留下印象，至於深淺要看功力。

　　豈不是等於幫了他，今後即便打壓都不能明目張膽，要是傳到委座哪裡，會不會多想?

　　不用擔心能不能傳到上面，有秦浩天在是一定能傳上去，所以很麻煩。

　　“這...”向穎欣一時不知說什麽，尷尬道:“算他命好。”

　　老板擺擺手點燃一根煙，煙霧後一雙眼睛如深淵很難探測到真實。“你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試探一下五封書信之內容，點明軍統之態度，切莫讓他胡思亂想，只要一心為軍統為黨國做事，定會前程似錦，過兩天授勳。”

　　“是。”

　　......

　　事情壓的很私密，眾人都提心吊膽，做好挨罵的準備，尤其是鍾黎叔他喝茶都覺得是苦的。

　　其它部門長官茶也未必香甜，只是抱著不同目的。

　　褚文昊辦公室，他在接待特使，惡心的女人，卻不敢表露絲毫不滿。

　　向穎欣穿著旗袍，身段婀娜，要不是嘴角腫脹還真是勾人的小妖精。

　　端著茶杯，小眼睛像透視儀把他全身掃視一遍，內心感歎，打不死的小強。

　　老板的意思她自然明白，鳴金收兵，既然不能打壓就要為我所用，借助她消除這段時間的誤會。

　　她甚至都做好以身試法的準備，她了解老板，只要想做就要做徹底，不管是明的暗的，只要能拿住褚文昊無不可。

　　想想真是命苦，自己看似呼風喚雨，實則跟個婊子一樣，到處布雨施雷何其悲哀。

　　“好茶。”向穎欣放下茶杯，伸了個懶腰，玲瓏曲線有意無意展露，眼角掃視褚文昊，她不是自吹很有本事，只要想做誰也逃不出五指山。

　　可注定要失望，褚文昊低著腦袋不去看她，像是眼瞎一眼，讓她內心惱怒。

　　想了想，怕是不敢吧，哼，沒用的東西。“褚弟弟，這次局座有意考驗你，五十六軍審查其實早就過了，無非給你一次進步的機會。且為你爭取足夠的榮譽，若非如此，豈不多此一舉。希望你明白才好，莫要胡思亂想。”

　　意思很明白了，想要收拾你不用搞那些虛的，直接擼下來就行，無非是找個理由讓你升官發財。

　　褚文昊神色一愣，旋即像是才想明白一樣，激動道:“感謝局座的用心良苦，感謝向主任的點撥，卑職一直苦惱何事招惹到局座不明其意，甚至一度委屈。如今撥開雲霧才知真相內情，請向主任放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在為軍統，為黨國做貢獻。”說完激動的拍手咬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至於心裡怎麽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咯咯咯...”花枝亂顫嬌媚白了他一眼，“還算你不傻，知道局座用心良苦。這次局座可是給你爭取到足夠榮譽，大綬三等雲麾勳章，銓敘少校軍銜，職務更是提到副組長。這樣的提升速度軍統多年以來只有你一人爾，可要知道榮譽從何來才好。”

　　褚文昊愣住，大綬三等雲麾勳章，這比鍾黎叔說的可提高一個檔次。不要小看大綬三等，此榮譽很難獲得，一般都獎賞有大功勞之人，針對的都是少將往上的將官授予。

　　他僅憑審查五十六軍的功勞，一步升天，真真是被鎮住，絕不會作假。讓他更激動的在於此榮譽絕對是委座欽點，否則向穎欣會出現在這裡?怕是帶人過來打殺了。

　　說明什麽?

　　說明自己的名字依然被委座牢牢記住，只要發現自己揭發的五人真有叛投之痕跡，那...哈哈哈...想到這裡他真是要開懷大笑。

　　自己終於有那麽一點站著說話的本錢了，校級軍官看似差距不大，然則這一步實乃天堂與地獄之區別。

　　晉級後，自己的職位考核就只有高一級的才能下手，像平級的葉世榮只能提供建議。

　　如此，軍統能給他下絆子的人就屈指可數，很好，他要的就是這結果。

　　激動道:“局座費盡心血真是用心良苦，卑職定當肝腦塗地已報今日提攜之恩。向主任更是為卑職操碎心，定有厚禮相報！”

　　向穎欣嘴角生疼，讓她惡心的更疼。尷尬的神色一閃而過，笑道:“五十六軍關系重大，剩余將士要有個說法，褚弟弟覺得該如何?”

　　褚文昊沏茶道:“向主任放心，事情既然上峰滿意，說明家信一如既往的情真意切，剩余將官一並審查，都已表明立場，卑職只是為節約資源避免浪費，一張紙百丈心，與之前並無二致。”

　　向穎欣眨著眼睛，聽明白了，跟以前一樣，只是合在一起辦了，簽字畫押嗎?

　　信她自然看過，卻不敢肯定褚文昊說的都是真的，沒有繼續在追問。

　　端茶輕抿道:“關於弟弟家人遭到打壓之事，局座已經做出安排，不日定會恢復往昔，至於唐美麗...”

　　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她就真的要殺你?前幾天我可看到你們把臂同遊，像是人間戀曲，和諧的很。”

　　褚文昊心裡一驚，不知道她哪隻眼睛看到，把臂同遊沒有，私自密會到是有，看來自己要清理一下周圍的眼線。

　　褚文昊臉色變得深沉，“此女詭計多端，本以為棄惡從善良心未泯，屬下也有意借助她抓捕日本間諜，不曾想狼子野心，試圖加害於我。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請向主任務必跟局座表明，我與此女不共戴天！”

　　向穎欣端著茶杯小眼睛亂轉，說的苦大仇深，真實情況猶未可知。為難道:“褚弟弟，唐美麗牽扯眾多，且有立功表現，提供消息一次消滅五名日碟，可謂功勞巨大，事情已經報上去，不日會有嘉獎下來。

　　如此，在緊追猛打怕是讓局座為難，局座事務繁忙時常夜不能寐，即便心系軍統同仁，亦力不從心。”

　　褚文昊沏茶的手微頓，皺眉道:“局座為軍統、為黨國殫精竭慮，嘔心瀝血之胸懷讓卑職慚愧，豈能在為局座增添煩惱。請向主任放心，卑職盡力示好與她，不產生糾葛，希望她下次有日本間諜的消息，能夠告知卑職一二，好繼續為軍統做貢獻，只要不在刺殺卑職會退避三舍。”

　　“咯咯咯...”向穎欣很滿意他的識趣，如此她的任務基本完成，夯實需要找機會，再說她不想如此，太便宜這小子，以後再說。

　　......

　　下午一點，局統內部傳出一股邪風，消息是褚文昊要被清除軍統，開除黨籍，遣返南京，一時間眾說風雲電話滿天飛。

　　誰散布的消息不知道，真假自是難辨，幸災樂禍的大有人在。

　　古寒升辦公室。

　　張旌陽興奮道:“姐夫，這次姓褚的小子要倒大霉了，局座指定要廢了他，馬上要滾出軍統了，是不是給他加把火，打他個永不翻身。”

　　古寒升瞅了一眼白癡小舅子，皺眉思索，他也不知道事情真假，老板沒放出風來啊！

　　叮鈴鈴...

　　古寒升隨手接起電話，等聽完眉頭微皺，放下電話神色莫名。

　　“啥事姐夫?”

　　古寒升沒好氣道:“後天開大會，全體成員參與，宣讀對褚文昊的決定。”

　　“太好了！”張旌陽激動的起身，來回轉圈，“姐夫，不要猶豫，給他按個貪墨的罪名先把人拿下再說。”

　　沒搭理他，自己抽著煙凝想，“你去試試他下面人的態度，包括秘書室。”

　　“是。”

　　張旌陽興奮的回到辦公室，把褚文昊原先的兵馬都叫過來，包括江玲玲在內。

　　坐在那臉泛紅光道:“事情都聽說了吧，褚文昊要被局座踢出軍統，後天當著軍統上萬人的面嚴辦，是時候劃清界限了，否則古處長可要開始整治紀律，上報與之拉幫結派的人員，都說說自己的態度。”

　　消息滿天飛自然聽到，九個人這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張旌陽逼著表態，否則古寒升要上報，必定遭受牽連。

　　眾人低著頭不說話，畢竟跟褚文昊合作很舒服，能賺錢能抓日本間諜，職位軍銜蹭蹭往上翻。

　　如今落難，要劃清界限否則很難不被牽連。私人感情談不上，工作配合還算滿意，一時之間很難抉擇。

　　劃清界限必要爆料，否則沒有力度啊，任誰也不會相信。

　　沈方舟第一個開口:“請張大隊長放心，屬下今後不會與之往來，往日情分也到此為止。屬下認為褚文昊畢竟有功與軍統，還請張大隊提議上報，讓其家人安全離開重慶，不要為難與他。”

　　張旌陽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滿意，“接著說。”

　　沈方舟神色微變，看了幾人一眼，咬牙道:“褚文昊在抓捕劉江之時私自扣留其證據，裡面有關於唐美麗私通日本人的罪證，一直未上交包括幾名被控制的警察......”他說的很詳細，包括日本間諜的等級劃分等等。

　　“很好！”張旌陽激動的起身，私自留下證據，好膽！單單一條依然治他隱瞞不報之罪。

　　“你去辦公室寫份詳細的報告交到我這裡，越詳細越好。”

　　“是！”

　　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狼狽逃竄，這次可謂劃清界限，今後不會牽扯與他。

　　“你們呢?”

　　人群裡眾人神色難看，有叛徒最可怕，一個交代就會連累整組人，你不說他會說，誰知道報告裡面寫的是什麽！

　　“項頂天你先說！”張旌陽趁熱打鐵逼迫他表態。

　　項頂天臉色難看道:“事情都是過往，張大隊那時未來，報告依然通過，如此反覆怕是很難讓人信服。

　　褚隊做什麽我管不著，只是聽令行事，至於事情我不知道。我向來心思單純，清白乾淨，不戀紅塵，總用俗世饒人清夢，試圖毀我法身實在可惡。”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臉吃驚，意思你的臉還要不要，到底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張旌陽也被惡心的不輕，臉頰抽搐知道他關系硬，冷哼一聲:“石精忠你說！”

　　石精忠表情平淡道:“褚隊做事天馬行空，即便留有證據也是為抓獲後續間諜做準備。這兩月來抓獲的日本間諜，皆是因控制唐美麗而抓獲，如此功績不可抹殺，即便私藏其目的是為工作。

　　屬下沒意見，再說張大隊只是負責一大隊，冒然讓屬下過來聆聽訓示未免不美。”

　　好膽！張旌陽差點沒氣死，他是管不到石精忠與武鶴軒，可他姐夫古寒升能啊，你難道不懂事，我這是自己問嗎?我這是替上峰詢問！

　　“哼，石報國你說！”

　　石報國搖搖腦袋道:“俺不知道，只是聽令行事，張大隊長下命令讓屬下殺人屬下也乾。”

　　傻大個！白癡，張旌陽懶得跟他生氣。

　　“武鶴軒，我聽說上次審訊日本間諜是你負責記錄，說說，褚文昊貪了多少錢，留下多少證據沒上交?”這才是重點。

　　武鶴軒平靜道:“當時於澤成私自賄賂褚隊四萬美金褚隊沒要一律上交，蕭遠山賄賂兩萬美金褚隊也沒要，都是實數上報，至於證據都按照口供上交並無私自扣留。”

　　“什麽！這麽...這麽多錢！?”張旌陽差點嚇死，六萬美金簡直是天文數字，想都不敢想，心裡怒火衝天，這麽多錢他居然一根毛都沒有，豈有此理！

　　不過他也驚訝褚文昊居然如實上報，沒有私自扣留，真是小看了他。

　　“哼！”

　　張旌陽臉色鐵青:“姚鼎秋你說！”

　　“這...”姚鼎秋內心矛盾異常，不知道該怎麽表態才不被牽連。咬咬牙道:“當初褚隊審訊林海兄弟時截流一座酒館，一直作為兄弟們的食堂，並未私吞只是想讓大家吃好點。”

　　張旌陽眼睛一亮，還有這事！“你去寫份報告，越詳細越好。”

　　“是！”

　　張旌陽覺得快挖到根了，一臉紅光，“顧叔同你說！”

　　顧叔同皺眉道:“褚隊做事向來深謀遠慮，並沒有私自扣留多少，大多也是為兄弟們打算。日本間諜沒少抓皆因此，即便有私心可承受的更多。親友盡散無處容身，遭受打壓，日本間諜刺殺更是多次。相比之下屬下眾人並未承受如此苦過，就算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

　　張旌陽冷冷的瞅著他，這是替他訴委屈呢，好膽，過兩天你就知道付出何種代價。

　　“商濯你說！”

　　商濯更簡單:“屬下只是聽令行事，其它不知道。”

　　“好好好...有你哭的的時候，”張旌陽看向譚俊傑:“你說。”

　　譚俊傑眉頭深皺，“當初審訊林海兄弟時，褚隊私自扣留一艘貨輪與倉庫，專賣他人錢去哪裡不清楚。”

　　“很好！”張旌陽激動的一拍手，“去寫份報告，越詳細越好。”

　　“是！”

　　看向一直跟自己作對的江玲玲，“江秘書你有要說的嗎?”

　　“我...”江玲玲可沒想到今天會這樣，嚇得渾身發顫，“屬下收過褚隊紅包五百法幣，其它沒有了。”

　　“哼！”張旌陽瞅向死不承認的六人，項頂天、顧叔同、商濯;石報國、石精忠、武鶴軒。

　　其余沈方舟、姚鼎秋、譚俊傑三人交代的情況足夠給褚文昊治罪，至於江玲玲的事情可有可無。

　　“都去忙吧，等著挨處分吧。”

　　......

　　鍾黎叔辦公室，正在深思褚文昊為何如此，居然把私自扣押關於唐美麗的自白書以及十幾個政府官員的罪證一並上交。

　　中間私自扣留的酒店、輪船、倉儲都寫了報告，承認自己貪墨法幣兩萬，依然把錢上交。

　　他有些不懂，難道傳言是真的?褚文昊要交代後事，馬上要離開軍統?

　　事情他猜不透，已經秘密把報告資料上交局座，並沒有過秦浩天的手，至於如何處置等待局座指令。

　　噹噹...

　　鍾黎叔皺眉看到推門而入的古寒升，心情煩躁，卻要給些笑臉畢竟是自己的副手。

　　起身笑道:“有事坐下說，邊喝邊聊。”

　　古寒升也沒客氣，兩個人老對手彼此很熟悉，如今鍾黎叔壓他一頭即便心中不服也要忍著。

　　兩人擺弄茶葉，古寒升喝了兩杯，把手中的報告遞給他:“鍾處長看看，這褚文昊真是毫無紀律，任性妄為，實在可恨！”

　　“哦、”鍾黎叔詫異接過報告心裡不僅感歎果然是牆倒眾人推，這還沒定呢，都開始伸手了。

　　翻動幾頁，掃把眉挑動表情很有意思，三個隊員交代的事情都跟褚文昊自己交代的一樣，細節方面更多一些，日本間諜等級事情他沒說，也很好解釋，可以是自己老師教授或聽某個人說的。

　　鍾黎叔放下報告，端茶自飲，腦袋裡亂轉，不知道褚文昊打的何注意，卻知道古寒升打什麽算盤。

　　“不知道鍾處長怎麽看?”古寒升看到他面色平靜的，心裡有點不好的感覺，以為要壓下來不報。

　　鍾黎叔掃他一眼，“報告一會我會送局座哪裡，具體如何要看局座的意思。”

　　古寒升點點頭，即便不用如此麻煩，也沒說什麽。

　　“關於三個大隊組建的問題...”古寒升想試探一下。

　　鍾黎叔擺擺手:“這事要等後天局座宣布結果之後在定。”

　　......

　　望著鍾黎叔再次送來的報告，老板手指敲動，眉頭微皺。

　　向穎欣不解道:“姓褚的小子瘋了，居然自爆家醜，不害怕您處罰他?”

　　老板吐出一口煙氣， 無奈道:“好一招欲擒故縱驅狼吞虎之計。”掃了一眼不懂的女人，“唐美麗與之結仇的事情都知道，證據他自己留下控制她為其做事。如今唐美麗跟他結仇，又棄暗投明揭發日碟，他手裡的證據也就沒用了。

　　交上來一是試探你說的話是真是假，若要處罰他，怕是你的工作白費。若是不處罰他證明你說的是實話，今後做事自會斟酌。

　　三名隊員的出賣怕是他有意安排，篩除裡面不忠誠的屬下，為後天做準備。

　　他猜透我不能此刻拿他如何，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試探也罷，清理汙垢也好，總之一次性清理掉所有麻煩。

　　今後做事怕是更加謹慎，用人方面小心翼翼，不會像剛來一樣亂打亂撞。

　　後天表彰大會軍銜加身，汙垢盡除，即便我要收拾他也沒地方下嘴，這小子像是長大了，深諳其中三味。”

　　“這...”向穎欣蹙眉:“好囂張的小子，一定不能讓他好過。”

　　老板擺擺手，“暫時不要亂來，總要留人做事，只要他聽話這些事都可有可無。

　　唐美麗放面你要主動聯系，今後可能是抓捕日本間諜...”

　　叮鈴鈴...

　　桌上電話響老板隨手接起，等聽完眉頭微挑，“確定嗎?”

　　“確定！”